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94、猫熊人

　　竹衣寒牵马走在崎岖的小路上——这条小路，是竹衣真告诉竹衣寒的，它可以绕过商盗密集的重阁岭，从重阁岭南边的乱麻岭，去到向重云渡口的大路。
　　这一路，野麻繁密，高树参天，阳光斑驳地落在石子上，变得温和，林子里没有蝉声，满是鸟鸣。
　　竹衣寒下了乱麻岭，向北行了一会，看到了那条去重云渡口的大路。
　　一个胖乎乎的猫熊，穿着人的衣裳，坐在路边的巨石上。他看到竹衣寒，竟然抬手说话了——“大云师，你终于来了！在桃源岭错过之后，我便一路追赶你，沿路渐渐嗅不到你的气息，令我迟疑许久，我便停在此地等候，想不到你果然还在我后面……”
　　竹衣寒背手放灵，随即古惊霞火光一闪……猫熊人突然黑掌一伸，竟然像是“抓”住了“古惊霞”一般，逐渐将古惊霞“捏”小，那团火还没有炸开已化成一股青烟，灭了。
　　竹衣寒放走了马，摆开架势。
　　猫熊人站起来，说：“你不必戒备，我不是你的敌人。”
　　又一个猫熊人伸着懒腰，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他说：“哥，我饿了，快说完，去找吃的吧。”
　　前一个猫熊人戴起斗笠，说：“我想劝你一回，论实力你尚且不如竹衣真，何必执念于叶空谷？那风族早就在等着你了！听我一言，自此地回头，转路去灵均，求见清仲道人，去东海吧！”
　　后一个猫熊人说：“哥，何必多言！‘天罚君’都未派人指引云族避难，我们‘云天古卫’，何必多管闲事，自讨无趣？”
　　前一个猫熊人说：“我与你云族有缘，希望这一切都能完满……九道太守！”一道白光闪过，那个猫熊人没了。
　　后一个猫熊人悄悄对竹衣寒说：“我们得低调行事，若是惹怒了云天宫的‘天罚君’，麻烦就大了！竹境滚滚，永泉太守！”
　　又是一道白光，后一个猫熊人却没有消失，他尴尬地笑笑，说：“稍等，我还不太熟练！”
　　再闪一道白光，前一个猫熊人回来了，将后一个猫熊人提了，一声“九道太守”，速闪而没，有余音飘来——“忘了说了，大云师小娘，我是小永……”
　　竹衣寒一路凝眉深思，终是无所得，不禁叹息道：“乌鸦岭，桃源胜境，云天古卫，天罚君……外世竟隐藏了如此众多的势力！难怪姐姐一路凶险，举步维艰。”
　　时至午后，阳光铺洒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将大地深处的凉意全都烘干了。
　　竹衣寒抬头，望着树叶难以遮掩的光，汗珠一滑，滑到她的下巴上，她背手擦拭，突然停下步子，对着前方的林子喊道：“天如此热，不必藏了。”
　　殷素玲没有回应，青光一闪。
　　竹衣寒见了，也使用“青云”进入异界。
　　黑暗中的异界中，伸手不见五指。
　　一团白光闪起，两人面对面立着，周围是黑色树林。白光渐渐暗淡下来，二人的脸也渐渐模糊。
　　殷素玲说：“我在苍梧郡就传信与你，让你去灵均，你为何不听？”
　　“你就是姐姐提到的，那个在北疆助她的云族女子？”竹衣寒问殷素玲。
　　殷素玲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天顶神会’认为，云族探寻‘残云’病因，会得罪天灵各族，危及长云境安危，引起混乱。故而，他们派‘极烬岭’的人前来阻拦你，‘极烬岭’的人本不是凶神恶煞，但为拥护他们的恩公孙桥隹，维持长云境灵界的安宁，他们也会变得凶残冷血！”
　　“‘天鼎神会’？‘极尽岭’？”竹衣寒语气疑惑。
　　“‘天顶神会’是长云境的监察者，负责为云天宫的‘天罚君’监视地灵族，防止地灵族影响到云天之气的调和。而‘极烬岭’则是‘天顶神会’用来控制地灵族的，‘极烬岭’的人自命为‘长云境的守护者’。孙桥隹是‘极烬岭’的首领，他期望着借助‘天顶神会’，达成天灵与地灵的‘平等两立’。但，这谈何容易？‘天顶神会’何其傲慢，他们绝不会如孙桥隹所期望的那样——支持天灵与地灵平等……”殷素玲诉说着，声音中有些许忧愁。
　　“任它是天罚天鼎，还是极尽，为救我云族，我绝无退缩！”竹衣寒的语调似一块冬雪中的镔铁。
　　“若是你此行是为了兰心宝剑，我已收到线报，叶兆青已命人将它送往风岭，献给秋秉任了！‘极烬岭’个个是灵力超群的高士，你若是去叶空谷，必然性命不保！你唯有避开‘极烬岭’，方能活下去，何苦一定要逆命而行！”殷素玲的话音里充满了关切之情。
　　竹衣寒将一个白光球放出，说：“因它——我姐姐的云灵之心，我必须将它送到叶兆青手里！这既是我大云师的职责所在，也是我与姐姐的约定，即使是死，我也必须去！”
　　“你！”殷素玲皱眉，“那你为姐姐去叶空谷，这不是为私情吗？哪里还是为云族！”
　　“因我姐姐，为云族献出了一切。她对云族的恩情，云族铭记于心。而如今，我云族能为她做的，唯有这件事了，我作为新任大云师，责无旁贷！”竹衣寒说道。
　　殷素玲又是一口叹息，俄而缓缓地说：“‘极烬岭’连同我，一共来了五人，届时，我可不会为你，暴露我自己！”
　　竹衣寒收了云灵之心，唤出“云灵子”照亮了二人的脸。
　　竹衣寒拱手作礼，说：“多谢姐姐的良苦用心，若是真要遇着了，烈火无情，姐姐务必护好自己！”
　　殷素玲收了“青云”，飞灵而去。片刻，她又回来了，将一颗麒麟丹交给竹衣寒，说：“先前，‘极烬岭’劝你姐姐放弃‘残云’，加入他们，你姐姐拒绝了。我还记得她说——‘一群自认高人一等的人，所维护的安宁，只是自诩的安宁！而不是事关各族，事关人人，事关万物的安宁！’望你牢记，‘残云’背后的秘密，事关人人万物，重任在肩，切莫遇险就上，极力保存性命，逃避凶险，方为智慧！”
　　烟尘飞散，月雨梨与大成等人催马急赶。
　　“都是你，还‘一定能追上’，多少天了，都没见着主家的影子！”大成有些生气。
　　“怪我？赶了这一路，我一刻都不曾停歇，可不曾拖你们后腿，我屁股都疼僵了！再说，若不是我吓退那些渡口的山贼，你们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锁着呢！”月雨梨噘嘴。
　　“还不怪你，你这一路水喝个不停，草丛找个不停，我们走走停停，浪费去多少时辰！那些山贼……特别是那个‘独眼龙’！他们只是傻，看不出你灵术是时灵时不灵罢了！”吴丑儿叹息。
　　“水都不能喝？哼哼，你们这对姐弟，真是荒唐！”月雨梨挥鞭策马远离了大成他们。
　　大壮说：“若是遇不着主家，不如回九戈乡把亲结了……”
　　吴丑儿喝道：“闭嘴！你长得这么胖，马都驮得累死了，也不自觉下去走路，害得马越走越慢！”
　　大壮黑着脸，爬下马，一脸不高兴地走着。
　　吴丑儿也下了马，大壮看着她笑，问：“你陪我？”
　　“我是方便！”吴丑儿白了大壮一眼，钻进了树林里。
　　看到吴丑儿去了树林，月雨梨对大成说：“看，不是我一个人！每个人喝了水都要方便的呀！你一会，她一会，时辰总归有些耽搁，但我觉着定然会追上小寒的，我有感觉——就在前方不远处！”
　　大成叹气。
　　月雨梨悄悄对小房子说：“我们两个人轻，一会，我将马行得快些，那样等我从草丛里出来，他们定然还落后于我们！”
　　小房子说：“主家为何喝那么多水？”
　　“我娘说，‘浊则伤身，清则养心’，天气又热，不多喝些水，一股子味道，我不喜欢！再说，我是要当大云师的人，与水为友，方能做一个真正的大云师！”月雨梨笑着说。
　　天空中一道蓝光如电，极速飞过，众人惊望。
　　“好快！”月雨梨话音未落，手腕处突然闪起一圈蓝光，吓得马儿脱缰狂奔，月雨梨与小房子先后落马，月雨梨按住手腕，哭着喊：“疼，好疼呀……”小房子滚地爬起来，跑过去急问怎么了。
　　大成等人奔过来看，月雨梨手腕的蓝光渐渐淡了，不见了。
　　“这是什么？”大成皱眉。
　　“不知道，刚才好疼，现在不疼了。”月雨梨望着手腕说。
　　“水喝多了，你的什么灵估计喝撑了，生气了。”吴丑儿说。
　　“胡说！”月雨梨在大成与小房子的搀扶下起身，摸摸手腕，并无大碍。
　　“马，马，马！”月雨梨突然慌神喊道。
　　众人急追那急奔的花骢。
　　竹衣寒休息了会，起身刚要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一匹花骢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群熟悉的人，竹衣寒微笑，噙着泪花。
　　“喂，喂，喂，快看那是谁！”大壮喊道。
　　“啊，小寒！”月雨梨高兴得跳起来。
　　一行人欢闹地跑向竹衣寒，将其围住，大成与月雨梨争着七嘴八舌地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竹衣寒却只是笑。
　　“你是甩不掉我的，小寒！”月雨梨嘟着嘴，突然哭起来，她紧紧抱住竹衣寒。
　　过了许久，众人这才拉开月雨梨。
　　竹衣寒将枣红马解了，大壮接过去喊小房子跟他一起骑这匹马。
　　月雨梨牵住花骢，对竹衣寒：“哼，‘乘儿’跟我已经很熟了，你还是坐我后面吧！”
　　竹衣寒飞身上马，将月雨梨挤到身后。
　　月雨梨伸手拍竹衣寒的肩，说：“这么多天了，我怕你驾驭不了‘乘儿’了！”
　　竹衣寒说：“此时起，我等走野径，谁不听话……”
　　月雨梨与大成异口同声：“就让我们回家！”
　　吴丑儿笑得差点掉下马来。
　　大壮向竹衣寒介绍小房子，小房子还要下马磕头，被月雨梨喊住说：“哎，小房子，你是我的童子，怎么倒要拜她！当心我不给你工钱！”
　　小房子摸头笑。
　　大成说：“喔，主家，这小孩都有工钱，我们的怎么算呢？”
　　竹衣寒催马就走，大成紧着追问，大壮也追问。
　　月雨梨回过头来说：“只要你们主家不嫌弃我，你们的工钱，大小姐我来付！”
　　众人欢呼。
　　路上，月雨梨滔滔不绝地向竹衣寒叙说自己“破境”的事，接着又说这两天依靠灵术吓退一大帮落魄山贼的事，大成和大壮话都插不上。
　　吴丑儿突然问：“那是什么？”
　　众人回首，竹衣寒凝眉回望。
　　远处，一团黄色火焰窜入空中，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