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四非

30、第 30 章

　　詹沐看见那女生摇晃了一下，然后捂着脑袋转了过来。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落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光影斑驳，将她茫然的表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一片片。
　　詹沐愣住了，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咚”的快了一拍。
　　然后那女生便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喂……”詹沐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
　　树下是一片柔软的绿草地，女生倒卧在上面，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纤瘦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白衬衣下，显得愈加娇小。
　　詹沐蹲下来，双手抱着她的肩膀，将她的上身靠在树干上，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对方脸色异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紧紧闭着，眉心微拧，很难受的模样。
　　“同学？”她轻轻摇晃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不敢用太大力，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摇散架。
　　这时，其他同学也赶过来了，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厚厚的人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人明知故问：“晕了？”
　　紧接着有人说：“快浇冷水。”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这时候当然是掐人中啊！”
　　“不对，应该在两边太阳穴抹点清凉油！”
　　“她不是中暑啊，是被砸晕的，应该赶紧送医院！”
　　詹沐只觉得一堆苍蝇在头上嗡嗡嗡，心都烦了，猛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一圈。
　　大家都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倏然下降，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詹沐这才重新低头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人。
　　“要不送她去校医室？”路美瑶艰难地从人墙外面挤进来，在詹沐身边蹲下，担忧地看向白橘衣。
　　一个男生立刻主动请缨：“我背她吧。”
　　“不用，”詹沐冷冷地拒绝，然后转身背对着那女生，示意路美瑶帮忙扶她到自己背上，“我来背。”
　　詹沐觉得那女生看着瘦，背起来才发现是真的瘦，没什么重量。詹沐自问不算是力气很大的女生，背着她依旧有种游刃有余的轻松感。
　　路美遥一直跟在詹沐身后，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去到校医室，校医却不在，詹沐只好先将人放到床上。
　　路美遥说：“我去找找校医，也许是在隔壁办公室。”
　　路美遥走了，詹沐这才有机会好好地看清楚被自己一球砸晕的人。
　　校医室落了窗帘，光线昏暗，白橘衣闭着眼，碎长的刘海覆盖在眉眼处，微卷的睫毛分外动人，衬得肌肤越发雪白，像个精致脆弱的瓷娃娃。
　　詹沐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指尖碰触到皮肤的时候，她自动脑补了一声玻璃破碎的音效。
　　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是这么戳一下都能碎的话，刚才早被篮球砸成渣渣了。
　　路美遥没出去多久就把校医找回来了。果然是在隔壁摸鱼，还吃了零食，嘴角还沾着红红的辣椒油。
　　詹沐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老师，偷吃忘了擦嘴巴。”
　　校医舔了舔唇角，干咳一声：“咳，哪里不舒服？”
　　詹沐指了指床上的白橘衣：“被球砸了一下。”
　　校医俯下身子拨开白橘衣的额发，立刻露出了她额角上紫红相交的淤青。校医神色复杂地看了詹沐一眼，忍不住道：“这是有多大的仇？”
　　詹沐吃惊地道：“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又没用板砖拍她。”
　　路美遥说：“以你的力气估计能把她直接拍死。”
　　校医瞥了詹沐一眼，没再说话，用风油精在白橘衣的太阳穴上揉了揉，又按了按她的人中穴。不一会儿，白橘衣就醒了。
　　詹沐一直都盯着她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她最先发现白橘衣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立刻转头告诉校医：“她醒了。”
　　校医忙凑了过去，先是摸摸她的额头，然后又问道：“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或者想吐？”
　　白橘衣的眼神有点迷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半晌才眨眨眼道：“不头晕，但挺痛的。”
　　“废话，都肿起个包子了能不痛吗？”校医走去饮水机倒了杯水，顺便也替白橘衣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你先别回去上课，在这里躺一会儿，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拍个片。”
　　白橘衣说：“哦，再说吧。”
　　詹沐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是不会去的了，于是看向路美瑶道：“你去帮我借一辆自行车，我载她去医院。”
　　路美瑶爽快地答应了，转身离开了校医室。
　　白橘衣这会儿才注意到詹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啊，就是你！”
　　詹沐大大方方的承认：“对，是我。”
　　白橘衣不出声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詹沐看着她继续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去医院的检查费用都由我出。”
　　白橘衣扶着额头说：“不用了，我没事，医院就不必去了。”
　　詹沐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也不反驳，反正她已经让路美瑶去借自行车了，等一下就直接把人拉去医院。
　　校医也说：“拍个片而已，不用打针不用吃药，并不可怕。”
　　白橘衣说：“那是没检查出什么问题的情况下。”
　　校医道：“别咒自己。”
　　白橘衣：“……”我只是实话实说。
　　最终白橘衣还是去了一趟医院，詹沐骑车载她。
　　路美瑶借来的是一辆男装自行车，于是詹沐在白橘衣上车前问了句：“你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白橘衣发自肺腑地道：“其实我不想坐。”
　　詹沐坐在车上，单腿撑着地面，她穿的是运动短裤，露出长而匀称的腿，十分性感。
　　她竖起拇指往身后的座位比了比，简洁地命令道：“上来。”
　　白橘衣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没再交谈，詹沐不是多话的人，白橘衣则因为要去医院而闷闷不乐。
　　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就在隔壁街，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詹沐去放车，让白橘衣先进去排队挂号。这个时间段居然还挺多人的，詹沐走到收费台时白橘衣还在排队。
　　“你去一边坐着，我来排队。”詹沐说。
　　白橘衣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也就五六个而已，便摇摇头说：“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詹沐看了她一眼，也不坚持，走到一边去了。
　　医院的座位她是不坐的，人多的地方她也不愿意去挤，所以她到外面买了两瓶矿泉水，自己喝了半瓶，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又走进去。
　　白橘衣刚好交了钱，一边低头翻着病历本一边向前走，詹沐挡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詹沐勾起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别对我投怀送抱，我是正人君子。”
　　白橘衣其实已经在撞到人的瞬间立刻刹住脚步了，只是鼻尖蹭了对方的衣领一下，她摸摸鼻子，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墨亮的眸子。
　　“吓我一跳。”白橘衣拍拍胸口，“神经外科在三楼，我们去坐电梯。” 两人走到电梯旁，詹沐按了上行键。
　　詹沐把矿泉水给她，开玩笑道：“幸亏你没有心脏病。”
　　白橘衣接过矿泉水，也用玩笑的口吻道：“我有。”
　　詹沐挑了挑眉：“是因为胆子太小所以才心脏不好吗？”
　　白橘衣说：“不，是因为没胆子。”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往两边打开，一个老人由一个小伙子搀扶着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
　　詹沐和白橘衣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让，白橘衣后退的时候，一只脚踩到了詹沐的鞋子上。
　　詹沐：“……”
　　白橘衣赶忙抬脚。
　　两人进入电梯后，詹沐低头看了看鞋面的脚印，又抬头看了看白橘衣。
　　“我不是故意的。”白橘衣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詹沐抬腿，拍去鞋面的灰尘。
　　看神经外科的人倒是不多，白橘衣把病历本交给护士，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喊她的名字。
　　“白橘衣，轮到你了。”
　　白橘衣站了起来，詹沐猛地抬头朝她看去。
　　“你……”詹沐瞪大眼睛盯着她。
　　白橘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你叫什么？”詹沐问。
　　白橘衣说：“白橘衣。”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詹沐接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橘衣说：“不知道。”
　　詹沐站起来，她比白橘衣高了半个头，看她的时候眼睛微垂：“我是詹沐。”
　　白橘衣愣了一下，紧接着睁大眼睛发出“啊”的一声。
　　詹沐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白橘衣：“……”
　　护士从科室里探头出来：“谁是白橘衣？在不在？”
　　白橘衣赶紧走过去。
　　詹沐在外面等着，总觉得整个人有点恍惚。不多一会儿，白橘衣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检查单，她便陪着她去做检查。
　　白橘衣笑道：“我都认不出你了。”
　　詹沐双手插着裤兜，点点头说：“我也认不出你。”
　　白橘衣小时候没有留额发，而且脸颊有点婴儿肥，很可爱，现在婴儿肥消失了，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特别大，以前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是个小美人。
　　在还没知道白橘衣是白橘衣之前，詹沐只觉得这女生太瘦太白，却又长得太过标致，因为缺少活力，整个人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说得好听点像仙，说得难听点就是像鬼了。
　　但现在她知道这人就是自己的童年小玩伴，感觉又不一样了，除了觉得这种美藏着有几分变态外，心里还多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
　　“你的身体还是老样子？”詹沐本来想说还是这么差，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说法，虽然意思其实都一样。
　　白橘衣说：“是啊，医生说能够一直保持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詹沐禁不住想，你的身体到底是有多差啊。
　　白橘衣去拍CT，詹沐在走廊上等，没等多久，白橘衣便出来了。
　　“怎么样？”她问。
　　白橘衣说：“还不知道，让我等结果”
　　于是两个人就在走廊上等。
　　詹沐对白橘衣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毕竟当时年纪太小，再深的友谊也经不起时光的洗礼，也许刚分开的时候真的非常非常难过，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橘衣的名字以及这个女孩便已经淡出她的记忆，不再被人提起，也不再被她想起了。
　　直到现在猝不及防的重逢。
　　惊是有的，喜也有几分，但惊喜之余，却又有几分感慨和惆怅，她们已经回不到过去那般亲密的状态了。
　　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两个人拉开距离，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白橘衣问：“蛋黄酥现在怎么样了？”
　　詹沐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它去年冬天就不在了，年纪大了，又生病……”
　　詹沐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还是小奶狗时的蛋黄酥，它才刚出生不久就被她抱去了白塘，一路上嗷嗷地叫，委屈极了，但一转眼，春去秋来，它便老了。
　　真的是物是人非。
　　白橘衣许是跟詹沐想到一块了，神色有几分黯然。
　　詹沐立刻说道；“她生的一窝崽我留了一只，现在两岁了。”
　　白橘衣看了过来，然后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那它叫什么名字？”白橘衣问。
　　詹沐说：“小蛋黄酥。”
　　白橘衣：“……”
　　检查结果出来了，白橘衣没什么大碍，医生只叮嘱她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就再过来。
　　回去的时候，白橘衣想走走，詹沐便推着自行车跟她一起走回去。
　　“这个时间饭堂没什么好菜了，我们在外边吃了再回去。”詹沐的目光扫过街边的那一排商铺，然后朝其中一间饮食店指去，“就那一家吧。”
　　白橘衣没有意见。
　　詹沐显然是那间店的常客，进去之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也不看菜单，直接点了两碗小云吞，一碟炸云吞、一碟煎饺和一份凉皮。
　　詹沐说：“可惜你不能吃辣，凉皮要辣的才好吃。”
　　白橘衣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捏东西的仔细，笑着说：“可以吃一点点。”
　　詹沐觉得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点可爱，不由多看了两眼。
　　凉皮上来时，詹沐便倒了很少的一点辣椒油进去。
　　白橘衣吃了一口，称赞道：“果然很好吃。”
　　天气热，店里没有空调，因为客人不多，只开了一部风扇，还是摇头的，两人吃了一会儿便浑身发热。
　　白橘衣平日极少吃辣，这会儿脸颊绯红，鼻尖也冒出了一层小汗珠。
　　詹沐抬眼看了看她，让服务员上了一瓶豆奶。
　　“这味道真怀念。”白橘衣倒了一杯，连续喝了好几口才解辣。
　　詹沐垂眸看着那瓶豆奶，脑海中浮现起儿时两人一起吃路边摊的情景，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回到学校，白橘衣要去宿管那里登记和拿钥匙，要跟詹沐挥手道别，詹沐却喊住了她。
　　“你住哪个房间？”
　　白橘衣说：“不知道，等老师安排。”
　　詹沐说；“你来我宿舍吧。还有床位。”
　　白橘衣有点惊讶，却不是因为詹沐邀请她同住，而是：“可以自己选房间？”
　　詹沐便当白橘衣答应了，道：“我来跟宿管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路美瑶：“詹少，你宿舍明明没有床位了。”
詹少：“你搬走就有了。”
路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