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藤允熙

1、清梧

　　我仰望茫茫长空，身在车水马龙中，却不知何去何从。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这片天空是否像我五岁时那样蓝，只是现在车水马龙的声音比我五岁时更聒噪了，我低眉不语。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其中了，我甚至感觉到太阳的温暖，照在我□□的躯体之上，曾有人告诉过我，这温暖，就是光。
　　我不禁仰望，朝向太阳的方向。

　　“圣夕……”又有人开始叫我的名字了，准确的说，这个名字是他给我的。他说他叫清梧，而我是一个叫烟罗的女子的孩子，我固执的仰望太阳，直到他将我的阳光遮挡住。
　　“滚开！你这家伙！”我上前推他，我知道他离我很近，他不生气，将我抱住，“圣夕……圣夕不要生气……”
　　“滚开！滚开！放开我！”我一刻不停的踢打他，却不想对他用污秽的话语。他仍是不放开我，我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从天亮开始游说我，直到现在，日光灼热。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清梧，不记得我，也应该记得烟罗啊……烟罗她将你交与这人世间，你怎么可以将她忘掉呢？她知道你把她忘掉，该多伤心啊！圣夕……”也许我是折腾累了，也许是他轻轻的喃喃自语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戒了，我慢慢安静下来，伏在他的怀里，乖乖地听他说话。
　　可是我真的不叫圣夕，我有名字的，我叫临川。
　　我现在才七岁，在外流浪了好久好久，最终以为自己要流浪一辈子时，清梧将我带走了。
　　清梧似乎有些傻，不只是我说，连他的仆人也这么说，偏偏他又聪明得不得了，如今能给我生活的不是一个傻子能做到的，这也是仆人这么说的，我不语，摸索着去晒太阳，寻找我心中的光。
　　另一个仆人吵嘴，“这是因为主人太想念女主子的缘故。”
　　我不禁轻笑，那个女主子，是烟罗，一个早已消失却永远在清梧心中的影子。
　　我不能对她不敬，因清梧说，烟罗是跟我最近的人，虽然我从来都不记得，也不知道。
　　清梧经常会轻轻捏捏我的胳膊，因为那上面有一颗痣，像与心俱来的。清梧说，只要是烟罗的孩子，烟罗告诉他，有一颗痣，就长在这个位置。
　　我心里一惊，烟罗有几个孩子。
　　清梧似是看穿了我，轻缓道：“烟罗不是人间的女子，她说过，她会为我留下一个孩子，这是她的承诺，所以我找到了你。”他又捏了捏我的手臂，我不禁内心涌出厌恶，将他的手拂落，转身摸摸索索去寻找阳光，而他还在喋喋不休，“她说，给我的孩子的名字叫圣夕……”
　　我不记得我有过母亲，我更不希望清梧这般对待我，像对待心爱情人的孩子一样。我不禁在心里嘀咕，暗笑这个男人的痴心和愚蠢。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就像清梧之后说的那样，比暗夜里的星星还要闪亮，比能看到世间万物的健康的眼睛还要灵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循着声音的方向转动眼眸。
　　我一个人站立在阳光下，享受着温暖，无知的我，却不知道再往前一步，我将会粉身碎骨。
　　似有些昏昏欲睡，我低下头，想寻找回去的标记，一个转身，便倾仰下去，
　　我不怕，只是新奇这感觉，像第一次被清梧带回来，洗干净后，睡在床上的感觉，很软很软，像是会坠入地狱也心甘情愿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我没有，我摸着柔软的绒毛，嗅着微有些蓬乱的阳光味道，它是我的，是清梧说的，我看不见它，但也能这么近的靠近它，清梧让我叫它“王”，而我是它的主人，这是烟罗留给我的。
　　我轻笑，虽然这一切很美好，但早晚都会消失的，他们终究不会属于我。
　　风将我的衣袖吹起，我躺在“王”的背上，享受阳光，这时的我还小，但我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十岁了。
　　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年呢！而这正属于另一个我的所有的主人还没有出现。
　　我站立在“王”的背上，仰望，衣袖飘飞，墨发飞扬，目光如炬。
　　既然你不要，这些我便让自己拥有。
　　清梧说，“王”是一头雄狮，从不向任何人屈服的百兽之王，我想起了“王”的吼声，震山，惊天地。当时我躺在它的背上时，可以听见它身体里的共鸣，雄浑，想到这儿，喉头一阵腥甜，呕出一口血来，像似呕在了清梧的身上，清梧顿时愣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胡乱的往我的嘴里塞一些他认为的灵丹妙药，那大大小小的丹药就全滚进了腹中。
　　“其实我没事的，”我不禁暗笑，“只是内腑被震得有些不适而已。”
　　“咦？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礼貌了，当初带你来时，可不是这个脾性的！”清梧见我没有事，也开起了玩笑，温温润润的声音。
　　我说不出话来，当初的我为了保护自己，差点被人割掉舌头做一个哑巴，那时的我算是客气的了。
　　微笑着，又一口腥甜涌了上来，没来由的我将它用劲压下，脸色苍白，却不知嘴角溢出一丝血红，将病态显了出来。
　　眼睛慢慢阖上，便失去了意识。
　　是清梧的怀抱，温暖的，像光。
　　这是“伤”，亦是“殇”，一味叫“遗忘”的殇。
　　从小便在我身上，所有的一切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那个叫“殇”的少年给我种上的“遗忘”。于是，所有的一切忘记了，只记得那时的天空，很高很蓝，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一直忘不了那叫“殇”的少年。
　　醒来后，我的眼睛清晰的看到了这个世界，还有，清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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