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117、第一百一十四回

　　虽然知道这很可能是幻术，但我还是忍不住向他们走去。他们好像是真的中了瘴气，倒是我小心蹲下还紧握剑把的动作显得有些小气。看到没人来攻击我后我本想先查看他们的病情，可视线却被一道黄符给吸引了。
　　这片白雾笼罩在四周像是给万物褪了色，唯有这道符咒现着鲜艳的亮黄。我忍不住上手拿起了那张黄符，是一张没有什么实际效用的祝符，万恶退散？会用这种现代语言的咒语，还有这符脚暗暗藏着的桃心花样，肯定不是古板的老人所写。
　　只有道长这种爱标新立异的人才会这样画符，不过以他的功力也不会给符留这么多的磨脚，这字迹又分明有些熟悉，像是真的？
　　真也在这里？我赶紧起身张望四周，但白雾本就锁住了视线，眼所能见之处更是没有熟悉的身影。我赶紧念动招风咒调动气场，可好不容易吹散的瘴气只要一停咒就又重新集聚起来。不用说这妖法力高强，难道说地方这不是道长搞出来的幻境，而是真的是被妖怪侵入了？能保持住如此大片的瘴气，妖力能敌过庙内各位师兄在逻辑上推理也不是不通之事。
　　所以道长派出那马车是来向我求救？若真如此得尽快找到各位师兄弟才是。这白雾改变了人的五感，这片地方既是小庙，就该有供神的大殿，下元节的法事不用说也必在那处进行，只要找到大殿就能找到师兄们了解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找出了道长留给我应急的符咒，用几张招风咒增强了法力。被吹散的白雾之中终于隐隐现出了一栋大殿的瓦顶。只是这规模也太大了吧？根本就不像是地方常设的小庙。而且眼前那些原本躺着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像是被瘴气带到了风中。不管了，或许是这无法吹尽的瘴气让人的感知出了问题呢？
　　我赶紧朝那边快步跑去，殿内有些昏暗，可好在这殿中没有那股瘴气，我一眼就见到了躺在地上的真和正看着他戏谑着的那些鬼怪。那一个个赤面长角凶神恶煞的面相一看就不是人类，倒有些像刚刚见过被炼为灰土饿鬼的小鸭梨。只是看他们的体格和召唤出来的这阵仗，就知道能力不能小窥。
　　我立刻拔出剑来好随时格挡，他们五人的视线自然都转到了我的身上，可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要对我发起攻击的模样。我只好小心地踱步到真的身边喊他：“真！真！醒醒！”
　　这身体一片火烫，是中了瘴毒吗？好在这火烫之势是他身体在做的抵抗。毕竟是修身之人，并没有像外面那些病患那样容易受瘴毒的侵蚀。我空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手掌，在手掌找到穴位后按摩帮他恢复体内气的流通。
　　没多久后他终于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来懵懵懂懂地问我：“拟，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才要问的问题吧？“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三官堂……”
　　“不，这很显然不是阳界的地界，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我在庙里诵经礼神，但念着念着睁开眼来师兄们就不见了踪影，身边躺着的都是中了瘴气的病患。再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大殿。”
　　“你们是何方妖孽？”我将剑对准了他们几个问到。
　　“可不是，我们是谁？这可能就是张老头把你们两个召唤到此处的原因吧？”
　　“你是说，是爸爸把我们两个召唤到此处的？”
　　“你们几个将这里搞成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
　　“还能想做什么？”“我倒是很想也把这瘴气放到结界之外试试。”“就是，以我们的能力被关在这里太憋屈了吧？”“都好多年没有在人间试炼了，都不知道我这把剑有没有上锈？”
　　所以这并不是人间的世界，他们只是被困在了道长的结界之中？
　　“你们想把什么疾病带到人间为祸人间？”
　　“为祸人间？那可真是个好问题。”“不过这人间还要我们来祸害？”“我倒是听说了这阵子你们经历的那些事呢。现在的人又是想做狼又是想做狗的，就是不想好好做个人呢。”“是什么世道把人都搞得不想做人了呢？”“那些大人们又会说那只是个人的软弱，把他们该负的责任甩得干干净净吧？”“人间社会不就是这样吗？比地狱还要可怕。”“明明是因为人害人才搞成了这副模样，可他们却偏偏还要将自己的苦难都归咎给鬼神。”
　　“废话少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听我这么说完后他们终于停下了谑笑。其中一鬼终于掏出了武器来，这就能让我们两个拔剑变得理所应当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几个并没有从神座中起身的意愿，只是打量着自己手里的兵器。这五鬼的兵器各不相同，最两边的两鬼分别执一长枪与一铁链，那铁链在他手中玩弄得万般变化。再中间是俩大汉，手上拿着一长戟与一步槊，步槊的顶端倒有些像笔尖。坐在最中间的那人手中察看着的是一把铜剑，看这剑的造型一看就是上古之物。
　　这组合，我似在之前道长给我的那堆书里见到过，本是古经里众多文字中不起眼的文段，但道长却特意用红笔圈出了他们的名字，所以让我格外在意。回忆起来后一一念出了他们的名字：“子返，白公，韩涉，宋铣，王善！”
　　我一一念出了他们的名字，却没想到他们随着我的指名从神座上站了起来。那忽然挺起身子的模样不像是自愿的，不过他们很快扭了扭脖子，伸展着身体热身。终于最右边那位说到：“既然喊出了我们的名讳，看来这一战我们是不得不应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们两个连忙恢复了格挡的姿态。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真小声地问到。
　　“古经中记载的鬼王。”
　　“鬼王？”
　　长相相似，还召唤出了如此强大的瘴气，是他们不会跑了。这样的鬼王在古经的记载之中往往带着数十万鬼兵在人间降下瘟疫。可这会儿眼前却只有他们五人。还不知道他们会耍出什么把戏。
　　那只长枪唰一下朝我们飞来，直直地插在了大殿的石制地板上。我还为真担心，不过好在他向后一跃轻松地躲开了。真的身子刚受了瘴气的侵蚀不知是否排尽了体内的寒毒，不过就在我为他担心的时候，一条铁链就唰地向我抽来。
　　还好我及时侧身一跃躲开，不然看地上破碎的石板可知打到身上非碎骨不可。
　　铁鞭的主人很快从神坛上一跃而下，与我打成一团。我一下拿剑格挡，一下跃身躲避，随着铁器碰撞擦出的一阵阵火花，我们两个很快被打散在神殿的两端。好在我留意神坛上的其他鬼王，他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没有要下来支援的意思。
　　连着躲闪几招后我也放大了胆子，试着攻上几招。不过这倒是留了破绽，没想到他操纵铁鞭的手法出神入化，鞭子一下化作铁棍格挡，一下化作长鞭散击。随着招式的深入，那鞭更像是着了灵魂一般飞舞。就在我以为自己一招能刺入对方命门的时候，没想到鞭尾却像是蛇头一般，自行从地上飞起向我攻来。被鞭头打到的我撞到了大柱子才停了下来，背上的疼痛也让我一下使不出力来。
　　可那鞭却还不肯放弃，再次向我发起了攻击。这一次显然是朝向我的胸口。
　　“雷火发，游乾坤，斩妖孽，收混鬼。急急如律令！”我紧紧捏着剑柄念动咒语，一团火云自剑尖迸发出来，很快在我的面前形成了一堵火墙。那火墙犹如树脂一般不透出一点空隙，但那铁蛇想要强行穿透火幕，火幕向后凹下来，用鲜艳的红色映出了蛇头的形状。
　　我害怕火墙被冲破又一次重复了咒语，可就在这时候，那已被点燃化作了火蛇的铁链猛一下扎到了我的眼前。好在刚到我的跟前就落到了地上。火焰在它的身上渐渐退去，原本形状分明的铁链一下化作了一团混铁。
　　我看到王善也在念动咒语，赶紧拿剑向他刺去。他专心念咒想要将铁链恢复原状，待注意到我的攻击时为时已晚，只能瞪大了眼睛等待我的招数。剑直愣愣地插入了他的胸口，可没想到他却化作了一团云雾。
　　这又是什么法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上，胸口的伤口虽然一下就恢复了，脸上却笑着说了一句：“我认输。”
　　我再看另一边，按理说这时得先救真才是，可真却没了身影。大殿的另一角，升起了一个风圈。风圈卷入了白雾形成了一个壁垒，有一些像是将外面的瘴气召唤了进来一样。那瘴气里伸出了千万只手。那云雾之手看似柔弱，但却有力地固定住了那些鬼的身体。被束缚住的鬼王一下动弹不得，而这时一支剑自云壁之中穿出，直直刺向了鬼王的身体。
　　那鬼和刚刚与我交战的王善一样化作了一团黑烟，然后在空着的神座上凝聚成了之前的实形。
　　“两个小鬼不愧是张老头选出来的人，年纪轻轻实力不小。”“可不是，我们一时大意败在了他们的剑下，两位大哥可不要轻敌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在说什么，一支长戟向我刺来。那速度不比刚刚的铁链慢，而且重量更大的长戟显然更有力道。石头地板碎裂开口散射出来的碎片来不及躲避，在我的脸颊上划过了一条。
　　可我顾不得上这点小疼痛就赶紧举起了剑来，这长戟十分沉重，他却轻松地将它从地上拔了出来挥舞自如。但借着铁戟的重量用上手腕的劲，向我劈来的力道十分强大。
　　无法硬抗的我只好抽剑侧身，但那也差点劈断了我的腿。而他却不带一丝犹豫，亦或仅仅只是出于较量的怜悯，一会儿如使斧一般向我砍来，一会儿又如使剑一般向我刺来。在一番连招之中我只能勉强闪避，根本就找不到转守为攻的机会。
　　我一边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必定会败在他的长戟之下，可另一边却因破碎的地板被绊倒在了地上。容不得我有时间多思考，那人出招的速度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如此铁器在世上锻造起来可不容易，其中必有妖力的加持。世上之气象不过五行，只要像刚刚那样使出召火咒就能消除其中的金象之力。
　　火幕在我面前重新张了起来，可这一次却没能阻挡住他的铁器。那长戟穿过火幕后化作了一团火球直直地向我飞来，我不得已中断了施法滚身避让。火戟插入地上，火星如刚刚的碎石飞溅开来。我召来的火，这时成为了对我自己的威胁。火星引燃了我肩膀上的那块布料。还好我刚刚被绊倒在地，躲避用的招式自然是趁势在地上翻滚，如果只是一味地跳跃，那火必定早已燃遍了全身。好在这会儿火星被石地板所扑灭，只留下肩膀手臂上烫伤后隐约的痛。
　　可这火对我的反噬并不仅如此，召唤出来的火幕反而被他所用，在他的灵诀之下分裂开来，化作了几百个火斧，那些火斧在半空中翻转着向我袭来。可我要面对的并不是只是这些火斧而已，一个人形的火球站在了这些火斧的身后，熊熊燃烧的火脸之下露出了笑脸，睁开的眼睛之中比之前更有神气，这喜悦感像是出于可以战胜我的得意，又有些像是可以大战一番的爽快。
　　“这不是你的实力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跺步到了我的面前，随着地板传来的隐约震动，他在我的面前举起了那把燃烧起来的长戟。按理说这种距离应该用顶端来刺入我的胸口来得利落，可他却企图像斧子一样劈向我的脑袋。
　　这是大意还是想给我机会呢？我赶紧趁势举起剑来挡住了他的攻击，只是我越用力抵抗，那火就燃得越旺，那武器所附的真力也越强。可不是，这可是我召唤来的雷火之力，本应由我掌握才是，你这个老贼！
　　我悄悄减弱了持剑的力道，他虽然用力压戟，但也再使不出那么大的力道。我趁势空出一只手来做结印使出召水咒，一条水龙自他脚下拔地而起，将他的四肢紧紧地束缚住。水龙渐渐吞噬了那团火焰，也使得他动弹不得，千金重戟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之中。
　　我趁势逃离了他的戟下，果然如我设想一般，水龙并没能束缚他太久，凭借他健壮的肌肉轻易几下就挣脱了束缚，而我也无暇再念咒加大真气。不过他的弱点已经被我摸透，既然连我召唤而起的真火都能操纵，说明他是个极其擅长纵火之人，相对弱点便是克火的水，一条小水柱下他都得用如此大的蛮力挣开。
　　接下来只要用水咒与其斗法便可。真刚刚召唤而来的云雾说明这处湿气极重，稍一召唤就凝聚成了十位水兵，轮流与他过招。车轮阵上演，但碍于我修术不精，第一次使用这类法术的我并无法同时操纵太多的水人与其格斗。见到一水人被他的长戟一挥砍断后化作水珠渗入了地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展开两三条阵线，可那毕竟没有灵，既无人力也无神力，对他毫无抗衡之言，这样下去撑不了几个回合。
　　就在他又拦腰砍断了一位水人之后，我无法再施咒让他恢复人形，这会儿手上就只剩下两个筹码了。
　　只有让他专心应战才能不让那个长戟悬到我的脑袋上。这次我换了策略，既然是水化之物，就得发挥水之柔力才是。不再追求施法强化他的力度，而是将腔势耍得越花越好，既能引得他怒气上升消耗更多的法力，又能让他专注于此。
　　可我还是小看了他的实力，虽然身材健硕之人往往看起来笨拙，但他的动作却十分矫健。手中的长戟来回飞舞，一会儿如棍，一会儿如长枪，一会儿又如重斧，我设计来那些花腔自然不堪一击。在他的长戟在半空中来回旋舞上不出三圈，带来的剑风就把那水人吹得成不了形。
　　不过好在我意不在此，他本就是想专心放出最后一击，那专心劲正是我需要的破绽。我已用结印控制住了渗至地下的水流。一只透明的水手抓住了他的腿后，满地的水渍也渐渐聚拢起来。这一次不是水龙，而且一个巨大的水球，这样纵使他的力气再大也不再能挣脱。
　　见他在水球之中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我就知道我的计谋得逞了。连忙掏出剑来念动召雷咒向他刺去。雷电自剑端亮起，很快传导到整个水球，一阵煞亮的光后水球爆炸了开来，他也化作一团云雾飘向了神座。而几乎在同时雷电随着水流传导到了真对付的那个鬼王身上，他也同时败下阵来。
　　照着这个顺序，接下来就是最中央的鬼王之王了吗？
　　“子返！闻名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