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小丈夫》龙霆

3、姻缘天定，你是我的命

　　苏七七与小丈夫肖童之间的关系比之前稍有改善，但只不过欺负少了点而已，苏七七照样隔三岔五找麻烦，从不消停。难得肖童不会被女儿克死，二人之间偏偏又是这等境况，苏知县美梦成空，明知道劝自家女儿没用，只得专程抽空跑到肖童那边哀叹：“七七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打小没娘在身边，愣是被我养成了这刁蛮暴躁的性子，贤婿你要多多忍让体谅啊。”
　　“岳父大人不必着急。”肖童在临窗案上用墨影淡描着凤眼兰，“苏姐姐心里有我。”
　　肖童这么一说，苏知县愣是没了言语，只道这孩子是不是被欺负傻了。
　　这一日县衙来了个温雅文静的年轻人，是苏知县以前的学生，名叫李子涵。这人生得仪表堂堂，话不多但有威仪，全不像一般读书人那般迂腐文弱。苏七七才见了一面便觉得心目中最好的男人就该是那样，于是常常过去缠他，李子涵也确实倾慕苏小姐，每逢小小苏发脾气他便换着法子哄着，一来二去竟然拿住了她的脾气，以后女恶霸苏七七在他面前便成了个听话的小孩，恶脾气渐渐收敛，竟然还一天天温婉识理起来。认识的人个个咋舌，濠州一霸转了性，小小苏这次算是找到自己真命天子了。
　　这情景苏知县看在眼里即喜且忧，喜的是女儿的转变，忧的却是女儿早已嫁人，若与旁的男子走得太近难免被人说闲话，毁了名声……其实就苏七七那个名声再毁也就那样了。
　　过了个把月之后，彩茵晌午间忽然悄悄找上了门来朝肖童道歉，才见了面便哭个不止，二人在后门聊了很久，临了肖童替彩茵抹了眼泪，二人相视而笑，等到晚膳时分肖童才转了回来。
　　那场面不少人都见了，有人说肖童忘恩负义不厚道，有人指责那是苏七七不义在先，也有人暗笑这回小小苏怕是要戴了绿帽。
　　这事传开，苏七七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对着苏知县大吵大闹一通，连对彩茵也闭门不见，铁了心非要撵走肖童。彩茵那边也闹得沸沸扬扬，王家毁了婚，大好的亲事居然黄了。肖童倒也干脆，利索的收拾了东西便出了门，临了找苏七七道别却连个照面也没打上。
　　苏七七关了门坐在里间吃吃喝喝，肖童站在门外跟没了灵魂的木偶似的站在寒风里发怔，久许之后才问一句：“苏姐姐，我要走了。”
　　屋子里的苏七七语气冷淡：“嗨，我以为你早走了呢。”
　　肖童不再言语，慢慢转身离去的瞬间才听见苏七七唤了一声：“爹送你的钱记得带上，就当是借的，总有一天会找你讨还的。”
　　肖童又走了两步，苏七七又啃着水果支支吾吾加了一句：“好生善待彩茵，她和我一样打小就没有娘。”
　　肖童停下脚步，轻轻答了一声：“好。”
　　旁人只道苏七七太过绝情，没人只道她一个人靠着窗户一边死命嚼着福寿花糕一边哭得肝肠寸断。那两人在门口聊天时她是看见了的，此前无论是肖童还是彩茵都从未露出过如此甜蜜的笑容，就连她自己也觉着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肖童带着彩茵离开后第二个月苏七七便嫁给了王子涵，这王子涵也算命硬，二人相敬如宾二十年，始终没有子女。第二十个年头上濠州大水之后爆发瘟疫，先是苏县令染病去了，跟着王子涵也发了病，药石用尽终于也没能留住他的性命，没等入冬便也没了。大去之前他握着苏七七的手嘱咐道：“七七……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直很想他……他去了，你的魂魄跟着走了，心也空了……”
　　“子涵你别说了，我们夫妻做二十年，何必再去提那些陈年往事？”二十年过去，刁蛮嚣张的脾气早已经被岁月磨得所剩无几，只有眉宇间那点骄傲依旧。
　　“七七，答应我……不要一个人活着……去找他吧……”王子涵指指他总不让人看的小木匣，“原谅我的私心……将他二十年间寄来的信都藏在匣底……他没有娶彩茵，到了外地之后彩茵嫁了一家富商，而他中了秀才，后来继续进京赶考……”
　　“好了，你好好歇着。”苏七七当着他的面把木匣子烧了，“我做了你娘子便一辈子都是你娘子。”
　　等到第一场冬雪降临，瘟疫总算是止住了。这场灾难过去，整个濠州死了几万人，有钱有势的人家早在瘟疫初发时迁移他乡，剩下的家家户户门口都悬着白纱和引魂灯笼，城外乱葬岗也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包，哀哀的哭声被白雪拥住，整个濠州就像一个鬼城，再无一丝活气。
　　冬日的暖阳缓缓升起，苏七七骑着马儿信步乱走，街头青石板上早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马蹄踩上去咯咯吱吱的响着。听说开春新的知县便会前来接任，可就这番萧条的场景，谁又肯来赴任呢？
　　“这位小姐，来算个命吧。”巷子拐角不知啥时候多了一个算命摊子，那摊主乱糟糟的头发顶上压着有了锈斑的发冠，单薄的衣衫打了几个补丁，不像个算命的倒像个乞丐。
　　“瘟疫才过，这么冷的天就别出来拼命了，这年纪了还不知道惜命呢？”苏七七掏出几个铜板放到摊前，裹紧大麾催着马儿径向前去。就算是好心好意，她这口没遮拦的毛病到底还是那么惹人厌。
　　“我不是乞丐，全凭手艺吃饭。”算命的把脸一沉，“小姐若真要给钱，那便过来算上一卦。”
　　“好，权当消遣，本小姐倒想听听你要唱什么戏。”苏七七真下了马，把手往算命的面前一摊，“给我算算姻缘吧。”自小听了无数个算命的说自己断掌克夫，她听了就来气，少年时如此的叛逆正是想要逆天背命，可到头来自己还是输给了老天的安排，现在就连爹和王子涵都走了，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
　　“小姐你断掌克夫……”
　　苏七七白眼一翻，早知道他要说这句了。
　　“十八岁时曾有天赐佳偶一隅，可惜小姐您与他相携一生的缘分还未修够，最终只能是离散而已。”
　　苏七七愣了一愣，低头瞅瞅自己的掌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也能看到吗？他在哪里？”
　　算命的拈了拈胡须，朝着她掌心里一段深深的横纹划上一道：“在这里。此纹短而深，表示你俩情深缘浅，后面这一段细线，表示小姐心中记挂他至今。若能再遇，望小姐珍惜。”
　　苏七七收紧手掌，微微一笑，牵着马儿一路走着，慢慢到回到了县衙外的小桥边。桥下的水流还未上冻，动荡的水面映出一张仍然美丽的笑脸，只是鬓角多了几点花白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扎眼。
　　她还记得肖童走进自己生命的瞬间，尽管瘦弱得毫无看头，那双亮汪汪的眼睛却一下子望进了她心里。无论如何欺负，肖童始终不怕她，只是耐心的等着，慢慢的朝她靠近。往后的日子眼瞅着他越来越好看，她只觉得害怕，尽管嘴里始终说不信命，却真怕肖童会应了自己克夫的命，只得加倍的欺负他，拼命的要将他赶开。
　　深陷的，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苏七七重新握紧手掌，原来你早就刻在我的掌心里。
　　“苏姐姐。”背后轻轻一声唤，苏七七猛然回头，却正见那双丹凤桃花眼的主人伫立在桥头。
　　“你……你回来了。”二十年不见，他身上早已没了少年的青涩，温雅文静之余也多了几分威仪，全像苏七七心目中最好的男人那样，就像当年的王子涵那样。
　　“我等不到开春，提前收拾行李赴任来了。”肖童微微眯起眼睛，便是比以前更加讨人喜欢的灵动风情，“苏姐姐，我想你了。”
　　在我的手心你落下的眼泪很冰
　　晶莹的泪滴轻轻滑过我的一生
　　春去春又回我走过的孤独很黑
　　难忘那一刻你走进生命的瞬间
　　我不信命我信爱情是没有理由悲欢的注定
　　在我的掌纹中你在那里如此的清晰
　　没有输赢你是我的命
　　我不信命
　　我信命中你给的每个考验和奇迹
　　在我的掌纹中安身立命是否愿意
　　张开手你回应
　　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最后的歌词是曹格的《掌纹》，前几天听到这曲子忽然很感动，所以便动笔写了《打包小丈夫》。其实姻缘这个东西真的很玄乎，有的人求之而不得，有的人自以为爱得很潇洒，走到最后才知道自己错失了真爱，还是这句歌词说得好，“我不信命，我信爱情是没有理由，悲欢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