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108、第一百零五回

　　那人哆嗦着转过身来大叫“殿……殿下！小民是犯了什么死罪啊！”
　　一边叫一边还跪倒下来，但他的一只腿是假肢，控制不好平衡的他本想跪在朱阳面前，却一个踉跄跌落在地上。
　　“别耍什么花招了！快如实召来你是何方妖怪。”朱阳继续语气坚定地说。
　　他不再大叫冤枉，脸上忽然化得一番平静。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语气淡定地说了一句：“不愧是王子，小民骗不过殿下的慧眼。”
　　他的身上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保安服被这团火焰一烧殆尽后露出了真身。那忽然熊起的火焰让我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有朱阳还坚定地站在原地。看到他不畏的模样有些帅气，可毕竟怕他被火焰点着，我赶紧上前拉他。看拉扯没有反应，我又只好挡在他的身前。
　　“你是谁？为何要在这一带纵火？”朱阳提问的当下，他已经展开了他的翅膀。那是一只巨大的火鸟，样子有些像鹤，但全身都是红色的火焰，一旦展开了翅膀才能看到些许火焰中的蓝色羽毛。虽然只有一条腿，却能支撑起他的整个身子，不再保持人形的他也像是解除了束缚，舒展身体后向天空长啸了一声，叫声中满是爽朗的模样。
　　不过，他的伸展倒更像是在刻意摆帅气。歪着的脑袋像是在电视里常见的出场定型。那爽朗的笑容在定型完后就立马转为了慌张。他指着四周叫道：“喂！你们还傻愣着干嘛？不灭火吗？”
　　他身上抖落的火星引燃了周围的杂草，好在平时的修理不至于让这片空地杂草过多所以没有很快蔓延开来。身后的保安听到后回过神赶紧捧着灭火器给那些火星灭火，虽然手持灭火器就能解决，但火星还是不断地从他身上下来。虽然危险，但那发着光的身体在暗夜中却像是焰火一样绚烂。
　　“这边这边！啊！那边那边！那边又有火了！”他比灭火的人还要慌张，可窜来窜去的就又把火星子点得更广。
　　“喂！别开玩笑了！还不赶紧离开这里！”朱阳操着大刀朝他奔将而去。
　　可那火鸟的身子却异常灵活。左右灵巧闪躲虽然又把火给引开了，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主动向朱阳发动攻击，反而还有余力在那边劝解：“喂！世子！王世子！别离我太近！会染到火星的！”
　　朱阳也算是习武之人，见那妖怪每招都能完美躲开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实力，他开始更灵巧地攻守，使出了平时都不会轻易施展的招术。火鸟眼看退到了那边牛舍的墙跟，觉得无处可躲后向天空一跃，然后张开了双翼飞向了天空。不用说这火球熟悉了，就是我们在那便门口所看到的空中莫名出现的火球。
　　“世子爷，我乃护国神兽！为何要如此待我？你若不停下刀枪，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像也用不着不客气了，飞上天后随着他翅膀抖落的火星就更杂更散，不像是在地上时只围绕在他身边，屋前屋后燃起的大火很快照亮了天际。室外反而不像室内那样有防火设备，依靠人工在空地上打转灭火，步伐必然跟不上，今晚防守的人数又多，地面早就乱成了一团。因为不是住家所以角角落落也满是杂草。因为一些简易房用的是新型树脂，不耐火的材料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融化。
　　“你哪是什么神兽，有神兽会害人的吗？”
　　“我乃守护北方神兽毕方，天生带着火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所过之处便会留下火种。殿下，请收起刀来，我必听你谕令。”
　　一旁的简易房传来一阵轰隆的倒塌声，这如昼亮的火焰之中，扬起的灰尘形成了一道白雾。还好那只是放工具的杂物间，预感要倒后也撤开了救火的人，看来没什么死伤。
　　我赶紧拉住了朱阳，他这才犹豫着收起刀来。毕方在空中打了旋，然后降落到了地上。好在我们提前准备好了救火设备，这会儿这片空地已经满是泡沫和水流，就算毕方身上的火星落到地上也不再能引起大火。
　　“殿下，我一族乃是帮黄帝定天地之神族，只要有我们就能有火种，黄土之上也不会再饱受寒冷之苦。”
　　“毕方一族常守寒冷的北方，为雪国之人带来温暖，从未有人来过南方。”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书上的描述。虽然我没见过这种神兽，但作为重要的神族自然也有耳闻。
　　“我听闻烛阴自八卦阵中d出来，那烛阴与我族自古便为敌，所以族中派我来查探情况，也好在必要之时助蜀王一力。”
　　“既然是奔我们而来的，为何不直接进城进见？”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虽然我是火种，可也没法时时刻刻控制住身上的火星。现在的城市不同往日，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方土地上的人也密集过分。要是我稍有闪失，恐怕会在城内引起大灾。这里离城里远，附近又多河流水田，所以想暂时居住在此处，待打听到了烛阴的下落再做计划。”他说，“我也想找个机会给王府送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他朝着那边挥了挥手，我在墙上贴的符咒飘到了空中。可才刚接近他，他抬起手来，那符咒就一下烧成了灰烬。
　　火点子在空中映出了亮点，我们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他是火做的身子，纸什么的一接触到他就烧完了。
　　“可你又为何要骚扰乡邻，烧了这么多人家的牛棚？”
　　“这个……这个嘛…… ”他翅膀上的火羽像是手指，擦了擦脸颊露出了一副害羞的表情，“其实…… ”
　　“现在王族犯罪都与国民同罪，你身为神兽却敢做这样的事！”
　　“我……我忍不住啊。殿下，其实我们这一族食不得五谷，现在最喜欢吃的就是牛奶。选择呆在这儿的原因也是这里养奶牛的农民众多，经常看着就忍不住，就进到奶牛棚里偷吃些牛奶。可你也知道我的身子，总是不注意的时候就留点火星子，我也没法提水，火一旦燃了就会止不住，对此我也很是苦恼。访遍了这附近的牛棚后终于找到了这个专业的奶牛场，我要是哪个不注意引起了小火，那些水龙头就会喷下水来及时灭火。所以我就认了这里，总之不会再引起什么大祸吧？“
　　守护国家，给人带来温暖的火神，也会犯下错吗？书上的神兽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这样的神兽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可这样该称他为妖还是神呢？
　　“你而今栖居在何处？”
　　“东北面两条小河交汇的口上，那边水田多，就算不慎引燃了什么也蔓延不开，村民也能赶紧取河水救火，所以是我再合适不过的伏居之地了。”
　　朱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他看了看我，似乎是在问我有什么好的方法。我也未曾见过真正的毕方，还是得写信给爸爸问问他的意见。
　　毕方不再引出新的火苗，左蹦右跑的人们也灭完了火重新聚到了我们身边。不过因为毕方明亮的身体，纵使电线都被烧断了，他还是能代替电灯将这四周照得明亮。
　　“毕方，我为你在那处修一座庙宇，你先在那处居住一阵子。烛阴的事我们和城内方士也都在调查，等有情报了必会上门请你。届时还要你助一臂之力。”
　　“使不得殿下！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这人间凡物哪能靠近？我不怕冷，在雪地也没有关系。殿下只要知道我在何处便可以了。”
　　“我知道了。”他转身唤来了牛场的负责人说，“今日这里的损失一应统计后报到王府，王府自会承担。今后每日送牛奶到他说的河口，费用也由王府与你结算。最重要的是，在此处的村民都听令！今天发生之事都得烂在肚子里，不可与人诉说。若有听到风声走漏，王府必不放过你们！”
　　“是！谨听殿下谕命！”乡下人不像城里人那样不吃王公贵族这一套。见朱阳提起了嗓子，村长先跪了下来。有了他的带领，剩下的人也纷纷下跪。我倒是没有阻拦，毕竟王世子只有虚权，要是这种时候不摆些架子可唬不住这些人。
　　“多谢世子殿下恩典！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刚这么想，那边倒是传来了更郑重的喊话。毕方化作了人形跪倒在地上叩谢朱阳，那谢词怎么看都有点夸张，而且喊世子千岁要在前朝会惹麻烦吧？
　　不过好在乡下人很少见世面，毕方的反应倒是让他们跪得更恭敬了，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毕方趁着这时候只露出一张脸来，朝我挤眼作了个眼色。我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看我们不做反应，他只好说：“殿下，你也看到我的身体不便。若留在这里怕惹出火患，就先行告退！”
　　“好！日后保持联络。”
　　那只火鸟重新飞向了天际，消失在了夜空之中。朱阳转过身来让他们平身，村民们这才敢站起来，忽然间交头接耳，说些多亏了世子爷解决了此事，以后就不用再怕火患之类的话。在他们的口中，朱阳像是成为了神人，更像是一位功绩卓勋的王子了。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也先回府了！”
　　“世子爷，这天都过三更了，不妨让小的给您找个地方歇息。”
　　村长刚说完，他身边的人就小声提醒他：“村长，说啥子咧，我们村里哪有配得上世子爷就寝的地方？”
　　“不烦各位劳心了，现在车马方便，司机也在等我。各位记得我说过的话，当然，要是把我当作今日不曾出现在此地就更好了。”
　　“是！谨遵谕命！”
　　他们又跪了下来，朱阳却已经抬步出门，老吴叫着我赶紧出发，然后提醒大家都平身吧。我似乎这时才明白了刚刚毕方的意思，原来礼制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封口戏。戏作越多话越多就会破坏了那样的气氛，恰到好处的停止，也能维持朱阳在村民中的威严，利用这道威严才可以更好地封住那些村民的口，不将此事外传。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村子，好在这村子的道路都是新修的，所以夜路中也不怕颠簸或是迷路。为了不影响老吴开车，只在后排留了一个微亮的小灯，那灯光正好打在朱阳的脸上，他长吁了一口气，铁面也松弛了下来，恢复了那副少年模样。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有异常的？”按理说我也是个道士，该早些看出奇怪之处来着。
　　“傍晚村长召集村民帮忙的时候就提了要求，说是为世子爷出力不仅要身材高大长相要好，还要身手灵活能抓得住那妖孽的。一个跛子怎么可能会在这些人中？所以必定不是人类。”
　　哦！不愧是世子爷！也是，爸爸也曾说过，法术只是一种手段。想要更可靠地识破身份，得靠仔细的观察和推理，不仅是识妖，对人更是如此。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你解决了这事在村民中如此受爱戴，传出去也是好事一桩。为什么要求他们保密呢？”
　　“毕方是火神，还是法力高强的神兽，日后与烛阴一战必是重要的战力。可他不能居住在城市之中也与我们距离甚远。要是烛阴打探到毕方的消息，必定会先解决他。届时若有战我们的人马不可能及时增援，所以不能将让他来成都的消息传开。这也是为他为未来考虑。”
　　“不愧是世子爷！”我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之前就觉出了他的帅气，这会儿感觉到了他智慧的魅力后，更觉得他像是个真的王子了。
　　“笃笃！”车窗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我打开车窗来看，是爸爸回信来的纸鸽。他在信中回复的应对之策和朱阳刚刚所做的完全相同。

　　从那村出来就能直通大路，但毕竟和城里有一大段路。到达王府已是凌晨，睡了没多久后还是朱阳叫醒的我。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上学的事可不能再错过。
　　到校门口下车后，冷风才吹得我真的醒过来。我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不是很确定今天上学会不会在课上睡着。
　　“哦！真！王子殿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哦？是沁！
　　“好久不见！”我连忙和她打招呼。
　　“哪有好久不见，只是你们两个贵人最近在学校露面太少了而已。”她用肩膀蹭了蹭我小声说，“你们两个最近感情还不错吧？怎么两个人都困困的样子？昨天一起睡的吗？”
　　还好朱阳见了连忙拉开了她，我就不用再回答这连珠炮式的问题。朱阳顺势走在了我们中间。
　　“对了，王子殿下，真，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没参加社团吗？”
　　是倒是，不过不会又是要拉我们进他们那漫画社吧？她之前就不断怂恿我加入，但我记得他们社团里都是些奇怪的人。
　　“今天的社团活动时间我们有校外活动，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去玩？去哪里玩？”光社员就够可怕的了，难道还要联合校外的人？
　　“求姻缘活动！最近石经寺后面出了个有名的月老，只要向他求姻缘就没有一对不成的。我们几个社员打算今天一起去那里求姻缘，你们要一起去吗？”
　　“石经寺？我倒是知道那边有棵月老树，已经很久了吧？”不久前我们找云阳的时候才刚去过来着，当然我们只是想确认那树妖，并没有向他求下姻缘。
　　“不是不是，是石经寺后面新建的一座小庙。那神仙比月老树还来得灵，是最近很火的神仙！”
　　“诶？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唉！亏你还是个道士呢！我了解的神仙没一个不灵的，你看上次那个朝鲜族仙姑灵吧？我期中考试比上次提高了三名呢！你们两个呢？也考得不错吧？”
　　说到这个……我们两个这学期都没认真读书，成绩自然拿不出手。朱阳就更是了，还是来公学的第一学期，那些没接触过的学科甚至只有个位数。不过那日我们只是查出了雾蛇的事，也没所谓的求符，说不上灵不灵的。
　　“就一起去吧，我们租的小巴还有空位。去完后，我保你们两个……嘿嘿…… ”
　　“我才多大啊，还没到要求姻缘的时候吧？我们还是……”虽然同学里也有不少已经交了男朋友女朋友的。
　　“不，我们去看看吧。”朱阳却打断了我说。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下课后在校门口等，到时候小巴会来接的。”
　　已经到了教学楼底下，男班和女班在不同的楼里，她向我们挥手作别。不过，朱阳怎么会对姻缘之类的感兴趣？对了，前两天帮小白蓉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有喜欢的人，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呢，难道是真的？
　　“你怎么了？”注意到了我的脸色，朱阳问。
　　“喂！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瞎想什么呢，我王世子喜欢人需要靠这种手段才能得到吗？我是觉得这事中有蹊跷。”
　　“蹊跷？”
　　“亏你还是个道士。”他说，“那石经寺就在龙泉山，而今也是热闹之地。建了新的庙宇供神，青羊宫和王府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个野神。我们得去看看其善恶才是。”
　　野神？那就是五通神那样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