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生春早》哆啦茜

5、圣诞树（修文）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一直到了电梯口，林回才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房子装好是自住吗？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墨纯盯着电梯变换的数字，像是在思考什么，一直等到电梯停下出了电梯，她才慢慢的说：“是自住。”

　　墨纯把门打开，虽然已经是傍晚了，但是屋里还是挺亮。

　　林回张望了一下道：“采光挺好。”

　　“因为我想病人看到阳光会心情好吧。”

　　林回想起刚刚那个大妈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墨纯。

　　墨纯快步走到窗边，拉开。

　　有风进来，裹着冬日的寒意。

　　她指着窗外不远处的那栋大楼缓缓道：“看到那个医院没有，我父亲在那边住院，估计还要复健挺久。”

　　“原来现在住的地方去医院太不方便了，所以特意挑的这里，离医院步行七分钟，还有电梯。”

　　林回顺着墨纯手指的方向望去。

　　“要说需求的话，就是希望我父亲在家里活动方便点，我和母亲好照顾一点。”

　　闻言林回忍不住转回来望着墨纯。

　　刚刚墨纯说的轻描淡写，但她抿着的唇却泄露了她并不轻松的心情。

　　林回莫名心中一动，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墨纯却突然抬起头朝林回笑笑：“不过现在好多了。”

　　“已经比我从S市刚回来的时候好了很多。”她又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那天，母亲打电话来说，小纯啊，你爸爸病了，你方便回来一下么？墨纯记得那天自己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

　　墨纯家里最早承包了一片村边的地，先是种酿酒葡萄，给其他酒厂供酿酒葡萄，后来某天墨纯父亲突发奇想自己开始学习酿酒，最后渐渐从家庭酒坊做到这家在小城小有名气的葡萄酒厂。

　　因为料真酒好性价比高，有很长一阵子小城的人过年买酒都会首选墨氏。

　　但是后来网络越来越发达，市场上各式饮料酒水品种选择也越来越多。家里的葡萄酒生意越来越难做，但是那时候父母还瞒着她。

　　她还记得在S市某名校毕业的时候，父亲还笑着和她道：如果想要留在S市就留吧，爸妈帮你攒着首付钱呢。

　　那时候雄心壮志的她想着要在S市闯出一番事业，好在成绩优异，她如愿进了四大。

　　虽然面对类似流水线般的工作也迷茫过，但是她想着总有一天可以成为自己梦想的样子，便一直坚持着。

　　在S市努力的日子里，父母也在小城拼搏，也不知道是劳累还是压力太大，父亲突发脑梗。

　　最后墨纯不顾领导的挽留辞掉了工作彻底回到小城。

　　令她的觉得讽刺的是，自己四年工作攒下来的钱居然可以轻松在小城市区买上一个一百多平的房子还有结余够装潢。

　　不过现在还好，一切都渐渐好起来了。

　　……

　　过了半天墨纯才回过神来，她急忙抬头，就见林回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道：“对不起刚刚走神了，量房子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林回摇头，从带来的包里拿工具，“你等着就好。”

　　墨纯站在一边开始看林回摆弄那些工具。

　　林回利索的记录着数据，像是想起了什么：“江海刚刚给你的需求表最好填详细一点，填好就来找我们，这样可以快点帮你做设计。”

　　“嗯，谢谢啦！大神！”

　　墨纯感激点点头，立刻又愣住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喊的好像是大神，但是应该不要紧吧？也不是什么不好的称呼。

　　林回讶异的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些探究。

　　墨纯掩饰的清了清喉咙解释道：“我在你们官网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是巴黎美院的大神。”

　　林回眼眸闪了闪：“我和江海曾经讨论过我们官网到底有几个人看过，因为后台流量低的令人发指。”

　　“官网的动画很有意思，我看了两遍，很喜欢那个感觉，和你们留白的意思很搭。”

　　林回继续测量：“你还是第一个反馈的人。”

　　“是吗？那我还挺荣幸的。”墨纯笑笑。

　　“不过下次，不要喊大神了，挺奇怪的。”林回补充了一句。

　　“好吧，那我喊林总？”

　　林回在本子上记录着数据，头也没抬：“就喊林回吧。”

　　——

　　量完房子天已经黑透了，墨纯看了眼时间抱歉地道：“对不起，耽误你下班了吧？”

　　“我们哪有什么下班时间。希望最后房子效果出来你能满意。”林回语调淡淡，站在窗边查看手里的本子，在做最后的核对。

　　因为逆光墨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发丝在风中轻摇。

　　不知道为什么墨纯突然想起之前晚上林回陪自己等袁珠珠的身影。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一阵钢琴曲响了起来。

　　是她的手机铃声。

　　墨纯低头看了一眼对林回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啊。”

　　“喂？珠珠吗？你已经到了吗？”

　　墨纯站到一旁接电话。

　　“亲爱的！对不起我错了！！！”不知道是因为袁珠珠有些激动嗓门大，还是因为墨纯手机漏音比较厉害，袁珠珠的声音像是开了公放。

　　墨纯赶紧捂住手机，还尝试调了下通话音量。

　　“局里突然通知要加班啊！你能不能自己去吃！”

　　墨纯做的努力显然没啥用，电话那端袁珠珠声音是小了一点点，但是估计三米直径范围的人还是可以听清清楚楚，因为墨纯的余光瞄到本来正在收拾东西的林回似乎动作停顿了片刻。

　　“可是……我们定的三人套餐呀，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啊。”墨纯小声道。

　　“你现在身边没有熟人吗？有就直接喊了去啊！反正我请客，而且钱都付了！这家餐厅可难定了！你赶紧拉个人去吧！好了不说了，队长喊我了！拜拜！”

　　嘟嘟……

　　袁珠珠把电话挂了。

　　墨纯转过身就和“熟人”的视线对上。

　　墨纯讪讪的道：“都这个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一直让人觉得很高冷的林回，居然露出一抹笑。

　　他说：“好啊。”

　　.
　　.

　　.

　　林回觉得每次遇到墨纯似乎都会遇到挺有意思的事情，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答应这个有些莫名的饭约。

　　来小城以后林回出来吃饭基本都是和江海一起，工作上也会有一些有合作关系的老板的饭局，但是林回不太喜欢应付这些，所以这种饭局几乎都是江海去。去年开始公司步入正轨，客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很多的时候他都是待在自己办公室画图想方案，也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吃饭了。

　　但是看到墨纯举着电话，露出一个礼貌又尴尬的笑容，眼巴巴的眼神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生物想要寻求安慰。

　　他突然觉得有趣，下意识的就答应了。

　　林回坐下后打量了一下包厢环境。

　　泰式餐厅，满满的都是东南亚风情。因为是网红餐厅，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等叫号。但进了包厢关上门，还是挺安静的。

　　林回从包里摸出一瓶洗手液，挤了一点开始擦手，林回擦完手顺手把洗手液递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墨纯。

　　墨纯吓了一跳，看了洗手液瓶子半天才反应过来，拿起瓶子挤洗手液。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吃过饭了。”

　　林回又从包里拿了一张酒精棉片把桌上的餐具擦了一遍，才拿了杯子倒了一杯大麦茶，递给墨纯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墨纯急忙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问：“那你平时都是自己在家烧了吃？”

　　林回笑了笑：“没有，基本都是外卖泡面什么的对付，有时候公司的小希会做点糕点。”

　　他顿了顿又道：“主要没什么空。”

　　墨纯惊讶的盯着林回：“可老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嗯，是啊。可是没办法。”林回摆弄着面前的茶杯。

　　墨纯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以前在S市我也差不多，除了工作餐回家也是泡面外卖。我其实挺爱做菜的，可是遇到假期就一点也也不想做饭，就想睡觉睡觉睡觉，一直睡到天荒地老和床融为一体。我还以为大家在小城都会节奏慢一点，没想到……”

　　“S市也有不求上进的人啊。”林回的语气突然恹恹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茶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神色。过了半天，他才重新抬起头望向墨纯：“其实，我以前在S市就过的挺颓废，到了小城才好一点。”

　　“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工作是你热爱的，所以就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墨纯思索了一下，慢慢的道，“因为现在看你真的看不出一点颓废，我觉得你身上这种大神的气场绝对不是丧气的人会有的。”

　　林回心中一动，有些惊讶的看向墨纯。

　　墨纯向他眨眨眼睛，满脸都是“看！我说中了”的得意。

　　墨纯接着道：“不过，你是S市人？我听的出一点你的口音，但是我以为S市人不会跑来我们小城，就没细想。”

　　“对啊。”林回点点头。“是不是挺奇怪？”

　　“嘿嘿，每个人想法选择不一样，我不也从S市回来了。”

　　墨纯还想继续说什么，这时候服务员端着盘子进来了：“这是你们预定的圣诞套餐。”

　　“你和你闺蜜两个人居然点了三人套餐？”林回在服务员出去后，盯着桌上摆满的盘子道。

　　“主要当时怕我和珠珠不够吃，就点了三人套餐，我们两个女生都挺能吃。现在有你这个男青年，肯定吃得完！”墨纯指了指面前几道菜。“这几个都是他家招牌菜呢。”

　　林回按着墨纯的推荐吃了一口芒果鸡，嫩嫩的鸡丝配上酸酸甜甜的芒果味道意外的清爽。

　　“那天来接你的那个高个子姑娘就是今天放你鸽子的闺蜜？”林回问。

　　“对啊。”墨纯慢慢的吃着，时不时还看着菜皱着眉头研究菜的做法。“还好今天量房，否则我可能就要一个人过来吃了。”

　　林回放下筷子，思绪飘荡几年前在巴黎过圣诞的时间，只是热闹肆意的时光似乎一去不复返。回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再过平安夜。

　　特别是来了小城，也许是自己的刻意回避，各种节日基本自己都与图纸为伴，只有春节会被江海拉去他家里。

　　好在确实如墨纯所说，现在虽然看似忙碌枯燥的却是自己梦想的样子。

　　林回又看了一眼墨纯，墨纯还在闷头吃菜，扎起的马尾上一个可爱的云朵头饰因为墨纯的动作在微微晃动。

　　她吃的很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回投来的视线。

　　林回摇了摇头，放弃了开口的打算，也低下头继续吃饭。

　　后面半段的饭局两个人都是闷头吃，偶尔墨纯会对菜的味道和做法点评一下，林回附和两句，气氛倒也和谐。

　　这种平淡的对话一直持续到饭局快结束，墨纯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林回道：“大神，一会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你能不能开车慢一点？”

　　林回问：“怎么了？”

　　“刚刚下午路过的时候看到广场有棵挺大的圣诞树，我想看看晚上是什么样子。”墨纯的声音变得有点小。

　　“上一次看到亮灯的圣诞树还是大学的时候和舍友圣诞节跑出去玩。今天下午去你那边之前看到广场有棵圣诞树，有些怀念。”

　　“想看不如下车看。”

　　“你不是还要回公司？”

　　林回看向墨纯，淡淡一笑：“耽误不了几分钟。”

　　虽然已经挺晚了，广场的圣诞树前却比下午墨纯路过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

　　街边飘着一首挺应景的圣诞歌曲，一位街头艺人弹着吉他哼唱着。

　　好像是之前挺热门的电视剧的主题曲，沙哑却又磁性的男声在夜色中缓缓的飘荡：

　　圣诞钟声在某处飘荡，
　　脑海浮现出和自己不搭的话语，
　　天寒地冻却倍觉舒心……
　　偶然间的邂逅，
　　连自己也未曾预料到
　　奇怪，我怎么会陷入了爱河？
　　都要怪这反复唱着的圣诞夜的歌
　　还有眼前精心装饰的璀璨街道
　　……

　　墨纯站在街边，看着广场的圣诞树。
　　圣诞树变换着色彩，霓虹的色彩闪烁，让此刻的时光也变得飘渺迷离起来。

　　她转过头来看林回。

　　林回站得挺拔，正盯着圣诞树出神。霓虹的色彩映在他脸庞上，显得熠熠生辉。

　　也许是感觉到墨纯的目光，林回转头望向她。

　　两人默契的笑笑没有说话。

　　直到街边的那个艺人换了下一首歌，墨纯才打破了平静，小声和林回道：“我们回去吧？你还要回公司画图的吧？”

　　林回点头：“好。”

　　.

　　.

　　.

　　林回到了留白已经十点多了，一楼的灯都暗了，只有二楼还亮着灯。

　　江海还没有回去？林回快步上楼。

　　果然江海的办公室的灯亮着门开着，但是和林回预想的不一样，江海此刻正一脸郁闷的拿着手机坐在电脑面前。林回敲敲办公室的门：“怎么今天你也没回去？”

　　江海哀怨的看了一眼林回，又把视线投回手机屏幕：“花花的图纸有点问题，左等又等你不来，只好我帮忙改了，刚弄好。花花把剩下的带回家做了，估计她明天会迟点过来。”

　　“都弄好那你怎么不回去”林回走到江海面前站定。

　　“气死我了！我玩游戏遇到一个变态了！”江海像是终于找到说话的人了，开始滔滔不绝。

　　“我去钓鱼，那么长的码头他就非挤我旁边，我今天才收了三条五星鱼！我去采矿，他就跟在我后面，我锤哪里他锤哪里！！！他还跟着去我的菜地！带着他的那只破猪把我的菜地圈给拱了！！！！！！！我去竞技场比赛，他……”

　　在江海就要说成千字小论文的时候，林回及时及时打断了他：“我记得你玩的是种田游戏吧？怎么能玩成这样？”

　　江海面色一滞，干笑了两声：“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呵呵。”

　　林回看了江海的神色估计自己多年的好友也没少招惹别人，他摇了摇头，平静的道：“你没事就赶紧回家吧，否则你父母电话又要打到我这里了，我去画图了。”

　　说完林回转身去了隔壁办公室。

　　“哎？你都不安慰我？等等，我还没有问你怎么量个房子回来这么迟？”江海跟着跳起来想跟着进林回办公室，但是林回进去后就啪的关上了门。

　　江海看着关上的门，耸耸肩对着门那边喊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你弄完也早点回去。”

　　“知道了。”林回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虽然闷闷的，但是江海总觉得林回似乎心情不错。不过现在江海没空细想，因为手机里又传来了游戏提示音。

　　江海迅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愣住了：“靠！我捡个垃圾都要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