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风雨月

10、第十章

　　可是，那个晚上，我并没有赶到丹尼尔口中的五十二区。
　　因为在黎明前的那一刹，我又感受到了那阵让我心悸的召唤。

　　利亚……

　　该死！
　　在一座树立着无数破旧木箭头的路口，我改变了方向。

　　那是一条比先前要狭窄的多的路面，弯弯扭扭的延伸进了山脚的树林。
　　黎明寂静极了，相隔很远我便听见了汽车的轰鸣。

　　微冷的风将树枝吹的左右摇摆，罅隙里，我猛然瞧见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白色的尾气就像一条巨大的狼尾巴，拖在它身后。

　　烟雾消散，我看见它拖着一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箱子，外面的金属，看材质，似乎与那种叫做电梯的铁板一样。

　　利亚……
　　充满了恐惧与惊慌的召唤从那个箱子里笔直的传进我的脑海。

　　一个激灵，我猛的从树杈上窜上半空，紧接着，恶狠狠的蹬在汽车后那个大箱子的顶上。
　　照理来说，我应该能将那个箱子踩穿，可结果，我却只是在箱子的顶上撞出了一个洞，便狼狈的跌到了里面。

　　砰--
　　毫无防备，我与冰冷的铁板亲密的接触了一下，剧烈的震颤让我一阵头晕眼花。

　　也就是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我听见了好几声很熟悉的子弹上膛的声响。

　　“你最好别动！”说话的是一个十分嘶哑的男声，话音未落，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我的眉心，当然，我并不惧怕什么枪支，躲开他的子弹与撕碎他只是分分钟的事。
　　可他的枪却出奇的邪门，仅仅是触碰到我的皮肤，便带来一阵灼烧的刺痛，火烧火燎的，而更要命的是，我发现我的力量竟然在那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浑身变的僵硬，连手都抬不起来。

　　不，还不止是这样，我发现我忽然不可抑止的开始打抖。

　　恐惧，惊慌。
　　有一种莫名的惧怕钻进了我的心底，反复搅动，无限的放大。

　　“让我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枪口被更紧的按在了我的脑门上，使得我不得不扬起头，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那名男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只看清楚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灰色眼睛，就像是我曾无数次梦到的地狱怪兽一样狰狞，而他的身后，是几名和他一样，用漆黑的面罩蒙住了整张脸的人。

　　咯咯咯咯--
　　全身的骨骼都在恐惧中哀鸣。

　　尖牙不受控制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让利亚莫名其妙的就被吓的发不出声音？！

　　“喔~是只吸血鬼。”木锯一样刺耳的声音丝毫掩盖不住头上那阵滋滋的灼烧声，仅仅是这一会儿功夫，我便感到一片片鲜红的还在滴血的血管与组织从我的脑门上脱落下来。

　　“瞧！是费丽莲的爪牙。”男人恶意的将枪口更紧的压在了我的头上，用力的辗碾，看那样子，是想在我的脑袋上凿出一个大坑，“看来，你们真的很重视箱子里的东西，是么？怪物？”

　　shit！
　　如果我能张嘴，我一定会咬断他的喉咙。
　　可此刻，我偏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力量的流失让我像僵直的尸体一样杵在原地，明明我都快失去意识了，可就是一丁点儿也动不了。

　　“瞧，它还想来迷惑我。”那个混蛋笑着跟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将手指狠狠的扎进了我的眼眶。

　　噗－－
　　一刹那，我感到我的视野一下子变的黑红黑红的，那只在我眼眶里搅动的手指似乎挖掉了我的眼珠。

　　这一次，我确信自己因为痛而嚎叫了出来，可叫声却只出了一半，因为，下一秒，那条恶棍恶狠狠的用什么东西砸了我的脸，把我砸翻到了一边。

　　“把她捆好，我想博士会愿意多要一具实验体。”

　　什么？！

　　*

　　那绳子一定是银的，因为，它缚在在我的手腕和脚踝上，让我无法动弹，紧接着，有人拖着我的头发，将我扔到了一边。

　　“噢！”脊背触地的一瞬，我立刻缩成了一团。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真痛啊。

　　被活生生的挖掉眼珠，被活生生的砸碎脸颊，这种痛你能想象么？
　　我是一只吸血鬼，我有着比人类更敏感的感官。
　　可是，我随即也发现了一件事，当离开了枪口的触碰后，那股让我发抖的恐惧也随之而去。

　　我一动也不敢动的靠在冰冷的壁上，祈祷伤口快一些的愈合。

　　或许，我还能抓住机会逃走。
　　只是那原本让我自豪的自愈能力，此刻，却慢的让人揪心。

　　汽车在路上不断的颠簸，我默数着，终于，在第一千次的时候，我再一次能隐隐瞧见东西了。

　　车厢里很昏暗，我悄悄的掀开一线眼皮。
　　血依旧灌满了眼眶，所以，我看见的一切都是暗红的。
　　眼角的余光告诉我，那些蒙着脸的人正沉默的抱着枪靠在我的对面车壁上，而那名狰狞无比的灰眼睛在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愤怒。
　　随即，是害怕。
　　是的，他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原本是作为猎物的人类变得这么可怕？
　　我还记得几百年前，我下山的时候，人类在吸血鬼的面前只有颤抖的份，当我们用尖牙挑开他们的血管，尽情享用鲜血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因为惧怕而忘记反抗。

　　而这一次我遇见的人，无论是波曼，那名黑人，还是眼前的这条恶棍，在他们面前，我怎么觉得我已经从猎手变成了猎物？

　　咔--
　　毫无预兆的，汽车一震，灰眼睛的枪也随之在地板上一擦，那声音吓得我立刻看向了其他地方。

　　车厢的角落里，立放着一个一人多高两人才能围抱的黑色圆筒，看样子非常的结实。

　　里面是什么？
　　雷奥会不会就在里面？

　　雷奥。
　　想到他，我不禁仔细的感应了一下，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咔--
　　汽车又恶狠狠的颠了一下，还急促的拐了个弯。

　　甩动的力量让我不受控制的撞了一下车厢，也让一个漆黑的人影忽然从圆筒的后面滚出来。

　　砰--
　　他撞到了我头顶的车厢壁上，脸朝里，显然撞得不轻。

　　“喔~喔~老兄，你坐不住了么？”灰眼睛嘶哑的开口，语气里尽是不怀好意。

　　没等我反应过来，靴子的声音已经走到了我的脑袋边。
　　抬脚，他在地上的人的肩上踹了一下，人影闷哼了一声，翻了过来，昏暗的光线中，我霍然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孔。

　　波曼？！
　　我无法表述我当时心中的惊讶。
　　这个混蛋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被灰眼睛这伙人绑成了木乃伊？

　　当然，波曼没法回答我的疑问，或者说，他根本没法说话。因为，他的嘴里塞满了布条，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用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恶狠狠的挖着灰眼睛的脸。

　　他呜呜的吼叫，似乎是在咒骂灰眼睛。
　　可对方却用拳头让他闭上了嘴。

　　砰--
　　波曼那原本原本就鼻青脸肿的脸上又烙上了一个印记。

　　沉默了一下，波曼更愤怒的吼了起来，仿佛不要命。
　　我敢说，如果不是他被捆得结结实实，他一定会扑过去扒了灰眼睛的皮。

　　“你给我安静点！杂种！”灰眼睛一脚踢在了波曼的腹部，那一脚可一点也不含糊，几乎把波曼踢的缩成了一团，“你这个混蛋，该下地狱的杂种你身上流着你老爹一样那肮脏的血液，为了怪物女表子背叛了人类！”话音未落，他又是一脚，“你听着，这是我们的世界！怪物必须滚开！叛徒必须去死！”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喘着粗气，照着波曼的脑袋，一枪托便砸了下去。

　　砰--
　　闷响让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那一下可不轻，只见波曼的身体狠狠一抽，紧接着便瘫在地上不再出声，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我会以为他死了。

　　一时间，只剩下汽车单调的轰鸣填补着死寂的空气。

　　灰眼睛拖着沉重的脚步坐了回去，那双阴狠的眼睛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我不敢动。
　　但是空气里弥漫的血香却让我有点难以自制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车厢壁流到了我的背上，用脚趾想也知道那些粘稠，充满诱惑的东西是什么。

　　眼睛与额上的伤还在慢慢的修复，它们消耗着我的力量同时，也让我腹中饥饿如火。

　　“唔--”我头顶的波曼动了，只是微微一动便送来了让我几乎要发狂的香味。

　　噢，我吞了口口水，忍不住了，可那根该死的银链子却桎梏着我的手脚，让我没法动弹！

　　噢！
　　我要疯了！

　　波曼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我正处于忍耐的边缘，只见他拼命的朝灰眼睛爬过去，可反绑在身后的手臂让他难以持平，好不容易跪起身，下一秒又摔了下去，摔的鼻青脸肿。
　　灰眼睛似乎也知道他是强弩之末，并没有理会，只是抱着怀里的枪默不作声的瞧着，就像在看大戏。

　　波曼挣扎了许久，最后似乎耗尽了力气，砰的砸在了我眼前。
　　那一次，他的脸是面向了我，所以，我清楚的瞧见他对我使了个眼色。

　　恩？
　　我一愣，随即，身上一轻，那一刻，我才发现，他在摔倒的时候，用绷直的脚尖勾飞了我身上的银链。

　　啪--
　　链子甩在了墙角。

　　“该死！”灰眼睛首先反应过来，出人意料的一幕让他怒吼着抬起了枪。
　　可是，我的动作更快，一把拎起身边的波曼便从车顶的空洞里跃了出去。

　　砰--
　　几乎在同一时刻，里面的人开枪了，一瞬间，便将车顶打成筛子。

　　饥饿无比，所以，我只勉强跳到了车头上。

　　呼呼的风迎面狂吹，我紧紧的将波曼圈在臂弯里才让他没被风刮下去。

　　可这么紧的距离，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
　　挣扎了片刻，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波曼按到了身下，俯身咬住了他脖子。

　　“呃啊--”
　　“别挣扎波曼，”我更紧的按住了他，“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