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88、第八十五回

　　“这可是关那匹双翼宝马的笼子？”朱阳指着那个铁笼问到。
　　“不……”
　　“老爷，世子爷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不要说谎了吧。你为了养此马已经耗尽了所有家产，也该从这梦中醒来了！”
　　王老爷看了眼婆婆，犹豫了一阵后才说：“世子殿下是怎么知道我有双翼宝马的？”
　　“那双翼宝马，可能就是近日在城里出现的水鬼，已经啃食了好多人了。”
　　“不可能，这儿可是远离海洋的内陆，只有闻到咸水的味道他才会觉醒，在成都他是不可能伤人的。”这就等于承认了，水鬼就真的是这宝马。
　　“所以这马真的是名叫Each uisge的洋妖吗？”
　　“妖怪又如何？妖怪就不能成为宝马了吗？妖怪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王老爷放低了声音说，“我是英国留学时遇到的那孩子。他们一家的主人——也不能称之为主人，因为他们也未曾臣服于那个贵族。那贵族虽用最名贵的食物饲养他们，可并没有付出真心，而且没多久后这一家还遭遇了不测。他成年的父母有足够的法力逃脱，但这孩子还小逃不出那牢笼，就只能被困在那个笼中，不仅无依无靠而且还无水无食。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可还是掩盖不了他的俊美。我忍不住想要把他带到家中，日后也渐渐建立了信任。眼看着他日日长大是件无比幸福之事，但那个时候我父母也遇到了不测。我就算是回国也不舍得将他抛弃在那里，于是就以马为名完成了所有的进口手续。可想要养他不是件简单的事，他不适应这里的食物，他的食物都必须从他的家乡进口，甚至不进淡水。我想了好多办法才让他生存下来，直到花光了家中的钱财。是我没用，我最终还是没能守住他…… ”
　　“你本来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把他带到离家乡数万里的他乡，真的是他的本愿吗？你知道你的不舍还为成都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吗？那几条人命你要怎么负责？”
　　“人命，妖怪，你们难道知道Gavin去了哪儿？”
　　“我们就是找不到他在哪儿才顺藤摸瓜到了这里。你熟悉他的习性吗？能猜到他去了哪里吗？“
　　“Gavin到这儿后就一直乖乖地呆在这笼子里。这种水马只要不让他闻到咸水的味道就不会觉醒法力。这成都身处内陆，附近也没有咸水，是不可能逃出这个牢笼的。”
　　“前几日一个贾姓的苏州商人来收那些字画的时候，不是送了老爷一些海鲜吗？”婆婆说到，“虽然料理时距离马厩还远，但畜生的鼻子肯定比人灵敏，会不会是…… ”
　　“Gavin才不是什么畜生，而且就这么些海鲜，怎么可能会让他嗅到？”
　　纵使王老爷这么说，婆婆说的也有道理，一定就是这个原因没错了。
　　“可纵使是那么点海鲜的咸腥味，他接下来会去哪儿呢？”
　　“有咸水的地方现在还真是不少。”朱阳想了想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城内经营鲜活海鲜的餐馆不少。那些达官贵人吃什么都要上乘的，鲜活是做海鲜菜的第一要素。”
　　听他这么说，我从包里掏出了地图来。海鲜餐馆吗？地图上只会标记城内的各大高档宾馆酒楼，肯定说不上完整。毕竟还有这么多的小海鲜餐馆。
　　朱阳见后倒是凑了上来，和我一起看起了地图。他伸出的手指所勾勒的是我们见到水马的路线。这里是洪河附近，不远处就是青龙湖，那边有大片的湖泊。如果我们那日见到的真的是此水马，那他很可能是沿着锦江一路往上。医学院，升仙湖，这些水系都是相通的……
　　“荷花池海鲜市场。”围绕着铁路的这一带因为对外交通方便，有各种各样的大市场，虽然多以百货服饰为主，最近也建立起了食品市场。海鲜市场是众多市场群之一。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和那些海鲜酒楼比起来，负责上游供货的批发市场自然有更多的海鲜，如果是现在流行的鲜活海鲜必定得有养殖设备，咸水也是基本的。他如果喜欢咸水，平日必定会埋伏在这里。
　　“我们先去海鲜市场看看。”
　　“也能带上我吗？”王老爷说。
　　“当然，坐我们的车一起去吧。”
　　王老爷是这Gavin的主人，也比我们更精通这洋妖的习性。如果他愿意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他随手抄起的马鞭却一直拿在手上，坐上了车也不肯放下。
　　“这是西洋术士交给我的鞭绳。他在鞭绳上附了魔咒，说是当Gavin法力觉醒的时候，就可以被制服在这马鞭之下。”
　　“你也没见过Gavin法力觉醒的时候吗？”
　　“当然没有，他一直呆在我身边，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
　　“那就是说，你也还没有驯服他吗？”
　　朱阳这问题是什么意思？“马和其他禽畜不一样，并不是生来就被人驯服的。虽然从小被人饲养与人亲热，但只有骑上它的马背，驾驭过它，才能算作是驯服了它。”
　　王老爷似乎对自己都不敢承认这一点，留白许久后才应出了声。他与Gavin像是父子
　　，像是朋友，但也说不上是主仆。而且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成为他的主人，他只想让Gavin健康自由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为此付出了整个家业的代价。

　　市场不如街市，天黑后就关死了门。纵使朱阳王子的身份也没给我们带来方便，门卫拒绝让我们在歇市后进入市场。他说市场里因为货物堆放杂乱，可能会伤到世子爷。这自然是推辞，可找关系还得花些功夫，我们只能围着市场的围墙先察看起来。
　　入了夜的市场区没什么人，又因为宽阔的场地而更给人一种荒凉感。就连脚步听起来都有回声，要是冷不丁冒出些什么来一定会把人吓一大跳。不过结果什么都没冒出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栅栏里那些店铺都拉着卷闸门，从难得的门洞里往内望也看不到一点动静。
　　在几个市场隔成的巷子间走着走着，已经到了荷花池池塘。就是几个月前五曜阵事件中北方那具尸体发现的地方。这一带的地名也因为这个湖泊而被命名。
　　朱阳走到了湖边伸手沾了点水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皱了一下。我因此而见到了一旁的埠头上的那些血渍和鱼鳞。看起来附近的海鲜市场似乎把这里当作了杀鱼和加工海鲜的地方，处理完的污水也跟着进了湖中。因为现在是枯水期，纵使湖中是活水换水也不快，因为在这样的季节里排入了太多的污水，所以湖水也变得满是咸腥之味。
　　“那妖很可能就在这湖里，有什么可以让附近妖怪现身的咒语吗？”
　　这地方说大不大，但湖面也有一片面积，要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角落就开始念经的话也不一定有效果……
　　“Gavin！Gavin my dear!Where are you?”还在我思考该念什么咒的时候，王老爷朝着湖面叫了起来。
　　“Gavin！我知道我错了，我为了我的爱把你束缚在这里。在这里你只能生活在笼子里，没法奔跑没法飞翔甚至没法吃到新鲜的食物。我强加给你的爱让你承担了太多的痛苦，那不过是单方面的爱，只是我认为的爱，我现在知道了这些并不是你所需要的。Gavin！你现身吧！我这就安排把你送回苏格兰去！我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他说了没几句就咳嗽起来，虽然只是短短几句也都是他声嘶力竭吼出来的，他的嗓音很快就变得沙哑。可我以为那会是徒劳的时候，这湖里的水忽然动了起来。
　　池塘里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漩涡，而随着那漩涡搅动湖水，水面上的血色也染得更广开来。没一会儿，我们面前的这片湖水也成了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变成了血湖般的红褐，那些沉在水底的鱼尸虫骨，纷纷从湖底浮到了面上，斩断了本已苦残的荷叶枝。这场景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书上的丰都血湖。
　　水涡越来越大，水流也变得越来越快。随之带来的风夹杂着浓重的腥味。朱阳赶紧拉着我向后退了几步，我们才没被打上来的浪卷入湖中。
　　就在我们踩着慌乱的步伐的时候，那化作了血湖的中央忽然亮起了一阵蓝光。一匹身高十仗的飞马出现在了湖面之上。在这暗淡的血湖之中，它蓝色芙蓉光茫就更是耀眼。
　　“Gavin!Gavin！”
　　王老爷带着沙哑的声音又喊了起来，那水鬼果然是王老爷养的马！可那马却没有听王老爷的召唤，而是向天嘶吼了一声后飞向了天际。
　　我们三人赶紧跟了上去，但他毕竟是在空中飞翔，这一带的市场太多路行复杂，没多久我们就被一个市场的栅栏给拦住了路。
　　“就没有可以飞的法术吗？”
　　如果我一人飞起来说不定还能勉强，可还要带他们两个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从包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爸爸的飞天符，只要发动上面的符文就能将黄符变作飞毯，是爸爸今早刚给我的包补充的符文，说我和不会法术的世子爷一起说不定会用到。
　　他们没坐过这种飞毯，我不敢念咒升天得太快。果然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坐稳，特别是心急的朱阳，急着四处张望不会安定地坐着。就因为这样升上天后，那蓝光已经消失了。
　　这一带是因为市场所以才没什么灯光，因而那水马发出的光变得耀眼。可一旦出了这一带，城市的灯火就变得繁杂，那样的光很快隐匿在了市野之中。
　　“他好像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这湖的水系，说到底还是来自锦江，沿着这里的水系上游就是升仙湖。照此推理也是这个方向没错，可到了升仙湖上空就又因为是大型的公园暗了下来，这里也找不到蓝光的踪迹。那家伙是又潜入水中了吗？
　　“是青山警官。”警方的警戒并没有撤出，还安排了人手在这公园里巡逻。那时青山警官正和一个同事交流着什么。
　　“青山！”我们的黄符还没落地，朱阳就急着朝那边叫到。
　　“世子爷，没时间闲聊了。我们队员探听到有一个没有证件的洋人在前面的夜店街活动。因为我们的指示，没有让他进夜店，可他好像在巷子里游荡。我现在马上就要去那里。”
　　“坐我们的飞毯吧，肯定比你开车快多了。”
　　诶？我们三个人坐这个已经有些勉强了，青山毕竟是警察身材摆在这儿。不过看朱阳的着急样也没别的办法，而且现在确实只有这黄符能在他犯事前赶到那里。
　　又加了个大汉后，黄符飞起来就更困难了。不过虽然因为重量增加不大飞得高，行动起来倒是更稳了，没那么容易被横风给吹跑。照着青山的指路，我们在巷子里穿梭着，朱阳忍不住说：“喂！再高点！”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法术，要是高了从天空掉下去的话……
　　“没关系，我们都抓紧着呢，你这么低还不如开车呢，从屋顶上过去才能发挥飞的优势吧。”
　　说的也是，我只能召唤清风再抬高高度，可他们两人倒是坐得稳，王老爷左右摇晃着从黄符上掉了下去，多亏青山反应快抓住了他的手才避免他从空中飞落。
　　“别停！翻过那片平房就到那个巷子了，在前面的巷子里下降！”
　　我听他的话在前面的横巷子才降落下来，也不能被太多人看到我们在天上飞，不然一定会引起注意，虽然前面的夜店街上也不过都是些醉汉。

　　夜已渐深，巷子里已经聚满了喝完第一场出来的人。要不是这次的事，我也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条街。所谓的夜店多是些酒馆和按摩店，这一带市场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也多，多半是市场收市后出来放松的小生意人，偶尔也有一些猎奇的大学生混迹其中。喝醉了的人在酒馆外流连相谈，搂抱亲吻之类的在这里已是无需再做扭捏的事。
　　“是那个人吗？”青山从随身笔记本里掏出了一张画像，据他说是根据那位同学的室友描述所画的画像。
　　我照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那洋人果然生得标致。身材魁梧，五官立体，金色的长发之下，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白皙透亮，是东方人眼里一看就欢喜的长相。他的周围自然不缺女人，不少女生都围着他搭讪，他一边暧昧地与她们调情，一边用选妃一样的眼神扫视着这群女人。他一边和她们聊着一边已经上手搂住了其中一个女生，那自然而然上手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情场熟手。
　　“这就是那水鬼的化身吗？”
　　面对朱阳的提问，王老爷摇了摇头，他也只是听说过那宝马会化作人形的传言，并没有见过那马真的使出什么法术。
　　看朱阳要上前去，青山连忙拉住了他说：“殿下，事情还没搞清楚前我们不要贸然行动，万一不是打草惊蛇了就错过了那水鬼不说。和这些洋人要是起了什么纠纷，还可能会有外交问题。”
　　就在我们还在顾虑这些有的没的时，再转过头来时那洋人已经丢了身影。朱阳赶紧跑上前去问：“刚刚在这里的洋人呢？”
　　“洋人？什么洋人？”“对了，姐妹们，我们怎么站在这里？”“我不是要买烟才出来的吗？”她们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难道是因为刚刚受了魅惑之术。
　　“不过这两位小弟弟倒是可爱。”“弟弟，几岁了？要不要跟姐姐去喝一杯？”“姐姐教你怎么做大人才能做的事哦！”我拼命摆手后退，她们却更是来劲，这……这些姐姐可真是比妖怪还可怕。
　　“放肆！”就在我感觉到被摸了屁d股的时候，朱阳大喝一声，这才吓退了她们。
　　“哦呦呦～小男子汉，这一看就更可爱了。”但被吓到也是一时，回过神来后她们更来劲了。
　　还好这时候青山过来帮我们解了围：“殿下，应该是往那边的巷子跑去了！”
　　我们赶紧跟着他向那个方向跑去，当然也正好逃离这群可怕的姐姐。可这一带的巷子结构复杂，歪歪扭扭的很容易跟丢。每每见到他们的背影总觉得他们走得不快，但我们却连用跑的都跟不上。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冷清，他们俩果然还是走到了一个小池塘边。
　　他们在池塘边热情地拥吻，如同普通的情侣都会做的一般。这倒又让我们迟疑了，直到那男人的身上又开始发出蓝色的光芒，我们终于可以确定他就是水鬼。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原本就站在池塘边，水鬼环抱着她趁势一侧身，两人就要倒入池中。说时迟那时快，朱阳往前一纵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臂。拼了命地使力让那女孩子的上半身露在了水面之上。
　　在水下拽着自然更方便使力，我们几人也连忙上去帮忙，可还是没能把那女孩子从池里拽上来。
　　就在陷入僵局的时候，那洋人的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他看着朱阳，脸忽然发生了变化。除了异色的瞳孔，那变化后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真！”朱阳喃喃到。
　　“朱阳！朱阳你清醒点！我在这儿呢！我就在你身边！”
　　“真！我来了！”
　　朱阳不仅没有搭理我，还已经放开了那女孩子。他从池岸边站了起来，一跃跳入了湖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