《走过花季》凌泉

3、重逢（3）

　　4班队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走到场边，都在垂头丧气地互相埋怨。陈建把矛头指向了彭雪峰。雪峰低头不语，后来终于压不住火，顶了回去：“就你能，怎么没看你进球？”
　　体育委员元虎对陈建说：“你发挥得也一般啊，跑动不积极，该控的球都丢了。雪峰还进了一球呢！”
　　“不要这副样子好不好？球进都进了，说多了也没用。丢球不能怪哪一个人，大家都很松懈。队员没有各司其职，配合不默契。我们要总结教训，商量下半场该怎么踢，如何反败为胜。你们知道其他班是如何评价我们的吗？”丁香见大家默不作声，接着说道。
　　“‘4班像一台稳步推进又马力十足的战车，无论遇到什么对手都能够获胜。’我们下半场就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丁香看大家仍然有的低头，有的愁眉苦脸，她继续用坚定的语气说，“上次与3班比赛，我们不是在1：3落后的情况下追平的吗？暂时落后有什么可怕的，就算输了，又怎样？那也是亚军。大家调整好心态，4班必胜！”
　　丁香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感觉到大家的情绪渐渐稳定，又提高了些音量问道：“有信心吗？”
　　“有！”坚定整齐而又充满力量的男合声回响在操场上空。
　　大家把手叠加在一起，同时用力往下一按，齐声道：“加油！”
　　声音干脆有力。丁香展眉而笑。
　　元虎开始与大家商量对策。最后决定，下半场袁伊做守门员，石松作为替补上场让队友恢复体力。
　　下半场开场，4班队员们憋足了劲要证明自己，慢慢找回了正常的状态。陈建开了个高而飘的角球，石松头球助攻很有威胁性，虽没有成功，却涨了同学们的士气。二十多分钟后，石松在中场奔跑抢球，与1班同学相撞，在几乎没有绿草，全是细沙土的球场上，摔了个跟头，左胳膊肘的皮全磨破了，头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半张着嘴呼吸粗重，胸口随之快速地起伏。丁香和另一位同学把他扶下来。
　　“还是好好处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有同学提议。
　　“没事。”石松喘着气不以为然道。
　　“这可由不得你。”丁香神色坚定，接着转身对元虎说，“我去处理，这就交给你了。”
　　石松看着倔犟的班长拉着他就走，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起身，随之缓步走向教室。他的头摔得有点晕，腿被强烈撞击后，走起路来一瘸一跛的。
　　丁香放慢脚步，搀扶着他同行。刚从赛场上下来，石松仍然感到全身的血管在怦怦地跳动，汗珠顺着鬓角一颗颗滴落下来，犹如蚂蚁在爬。他恨不能把头放在自来水龙头下，冲个痛快。
　　“学校的操场真是糟糕。”丁香不禁感慨。
　　一直沉浸在激烈比赛中的石松，听到细柔的叹息声，看向身旁的丁香，这才回过神来。
　　第一次与丁香如此的靠近，石松触到她纤细柔软的手，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恍惚间，仿佛还有丝丝秀发被风抚弄着，轻扫过他的肌肤。他忽然有些紧张，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肌肉绷着，觉得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乎比刚才在场上剧烈奔跑时跳得还要强劲有力。
　　丁香用凉白开仔细冲洗伤处，把灰尘、泥土冲干净，接着打开药瓶，浓郁的酒精味飘了出来。当浸满酒精的棉球碰到伤口时，石松感到如万针刺入似的疼痛，本能地吸了口气，肌肉一缩，胳膊向身体方向收了收。
　　丁香看看他：“会有点疼，忍耐一下，我尽量快点。”
　　“没事。”
　　她左手用力扶稳受伤的胳膊，一边对着伤口吹气以缓解疼痛，一边用右手继续擦洗。石松感到她温热的呼吸在自己的胳膊掠过。虽然摔得很重，但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让他减轻了疼痛。
　　消毒后，她拿出碘酒，停了一下，清澈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生。石松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球场上热的，还是被酒精刺激的。她递上手绢关切地说：“擦擦汗，滴到伤口上会疼。”
　　丁香又低下头，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紧绷，小臂清晰地浮现出青色的血管，血还在缓缓地从伤口处渗出来。丁香的手微微抖了抖，脸泛起了粉色，鼻尖亮亮的，有水雾。她避开伤者的眼睛，蹙着眉，似不忍，动作却干净利落。
　　石松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丁香不慌不乱，细致入微，有女性的温柔，又透着刚毅。
　　待全部结束，丁香才松了口气：“好了。”
　　恍惚间，石松似乎读出了心疼与关切，她真的在乎我吗？
　　他们从教室出来，丁香同石松肩并肩往操场走去。石松再次被那种自己不熟悉的感觉笼罩着，微微紧张，浑身不自在，又有些甜蜜，像在梦境中。他盯着前方，不敢看身旁的少女，似乎只要稍稍偏转头，他就会从这个梦中醒来。只有手臂上火辣辣的痛在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呼唤着，让自己放松些、自然些。短短的路，似乎很长，走不到尽头，又似乎很短，转瞬即到。
　　刚从教学区转角出来，远远听到四班同学的欢呼声。
　　“丁香，我们赢了——五比四。”
　　还没等同学说完，丁香已经高兴地蹦了起来，大声欢呼：“哇，你们太伟大了！”
　　同学们看到一向斯文的班长这样狂喜，都笑了起来。石松看着她如孩子般快乐的背影，与刚才判若两人。他听到她清脆的声音，疼痛也少了许多，露出了笑容。
　　“丁香，刚才那四个进球太精彩了。你刚离开没多久，白林接到陈建的右路传球，彭雪峰在中路拦住对方，白林在门前转身抽射，球从球门左下角飞入。后来，袁伊又扑出两次险球……你没看到，真遗憾。”同学们都为丁香惋惜。
　　“元虎从后场快速带球过人，一直杀到前场，直捣对方的禁区，真是酷毙了。可惜被守门员拦住，没进，不然就是6：4了。”
　　丁香听同学们眉飞色舞地议论，开心地笑着，为4班骄傲。
　　石松在她侧身不远处，他看见夕阳的色彩映射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如一尊上过釉彩的瓷器，鼻翼的曲线光滑圆润。她那双透亮的眼睛，因为深深地笑意，眼型成了弦月。乌黑的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粉色T恤衫扎在浅色牛仔裤中，细腰盈盈一握，腿长而直，脚踏一双白色球鞋。所有景物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整个人如融进了阳光中，那缕灿烂的阳光穿透一切，直射进石松的心里，此后伴着他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