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丢骆驼的人

2、初见

　　沙发上坐着一个极美的女人。

　　清丽淡雅的脸蛋，柔弱忧郁的气质都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脸颊上两抹娇羞更是为她凭添了几分少女感，她那修长窈窕的身材，不知道的，说是新婚燕尔的少妇都有人信。

　　这已经是她第三遍看这个节目了，还是痴痴地重播，陶醉其中。

　　她就是顾玉成的爱妻，华隆影视创始人董事长吴世稀的爱女吴澜之。

　　如果说他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她，那自己何尝不是用尽了所有的好运才能得到这份恩赐呢，吴澜之想到最初的相遇，谁又能想到那个梦幻里的少年，会这样猝不及防地走到她的身边，成为她的丈夫，成为那个共度一生的人。

　　与访谈里不同的是，塞纳河边已经是第四次相遇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她骨髓移植后病情稳定的第二年，她的身体还在慢慢调养复健中，每日没什么事，会在华隆的道具组转转，为角色设计些首饰配件。

　　那年过年的时候，她和姐姐敏之在爷爷家度过，蹭上几日的好茶。爷爷在客厅会客，一般也不用她们两个露脸。

　　初三那天早上烧了香草，下午便来了一堆人上门拜访，隔着一条楼梯，一道清亮的声音直直地映入脑海。

　　“三分茶，七分焙，才有这样醇和清平的茶香，嗯—这是宜兴的紫砂吗？据说就连您这级别的老艺术家每年也只得几克，诶？您可别瞧我，我绝对不是上赶着来看这稀罕的。”

　　其余人好像都和他熟悉似的，很快热络打趣了起来。

　　在一干中年男人之中这年轻的声音极是抓耳，个性爽直的姐姐吴敏之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来的是谁？”

　　吴澜之问得极轻，极柔，虽没有真的叹气，可心里的叹息却是那样真实，仿佛不敢惊扰，又仿佛想要与之匹配...

　　不过她问慢了一步，敏之已经提脚走了出去。留下纠结难耐的她，坐立难安，一时站起，一时又坐下，坐下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好像被烫了屁股，立刻又站了起来。

　　只是声音就叫人如此的，如此的欢喜。

　　如果他没有与之匹配的外貌，或者是自己不喜欢的样子，这些倒勉强可以接受。就怕他什么都好，好的过了头，如果不能够得到，那么相识也不过是绞心挠肝的苦恼罢了。

　　“原来是他。”敏之靠在扶手上往下看，正如她猜测的那样，是她认识的。

　　听到敏之这样说，澜之再也忍不住走出去，“怎么，你认识吗？”

　　“敏敏，澜澜？你们两个在上面干什么呢？”顺着客人的目光看去，爷爷发现了两个孙女。

　　“没去哪儿，这不是来了吗？”敏之站在楼上挥手，澜之有些不好意思，后退两步，躲在敏之身后。

　　“小姑娘家的，孩子气，叫客人见笑了。”爷爷道。

　　两人应声，走到厅堂，七八个人随意围坐，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站得挺拔玉秀，龙章凤姿。对视之下立时便避开了视线，可满脑子都被他的模样填得满满的，满满的都是欢喜。

　　“都是大姑娘了，看到客人还不会叫吗？！”爷爷说道。

　　两人一一跟客人见礼。

　　姐妹花一露面，立刻照亮了整个会客厅。

　　姐姐吴敏之洒脱大方，一双眼珠子漆黑，总是直直地望着说话的人，显得自信又大胆，穿着一身黑色绣花旗袍，别有一番健康的美。

　　妹妹吴澜之，里面穿着一身白色真丝旗袍，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短皮草，显得冰肌玉骨，犹如一尊玉美人。她的眉型是新月眉，细细淡淡的，一双丹凤眼像湖水一样，整个人有如一幅水墨画，素雅唯美。

　　“傻站着干嘛？你们俩就是在家里威风，见了客人就老实了？还不过来给大家添茶。”爷爷催促道。

　　“老师刚叫我玉郎，现在又叫我客人了。”那人笑道，目光不经意地流转过来。

　　这么多人中，他第一眼就瞧见了自己，自己也是一眼就看上了他，澜之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然后再次避开缠绕的视线，生怕他看透自己的心事。

　　敏之恍若未闻，在几人中找到熟悉的人后便在旁边坐下，自然地融入其中交际应酬起来。

　　澜之没办法，只得主动执壶，特意留了“玉郎”在最后一个，方便自己最后可以顺理成章地多看他几眼。

　　可等轮到他时，她迫不及待地递过杯子，想等他低头接过的时候抬头看他，自然又不做作。却猝不及防被他儒雅的笑容撞入眼帘，瞬间击碎了她的从容淡定。

　　他看起来不总是那样和气，所以他对我这样笑，可有一点，喜欢我？他那样聪明，还是早就看破了我，在笑话我？...

　　心慌意乱下竟失手把杯子摔碎了，在众人面前丢了这样大的脸，她难堪地低下头想要捡起来，可瓷片上沾了灰，她有些犹豫，想着现在让阿姨过来收拾一定不太合适。而就是这稍稍犹豫之间，她的手却被人小心翼翼地移开。

　　“女孩子的手哪里是做这些事情的，让我来吧。”

　　他的声音似幻似真，直到回到家，靠在床上，想到白天里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依然是心乱如麻，魂不守舍。

　　“你觉得我的手好看吗？”澜之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过自己的手，连一丝指甲缝都没有错过。他虽然没有夸赞自己的手，可一定看到了，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会觉得好看吗？

　　越打量越是不满意，指节似乎短了点，指甲似乎长了点...

　　“怀春少女哪儿都好看！”敏之打趣道。

　　她从瓶中刚刚插好的花枝上掐下一朵别到她耳后。都说姐妹连心，虽然她们不是孪生子，也早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

　　“我哪有？！你可别胡说！”澜之拿下花朵，放在桌上，转身钻进了浴室里。

　　洗完澡在镜子里端详了自己好半天，明明哪里都很好，却又总觉得哪里都不太满意，眉毛是不是太细了？嘴唇好像不够红润，于是又细细上了一遍妆。

　　“诶呀！死了死了！”敏之躲在门外，房门开了一条缝，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偷看多久了。

　　“说什么呢！”她被敏之吓了一跳，想到她一直躲在门外偷窥，心里不知道怎么笑话自己呢。

　　“这么晚上妆，为了一个男人，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敏之口无遮拦地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谁说是为了他？我自己就不能臭个美吗？”澜之红着脸嘴硬道。

　　“拉倒吧，我告诉你，你是真的完了，羊入虎口了，那个男人不是你能拿得住的，现在不及时脱身，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敏之知道她是认真的，也不再和她玩笑。

　　“我怎么了？！是长得配不起他还是家世配不起他？”她不喜欢听敏之这样说，倔强地反驳。

　　“就是太配得上了，才不对。你好好想想，你们如果在一起，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敏之道。

　　吴澜之目瞪口呆。

　　在敏之的一番解释中这才得知了他的身份。

　　彼时顾玉成虽然已有作品有口碑在身，却沉淀了两年都没有戏拍，听说钱沪生的袋鼠少年正在招募主演，他也去试了镜。

　　“也对，他那样的脸，那样的风姿，那样的谈吐...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可是，那又怎样？”澜之又脸热起来，自己看中的人果然优秀。

　　“你知道他为什么两年没有拍戏吗？他的第一部戏可是拿了奖镀了金的。”敏之无奈地看着单纯无邪的妹妹，头疼道。

　　“你就别吊我胃口了，都告诉我吧。”澜之道。

　　“华隆是他的东家，没人敢找他拍戏，还不是爸爸不让的。”敏之道。

　　“爸爸怎么能这样？！”澜之替他抱不平，她原本对这些事情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现在却恨不得想知道跟他有关的一切。

　　“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显了，他想疏通爸爸这边的关系，你要是送上门他一定不会拒绝，可是怎么知道有几分真心？况且...就算你是一百个愿意，爸爸是一定要阻拦你的。”

　　敏之同情地看着她，言下之意就是道路崎岖，前路漫漫，乘早放弃吧。

　　澜之有些失落，又忍不住找出那部影片【追】，像是中了魔一样，翻来覆去地看只有他的片段，为剧中他的命运牵动着每一根心弦。

　　他果然有才华。

　　顾玉成，顾玉成，如果余生没有你，那还有什么意思？吴澜之痴痴地想。

　　再次见面是在夜莺之声的颁奖典礼上。

　　没想到顾玉成也会出现。

　　她第一次动用了特权偷偷去看他，颁奖前夕的空余时间他明明看到自己却不向她走来，这让她有些焦急，急中生智装作他的影迷上去要签名。

　　“你好，我很喜欢你的作品【追】，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澜之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有要求吗？需要我写什么？”顾玉成道。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儒雅，温柔，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让人沉迷，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些失望，难道他已经忘了自己了吗？

　　“阿，都可以。就写赠澜之好了。”

　　他一边写一边抬头问她，“你叫澜之吗？跟你很匹配，像湖水一样娴静优雅。”

　　他的脸放大在她的眼前，细长深邃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还对她那样温暖的笑，简直英俊极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会迷失在他的眼睛里，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有口红吗？”顾玉成忽然开口问道。

　　“阿，有。”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出来。

　　此时嘉宾们已经陆续开始进去就座了，有人叫他，叫他的人也是个秀丽少年，就连澜之也一眼认出了他，他是歌手原应清，也是一个传奇，想必今年的几大奖项又要被他包揽了。唯一令她惊奇的是，这两人也认识吗？

　　顾玉成接过口红在她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爱心，隔着两个人的名字，好像爱侣一样。

　　“对了，下一回可以试下湖蓝色旗袍，你穿上一定会很美。”他一边写字一边好像不经意的和她说话，虽然没有抬头，但澜之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他的脸上的笑意。

　　目送他远去，澜之觉得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那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已经被她在脑海里重播了无数遍，还不嫌够。

　　第一次见面她就穿了旗袍，他这是认出自己了吗？她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可为什么还要问她的名字？是了，他一定是害羞了。

　　她为自己的幻想快乐着，把姐姐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三次见面是顾玉成主动找到的她，因为一回到家她就把他赠字的笔记本放在了床头，好方便她每天看几回，却被爸爸不小心发现，明白了她的心意。而此时的她早已心如磐石，自然听不得劝，没想到爸爸又跑去质问了顾玉成，这才暴露了她女孩儿家的小心思。

　　吴澜之又羞又恼地去赴了约，羞的是不知对方知道了她的感情会如何回应，恼的是爸爸太过粗鲁专制，完全不考虑他们年轻人的感受，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没想到的是，一见面顾玉成竟会直截了当地问她。

　　“你喜欢我吗？”

　　澜之猜了好久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意竟然被对方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又羞又怒，以为他会讥讽自己一番，忙为自己辩解。

　　“才不是，我...”

　　“怎么办呢？”他迅速打断了她心事被人戳破后的窘迫尴尬，“可是我很喜欢你呢，如果你对我没有那种想法，我会很伤心呢。”

　　那一刻，满天的星星好像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幸福的泡泡在心里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