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藤允熙

2、血气

　　清梧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青色长衣，银色长发，束银冠，一张妖异众生的脸，却温润如玉，如同他的声音，我甚至怀疑这性子是不是因为烟罗而转变的。
　　他静静的看着我，仿若望穿秋水般的温润，而又痴情。我知他是在透过我看烟罗，却不想，我走到他面前，才知，他的双眼虽明亮，却没有焦距，难不成，我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轻握住我的手，温润的笑：“圣夕是在试探我？”我慢慢挣脱他温暖的手掌，讪笑：“原来清梧和我一样。”
　　“不然，怎么会知你是我的。”他仍是笑。
　　“那全天下的瞎子都是你的啊！”我怒道，细想，又噤了声。
　　“圣夕是有标记的，认不错，只有一个……”清梧又开始念叨，捏着我的手臂，摸着那颗痣，面容上带着些许孩子的表情，陷入了欣喜中。
　　我不禁苦恼，又有些气，却不知为何，仿佛这颗痣是我的命脉一般，不喜人触碰，现在见他是双目失明的，又不忍像以前那般拂落他的手。
　　“你该穿红衣的。”我打断他的念叨，说完才恍然悟起，清梧是看不见的，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穿的是红衣还是青衣。
　　他微愣，似要笑，却笑不出，挤出一个苦笑。很是酸涩。
　　我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他踌躇了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蜷在掌中，微微颤抖。我握住他蜷紧的手，拉他起身，才发现，他的衣摆和衣襟上全然是血迹干涸后的暗紫，像是穿了很久一般的皱纹。
　　“我带你去换红衣。”
　　出了屋门，仔细环顾这里，才发觉，有一种成仙的眷念。
　　千山之上，万峰之巅，几间结实的茅屋，门前还有一头巨大无比的狮子，威风凛凛地卧在那里，鼻息闻到这蓬乱阳光的味道，便知晓，这便是“王”。
　　远目望去，树木葱郁，奇花异草，满目苍翠。
　　清梧道：“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吧！”
　　说罢，弯腰拍了拍“王”的脖颈，慢声道：“去吧！这次带回好消息来！”
　　“王”慢慢起身，抖了抖身，前爪向地一刨，便整个立于空中。风吹拂着它的乱毛，慢慢抚平，金色的眼瞅着我，我道：“早去早回。”全靠它看家呢！
　　“王”低吼一声，便踏云而去，消失在空中。
　　我随清梧走进他的内室，合上门，找寻衣柜，清梧叫住我，我侧身而立，看他的表情，他面带粉色，“你出去就好，我自己来。”我闻言，便脸色变了，我现在不过十岁的少年，更何况是个男孩儿，有什么逾越的吗？想到这，我的犟脾气上来了。
　　微怒道：“为什么？”清梧的脸闻言便红了，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末了，才摆摆手，道：“无妨，你留下罢！”说完又觉得甚是无奈，又道：“也好帮我找找衣物，让我图个方便。”我才释然了怒气，又各处找寻。
　　屋不大，东西倒不少，瓶瓶罐罐的灵丹妙药，想了想，拿起又放下，反正吃了不少了，再拿也无用了。
　　衣物没找到，有些泄气，转身却见清梧已解开腰带，衣衫微开，露出些许白润的胸膛，不知为何，我面有燥热。
　　我捂住眼睛已来不及，真恨现在的自己怎么不是瞎子，却见清梧已将长衣脱下，双手抵在床沿上，道：“圣夕，找到了么？”就这样露着雪白的胸膛和精瘦的腰线，我忙转身，寻找可以遮蔽的衣物，内心懊恼不已，却又忍不住想看，听到他询问，忙答道：“没呢！在哪儿呢？”没想到茅屋虽小，找东西却这样难。
　　清梧却笑了，道：“我说过要你出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反倒显得我笨了，“你站在那儿，别动，我自己来找。”
　　他起身就要走过来，我忙道：“没事的，你告诉我在哪，我找得到的。”
　　清梧笑了，穿着雪白的绸裤，他道：“平日与你说话，便容易忘却你的年龄和身高，却不知你方才是够不到的。”说着向另一边走去，仰头，他的背脊挺拔，光洁如玉，伸手将上方的竹编柜门打开，险险的擦过他的额头，柜子里有一叠衣物。
　　我走到他的身后，的确，我才到他的胸腹间，未免，有些不甘，自己怎么这么矮，他背脊一僵，显然知晓我在他的身后，我道：“你抱我上去，我拿吧！这衣柜怎么这么高？”他微愣，转身，蹲下身，抱住我的双腿，起身时，我的头又险险与柜门撞在一起，看着那叠衣物，除了青衣便是红衣，我问道：“今日穿红衣怎样？”他轻笑，我的腿感觉到他胸膛的微微颤动，他道：“也好。”
　　我便捡了件白色短衣和那唯一的一件红色长衣。
　　“放我下来罢。”我将衣物抱在怀里，他将我轻轻放下，不由的后退。
　　我暗笑，看来我又重了不少，忘却了自己身上还穿着小孩子的红肚兜和绿绸裤，头扎双髻。
　　清梧换上红衣，果然很好看，当然，穿着青衣也很好看，只是纳闷为何会是
　　一头银丝。瞳孔乌黑，剑眉乌黑，偏偏头发银白像垂暮老人一般。我细细地将那发丝理顺，让他带上银冠，插上银簪。和清梧去泉水边洗衣服时，我愤怒了，指着自己的一身童子装扮，气恼不已。泉水倒映的那张稚气的脸蛋，更让我羞于见清梧，清梧那么美的人，怎么我却……而且我没受伤之前是长袖林立，长发飘逸的，受伤了却……
　　看着清洗衣物的清梧，到了嘴边想问的话却咽了回去。
　　那血清，融化在水中，化成一缕缕的绯红，随着泉水留下了山。如果不是我的嗅觉出问题的话，我怎么会闻到这血气中有丝甜香。清梧洗好衣物向风中一抖，湿衣便变得干爽无比，我睁大眼睛好奇得不得了，跑到了清梧面前。
　　清梧许是知道我的好奇，道：“见你的灵兽腾空而飞时也不见你有何反应，反是见到了这小小的法术就如此好奇不已，果然是孩子心性啊。”听到“孩子”二字，我的脸立刻青了，联想到身上的装扮。
　　清梧将青衣裹在我身上，道：“他们闻到你的血气就会赶来了。”这句话在我听来没什么差错，可为何却生生听出几分惆怅的意味。我的内心不由得泛起了酸涩，不知该说笑还是安慰他。这方天地，如同血镜一般，当我有了光明之后，我便不再眷恋这温暖。看着头上明晃晃的日头，泪水不禁湿了眼眶，以前污着是为了寻找温暖的阳光而如今寻到了却不知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