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52、第四十九回

　　“周四周五是期中考试的日子，这学期城中出了不少事，还有不少同学出勤率很低，大家的心思也没法集中在课堂上，这点老师也能谅解。可是期中考试还是希望大家认真对待，尽量拿出实力来。如果有功课落下问题不懂的，大家可以随时来找老师补习，今天的早会就开到这里。”
　　张老师说完后从教室走了出去，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天本就为了陛下接风的事忙了一天，晚上又在新都转悠了好半天很晚才回道观里，难免有些睡眠不足。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动作慢这个毛病？”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班长朱力。
　　而我，面对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因为周末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搞得我作业都没有做好。只好趁着早会的时候补作业，只是脑袋实在昏昏沉沉的，语文之类的还好，碰到数学之类的实在动不起脑筋来。
　　“对了，你不也是朱姓王族吗？昨天没去参加接风典礼吗？”同为王族的朱阳今天都没来学校呢。
　　“作业当然周五放学的时候就要做好了，就因为拖拖拖的所以才这种时候还没做好。”朱力回答说，“唉！不管你们两个了！我先交给老师了，你们两个自己补完后自己去交给老师。”
　　“不行！单独交的话肯定又要被老师骂了！”
　　“早知道会被老师骂还不抓紧做？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到期限了没做好就是没做好！都快十五岁的人了还不懂这点道理吗？”
　　不顾我前桌的陈卫乞求，朱力只留下了潇洒离去的身影。不愧是奉国中尉，办事还真是潇洒利落呢。
　　“不过陈卫，你又是为什么没做作业？周末忙着跑去看皇帝了吗？”
　　“不是！我是为了帮我爸爸！”
　　“爸爸？中秋都过了，冬至又还离得远，这阵子你爸爸不是挺清闲的吗？”陈卫的父亲是在龙凤山的守墓人，现在流行统一规划公墓，如此多墓聚在一块儿难免会生下鬼灵之类的，所以我们两个的父亲也算是老交情了。
　　“爸爸守的那片墓地，闹鬼了！”
　　“墓地闹鬼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过都是些还有能量没有散去的亡灵罢了。请土地庙的道士来做法请他们去土地庙不就行了？”
　　“不！这一次在墓地闹事的不是鬼，是妖怪，像一条白色的狼形的妖怪。”
　　“妖妖……妖怪？！”一听到这个词，博旦就忍不住害怕地叫了起来。
　　可我关注的重点自然不在这上面，白色的狼！我赶紧把拟也叫了过来，应该就是昨夜那知女没错了。
　　“放学后，我们和你一起去看看。”

　　以现在开车的速度，龙凤山离新都老街也不算远。那地方本是王室陵墓所在的地方，可见其风水之好，自古就有不少富商权贵会把墓地买在那儿好攀附下王者之气。现在经济发达政治民主，很多平民也变得有钱，为了迎合新时代的墓葬之风，王室把土地贡献出来建立了一片公墓，不过尽管如此墓地价格还是被炒得很高，所以其中所葬之人也都不是穷人。
　　陈卫的爸爸是那片墓地的负责人，到了祭扫淡季的时候为了节省人工，墓地里并没什么工人，晚上的巡逻都是他亲自上阵。可闹了这么一个不服管教的妖怪后，他害了重病，连日发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妖怪是在九里堤妖灾后出现的。”
　　老陈的这句话更是验证了它是我们昨日追踪一夜无果的知女，因为她正是从那八卦牢里逃出来的百妖之一。
　　我和拟特地换了道袍带齐了装备上阵，可到了山门就见到了不一般的景象。明明白天就有工人刚打扫过，可当下门前却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满是秋叶不说，牌坊和大门在夜色下也有些暗淡。
　　“喂！老铁！醒醒儿呗！这大半夜的不上班你啥时候上啊。”硬要一起来报仇的虎郎拍着墓园门口的石虎，可石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墓园前的石虎一般由守墓人供奉，守墓人一旦生病了，石虎的灵力也会因此而减弱。
　　被虎郎打了个巴掌后，石虎终于现身了。只是他趴在牌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咋了老铁？里面发生啥事儿了把你累成这模样啊？”
　　“那小鬼……那小鬼太狡猾了…… ”
　　“你是说知女吗？”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叫啥子名字，一个狼形的小鬼，太……太难抓咯…… ”
　　“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他每天一到晚上就乱蹦乱跳的，偷别人后人给墓灵的功品，还老是擅自吸那些鬼的能量，那些人弥留于世的鬼灵现在都躲在碑内不敢出来，你们照着贡品和有动静的地方找就好。”
　　看他那副模样，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他带着我们找。陈卫在他面前供了我从道观里带来的清香好让他恢复些元气，然后我们就开始往墓园里面走。因为是公墓，比普通的墓园大上不少，虽然有台阶也陡得很，并不是那么好爬。
　　我没多久前和爸爸来过一次这里，按理说墓园里只有清明三元之类的节日才有鬼，因为人去世后要是灵魂的力量强大还没消散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到城隍庙去等着消散而已。也有亲友因为过度思念，让墓碑沾上了人的灵气化作妖怪。如果是善灵倒还好，如果是恶灵就要及时去除。
　　我记得这个凉亭是留在这里的善灵们打麻将喝茶的地方，一旦过了三更，睡了一个白天的他们便出来解解闷，也正好帮忙加速消耗身上的能量好早日散去。我原打算在这儿找个嬢嬢问问，但这会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在那边。”虎郎嗅了嗅鼻子，好在我们带上了他，禽兽的鼻子总要比人灵敏一些。
　　不远处一排靠最里面的墓碑像是有人新祭扫过的坟，那边的贡品还没撤下，这会儿正自己动着。虎郎飞速地向那边跑去，拟在这时候念了一道现形咒。那个地方现出一道白光来，白色的影子正好显出了一头白狼的形状。
　　“嘿！铁子！哥儿可找着你了！昨儿让你在那酒楼里等着等着，你个熊蛋包咋就怂了先跑了呢？”
　　“你是什么孽畜？一个小妖精敢对本王放肆！”那白狼对他呲起了牙。
　　“还本王？哥大小也是个长白山小霸王，可不是你好欺负的！“
　　虎郎说着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没想到白狼出招的速度更快。他的掌还在半空，白狼就向他冲去将它放倒在地。那白狼的出招就像传说中那样狠，眼看着就要伸嘴锁喉。还好就在这时候，陈卫掏出了弓箭来，将一支桃木箭向他射去。
　　“哎呦我去！”虎郎大叫了一声。原来陈卫射出箭后，就在要射中那白狼的一瞬间，那白狼化作了一团青烟，飞速地散开了。箭就这样落在了虎郎的身上。不过好在虎郎是有实体的妖怪，而桃木箭平时是用来对付煞灵的，为了不误伤活人，箭头并不锋利，所以对他来说只会受些皮肉伤。
　　“你看你这小破孩儿把这事儿整滴。”虎郎厚厚的皮毛帮他挡下了一箭，这会儿那白狼又出现在了更上两层的地方。
　　“你们到底想干嘛？！”
　　“是问你想干嘛？在这墓园里吸别人的阳气不够，还要勾引良家公子吃人！”
　　“我吸别的鬼的灵气不过是为了生存，把那些人的感情牵扯出来的灵气吃了不好吗？那石虎不也在干这事？至于吃人！我什么时候吃过人了？”
　　“你和李家少爷成婚，是不是为了好吸尽他的阳气后吃了他？”
　　“什么李家少爷，我认也不认识！唉！我在这儿跟你们瞎扯什么。”说完他就转头又向上蹦了一层，这时陈卫又拉开了弓向他射去一箭。这一次他使了不少劲，箭支插入了一旁的青柏上。可那妖怪又没中箭，而是化作了一阵风消失了踪影。
　　“这淘气玩意儿，看本大王制不了你！”虎郎似乎是嗅到了他的气味，向天空一蹬就飞上了天。而他扑向的方向，那白狼又显出形来。
　　拟和陈卫赶紧跟了上去，我见了也赶紧跳到上一层。可拟的轻功卓越，陈卫又对这地形熟悉，我就不一样了，没跨上几层气力就跟不上了。这样爬不是办法，会耽误他们两个的。不过好在我没开口，他们就顾自己追了上去，已经落在后面的我只好去找附近的台阶，带上双手四肢并用得以爬上了山头。
　　“哦！真儿！”有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我。是宇师兄？
　　“师兄，你还在这儿。”师兄是爸爸的徒弟之一，不过三十年前不幸遭遇了一场事故。师兄没什么亲人，爸爸把他葬在了这儿，以前到这里办事的时候，爸爸也会到他的坟前来祭拜和他打个招呼。
　　“可不是噻！大概是活着时修炼过度了，所以才会怎么散都散不去。”
　　“师兄，你看到那知女了吗？”
　　“知女？知女在这里？”原本坐在自己墓上的他，听到这名字后猛得蹦了起来。
　　“听说那白狼的妖精在这里作恶好多天了，还把老陈给搞生病了。”
　　“啊～你是说那白狼。那可不是什么知女，只是普通的墓园鬼罢了。”
　　“普通的墓园鬼？”
　　“别看到什么白色的狼就以为是白狼。不过也是，人类碍于肉身的构造，看其他的物种都看不出区别。确实动物也一样，如果不是凭敏锐的嗅觉，在猫狗肉眼里人类的长相也一样。“
　　”你是说他不是我们要找的白狼？”
　　“嗯，不过是没多久前被墓地的精气吸引来的野鬼罢了。不过尽早处理也没错，住在这里的几个嬢嬢这两天都被这畜牲吓得不敢出来，石虎也被他搞得精疲力尽，要是让他再吸收更多的精气，以后还制得了？”
　　原来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妖怪，只是不管是不是，这都不是什么善茬，我们还是得先解决他才是。我向师兄打了个招呼，然后赶紧继续向上爬。
　　看他们刚刚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去墓园外的。还好这种公墓没什么好偷的，所以围墙不怎么高，翻过了墙后就隐约看到了树林里亮起的星火。不用说是拟他们了。
　　我赶紧上去追他们，在树木上看到了结界。也是，如果是公墓里他一定熟悉道路，但是到树林中不一样了。这么多树都长得差不多，只要略施小计，别说妖怪了，就算是人都得在这迷宫中绕上四五圈。
　　不过还好在阵外和阵内不一样，在阵外还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切。
　　我揭下一道符来当门，进了阵内后又重新贴回原处，在阵内是气喘吁吁的虎郎，和勉强对付着他的陈卫和拟。说来也奇怪，那妖怪似乎刀枪不入，每每有利器刺向他，他都会化作一阵风躲开，不论是箭还是剑都伤不了他半点元气。
　　“我们打算尽量消耗他的元气，但他好像不会累似得。”连拟都拼命喘起了气来，可见他是有多难对付了。就算把他困在了结界里，在他累之前，我们几个就得先趴下了。
　　我记得小时候爸爸也在一座墓园里遇到过差不多的妖怪。那时候是……那时候他是……
　　说不上那是什么法术，我脱下鞋子来朝他扔去，我的鞋子打到他的身上后，他原本正跃在半空，被我一下就打到了地上。
　　“用鞋子，我记得那时爸爸是用鞋底制服的狼鬼。”
　　这听起来不像话的法术，大家听后却丝毫没有怀疑。拟笑了声后说：”不愧是道长，才懂得怎么用这样的邪门歪术。”
　　拟说着就脱下了鞋子来朝那狼鬼扔去，虽然没用多大的力，但把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身的白狼给重新打趴在地上。看到拟这么做，陈卫也做了起来。而那狼鬼终于也没力气乱窜了。我们见他趴在地上起不了身，连忙单腿蹬着跑过去捡自己的鞋子。
　　“这气味和昨天知女的不一样，不是同一个妖怪吗？”虎郎趁着这机会上前扣住了他的身体，然后问。
　　“大哥！我都说了多久了，不认识什么叫知女的。”
　　“这是狼鬼，以前的墓园都建在郊外的风水宝地，聚阴阳之气相互作用就会孕育出这种妖怪。可现在城市大扩张，原本是郊外的地方也被扩入了城市的范围，阳气过重阴阳失调，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妖怪了。”
　　“喂！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我？”
　　“你在墓园里偷吃贡品，吸其他鬼灵的灵气，这还不是错吗？”
　　“那石虎也吃，他吃得我为何吃不得？”
　　“石虎是我们专门供奉来守护陵园的神灵，他会保护墓园。你是妖怪，只会在墓园中作乱，危害这里的鬼灵。“
　　”你都叫那些是鬼灵了，本就是等着消散的灵气。你看我伤害过生灵没有？就因为我和石虎出生不一样，所以为了活下去吸口灵气就该魂飞魄散吗？”
　　他这话倒是说倒我了，硬要说的话他的话也没有错。这话在过去的封建时代没有人会用这逻辑想，可现在却常在百姓口中听到。有什么事是官老爷做的百姓做不得的？就算是废除了家奴，贱民的制度，可现在的发展依然建立在古时的制度之上。没有背景的孩子就算考上了公务员也因为没有人脉背景做不了大官，打工就更不说了，就算是攒了些积蓄做了小生意，因为没有权势，被官商相护的势力过分针对，被大商人随意垄断，往往有些正确的事小人物做不了，往往有些错误的事，大人物做了却没事。
　　吸灵气吃贡品，不过是他作为煞灵想要活下去的本能罢了。
　　“嗯，错的不是你，但世界就是这样。你的出生就不一样，你的生存就是对其他人的威胁，不仅墓园里那些鬼灵无法正常生存下去，我爸爸的病也会没法好起来。”
　　陈卫代替无法作答的我这样说到，拟则在我的背包掏出了定身符贴到了狼鬼的头上。他念起了除魔咒，佩剑开始聚拢起周围的气来。
　　“对不起，世间并不是只有对错二元，我们只能按照天律行事。”说着，拟将他的剑刺向了狼鬼，狼鬼在瞬间化作了一团风，卷起了一片枯叶。
　　“不对！他并没有消散，他只是像刚刚那样化作了一团风后躲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你刚刚是从那边进到阵里来的吗？”
　　“是，怎么了吗？”
　　“结界，出现了一扇门。”
　　就像拟说的那样，我把符咒贴回的位置好像并没有对齐原本的高度。他就在那里找到了空隙，从空隙里跑了出去。
　　树林里是漆黑一片，没了其他动静。虎郎在地上闻了许久后朝我们摇了摇头。
　　“这下……怎么办？”
　　“不用急，他身上带着道长的符咒，凭他的法力没法自己摘下来。和那符咒抗衡的过程中会消耗他不少灵力，他很快会因为灵气不足消散的。”拟回答到。
　　说实话，这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在他一次又一次提出他有什么错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如果真的要看我亲眼看到那灵被杀死，或许是件更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