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1、重逢 (1)

　　“丁香！”
　　正专心地整理着一堆票据凭证的丁香，循着声音望去，业务三部办公室门前站着一位理着平头的高个子青年。
　　“石松？”四年没见，他好像更黑了，头发短了不少，显得更加干练。
　　“快坐！”丁香收起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石松看着眼前的老同学，清澈的眼睛，一点没变，下巴尖尖的，比四年前消瘦。以前的马尾辫，换成了垂感十足的“清汤挂面”式长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丁香双手送上热气腾腾的茶，坐在石松旁。
　　“黄楚涵说的。今天刚好路过。”
　　石松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四张木制长桌两两相对，两组书橱靠墙立着，大门边是两对单人沙发和茶几。
　　“环境不错！黄楚涵说你在财务，差点没找到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毕业分配在哪里？”
　　丁香看着他，依然是那张清瘦、冷峻的脸，礼貌的浅笑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坚毅与清冷。
　　“维桢设计院的下属机构。”
　　“怎么没有留在C市？那里的就业机会应该比我们这里多吧？”
　　“我爸身体不好，回来有个照应。”石松笑笑。
　　“叔叔身体怎么了？”
　　“没事，血压有点高。”
　　他没提三年前父亲脑溢血之后行动不便的事。
　　“有其他同学的消息吗？”
　　“只和雪峰有联系。”
　　当然，还有黄楚涵。丁香这样想着，招牌式的微笑挂在脸上，露出大大的酒窝。
　　四年未联系，丁香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石松试探地问道。
　　丁香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
　　“改天也行。”石松看出她似乎有些为难，赶紧补充道。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石松说：“不耽误你们工作，我先走了。”
　　丁香送石松到电梯口。
　　“再见！”
　　电梯的门阻隔了两人的笑脸。
　　丁香回到桌边出了会儿神。短短四年，石松似乎变了个人。时间真是可以改变一切。

　　上次的相见，是四年前夏季的夜晚。
　　那天，石松与白林来找丁香时，她正忙着在里屋给行动不便的爷爷擦身子。妹妹小媛听到前院的喊门声先替姐姐迎了出去。当丁香推开大门走入院子，妹妹正认真地问石松：
　　“你还喜欢我姐吗？”
　　葡萄架下，月光透过疏密不均的叶片、藤蔓洒下来，照着三个少年。淡墨错落的身型，隐在树影中，融入夜色。
　　丁香的脚步慢了几秒，远远的，看不清他们的脸。
　　两个男生都怔住了，他们显然都没料到小媛能问出这样的话来。白林看着石松，石松闭口未答。瞬间，大家只听到夏夜里风抚叶片声，和草丛中间歇的虫鸣声。
　　丁香继续走向他们，装作没听见小媛的话，既不热情也不疏远地笑着问好。
　　“白林，你们来了！”
　　高考完，整个暑期，他们第一次见面。白林骨感的脸上挂着微笑，脸上的几颗青春痘在夜色中淡去了许多，眉间似乎带着一缕担忧。他刚要开口答话，石松已经上前一步，热情地唤了一声“丁香！”
　　石松有些兴奋地递给丁香一张纸。风吹树动，月亮的清辉仿佛落入他的眼瞳，一双平日里无情无绪的眼睛，霎那间格外晶莹闪烁，一向清冷的嘴角竟有了一丝笑痕。
　　丁香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借着月光，看到的是石松的录取通知书——C市XX大学建筑系。
　　石松特意送这个给她看是什么意图？显示自己的能耐？还是居高临下俯视自己，嘲笑她没有考入心仪的大学、实现自己的目标？丁香的心似被利器扎了一下，他依然是那个刻薄、高傲的石松。她很快让自己的心重新穿上铠甲，刀枪不入。
　　丁香的表情滞了一下，又微笑着递回录取通知书：“恭喜你，石松！虽然不是建筑‘老八校’，却是你喜欢的专业。加油吧！”
　　只有石松自己知道这一年多付出了多少努力，尤其是高考前的那几个月，每天只睡4、5个小时。为了考高分，他做完了历年各种试卷，除了吃饭就是做题，后来看到题就能想到最后一步公式……他总算追上白林，可以为丁香解答难题，避免丁香再和白林接触。他终于考入热门的建筑系。
　　彼此间微笑相对，却各怀心事。
　　白林知道丁香为自己高考失利一定默默流了不少泪，刚才在路上遇见石松想拦着他不要来找丁香，却拦不住。他清俊的眉心瞬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蹙痕。
　　“石松，不早了，丁香家里还有事情，我们先回去吧。”他很有眼力地拉着石松告辞。
　　深蓝的夜空中挂着一弯微白的月，星子寥落，清亮的月光被或繁或疏的绿叶一筛，碎成细小的光影，淡淡地落在丁香身上、心头。石松是她曾经喜欢的人，原本应该为他的成绩而高兴，可为什么没有欢喜？是嫉妒他可以念心仪的专业？还是害怕过着新生活的他会爱上与他一样优秀的女生，而会彻底忘记她？当然，他很受女生欢迎，大学生活应该不会寂寞，他不会只爱一个人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他的花心。也许，爱情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得体的衣服，可以随时更换。她一人静坐石凳上，心钝钝地痛。

　　打那以后，他们再未见面，也没有联系。转眼已是四年，他们都已不是花季少年，步入社会，开创事业，规划人生。再次相见，丁香的心还是比较平静的，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她不愿纠结往事。定了定神，继续工作。翻开会计单据，日期是：九月一日。这是开学的日子。
　　每逢这一天，多少新生入学，或伴着欢喜，或带着遗憾。又有多少学子，满怀新的目标，精神饱满地升入高年级。
　　大学刚毕业的她，九月一日已成了普通的日子。此刻，她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九月一日。

　　初秋的太阳照耀着这小而宁静的城市，丁香骑着爷爷送的红色“永久”牌自行车，轻快地朝着第九中学驶去。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高高的马尾辫随着身体的晃动有节奏的左右摇摆，如她那颗年轻的心，在胸膛强烈地跳动着，荡漾着快要飞出来。
　　今天是丁香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一切都是新的起点，未来就在脚下。
　　丁香推车步入挂着“L市第九中学”校牌的校门，迎面是三层的红砖旧教学楼，这是她曾经留下许多记忆的初中部教学楼。顺着楼旁的水泥路继续前进，东边是新建的试验楼，西边是一圈200米跑道的操场，操场中间的黄土上零星生着几簇草，东西两侧摆放着两个球门。即使这样简陋的场地，也吸引了无数同学在这里挥汗如雨。
　　丁香把车停进开放式的自行车棚里，向正对着操场的五层教学楼走去。经过公告栏，红纸金字，公示今年考入大学的学生的名字，甚是喜庆。一旁是用红纸、黑色墨笔列出的高一新生的名字。前天报到时，丁香已经看了公告，虽然升入了九中，但与重点班高一（1）班失之交臂。知道自己被分在四班，与几位初中同学同班。同学能在一起同窗六年，也是不易的缘分。丁香直接往高一（4）班的教室走去。
　　班主任姓蒋，三十九岁，是位严谨的数学老师。蒋老师看了学生档案，得知丁香曾在本校初中部就读，曾任三年班长，对学校环境比较熟悉，并连续三年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校优秀学生干部，就指名让丁香当临时班长，等大家相互熟悉了，再重新评选新的班委成员。
　　学期伊始，蒋老师要求同学们将班费交到各临时组长处，由组长汇总到班长那里。
　　“我叫石松。石头的石，松树的松。这是我们第二组的班费。”温润的男中音传来，打断了丁香手里的工作。
　　石松，岩石间的一棵松。丁香想到喜爱的黄山松，很多都是从岩石的夹缝中生长出来的，不论环境多么恶劣，它的生命力依然顽强。这个名字挺好记。她抬头看向眼前这位自我介绍的男生：他个子高高的，皮肤有点黑，瘦削而英俊的脸上挂着微笑。从体型上看，却是棵瘦弱的松树，不如名字那样挺拔坚毅。一根根竖着的头发倒是有点像松针。丁香这样想着，不觉莞尔一笑。
　　“嗯，石松。谢谢了！”丁香接过钱。
　　高中的第一天，丁香记住了石松，因为那个特别的名字。
　　丁香有些恍惚地看看墙上的日历，四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居然是九月一日！石松刚好在这一天，路过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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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2年5月6日的夜晚,我第一次在晋江文学城上传此文，一晃已有五年有余。十分感谢在我艰难的写作过程中，大家对我的支持与鼓励，更要感谢你们花时间阅读我的拙作并提了很多宝贵意见。为了完善作品，我开始修改《走过花季》，尽己所能圆自己的一个梦想。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平凡的故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