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迹渐消》格洛夫斯女士

4、四、跛脚妇人

　　女人坐起身，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提醒着她昨天走了多远的路。她盯着地上的灰烬楞了一会神，长叹了一口气，用双手捂住脸蜷缩起了身体，身体的收缩将背部的擦伤拉扯着。

　　一定是因为她说的那句关于名字的话。
　　她的解释还是没能打消大个子的疑心。但是为什么大个子会因为这句话产生这么大的芥蒂呢。

　　抬头看了看太阳，现在应该是介于清晨和正午之间的时间，地面刚被烤热，他们不会在夜间赶路。
　　那么大概他们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应该离开了有好一阵子了。

　　那两只不合脚的靴子还在原地静静地放着，像是在安静等待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那个可以赋予它使命的人并没有目的地。

　　女人又叹了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
　　那就去太阳的家里看看吧，去日出的方向。
　　拿定了主意，女人伸手拾起地上的靴子又抬起伤痕累累的脚，顿了一下像要下定决心似的抿起了嘴，将脚小心翼翼的伸进靴子里。
　　嗯？
　　察觉到脚趾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异物，女人将手伸进靴子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包裹，里面装着几块干巴巴的面包。

　　女人可以想象小老鼠是怎么背着大个子悄悄把食物藏进她的靴子，而后瘪着嘴离开。
　　女人抿起了嘴，又看了几眼布包，将它塞进裤子口袋里，咬咬牙利落的穿上了靴子，朝日出的方向走去了。

　　随着太阳不断移动，临近正午的时候，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纵然树林里的树木可以帮她遮挡一些阳光，但她还是被烤的厉害。
　　女人一瘸一拐的走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地砸向地面，两只脚又疼又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的滚烫的煎锅上，但她不能脱下，这片林子的地面上长着许多带刺的植物，粗糙的靴子表面都已经被划得伤痕累累。
　　她又渴又饿，可怀里小老鼠留下的面包硬的能拿去凿石头，她嗓子已经干的冒了烟，她不能再去浪费哪怕一滴自己的唾液。

　　视线变的越来越模糊，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她已被蒸烤的汗都流不出来了。
　　渐渐地，脚下传来的疼痛也变为了麻木，额头越来越烫，耳朵里不断传来尖锐的耳鸣，她像一架无人操控的、放置在缓坡上的手拉车，只能毫无意识的靠着惯性前进着。

　　突然，刺眼的光猛地射入模糊的视线，她眯了眯眼睛努力分辨着光的来源。

　　是水。
　　水波将太阳描绘成一点点耀眼的光辉，形成了一条不断闪烁着的光带。

　　终于到了，
　　太阳的家。

　　【跑阿，快跑过去。】

　　她努力调动自己最后的能量，甩开两只完成了使命的靴子，用力迈开双腿拼命地向那波光奔去。
　　她耳边的阵阵耳鸣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水声、风声、干燥的喉咙因奔跑而发出的疼痛的喘息声。
　　最后是扑通一声，
　　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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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块薄被。
　　“啊呀，姑娘醒了”
　　转过头，脖子随着转动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一个正在缝制衣服的妇人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女人支起手臂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妇人见她要起身，忙放下手头的针线活用力拄了下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一手扶着椅子另一只手拿起靠在一旁的拐杖，一跛一跛的朝她走来。
　　女人这才注意到妇人有一条腿是瘸的。

　　“好姑娘，你睡了两天了。”
　　“这里是…”
　　“这是我家。”妇人温柔的笑着说道。“看到你晕倒在河边，着了暑热。就忙把你带回来了。”
　　女人愣愣的点点了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谢谢。”

　　“好孩子，好孩子”，妇人听罢有点激动，颤抖着伸出胖乎乎的手轻轻摸了摸女人的头，女人本能的想要偏开脑袋，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这份触碰。

　　“孩子你醒的刚刚好，快来试试这个。”妇人急切的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转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拿起摆放在上面叠的很是规整的一块布料。

　　似乎是一件内衣。
　　女人眯了眯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妇人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快换上！我今天上午才刚缝好！”
　　妇人的热情让气氛变得有些盛情难却。
　　女人迟疑的伸出手接了过来，刚想脱掉上衣，发现妇人正直勾勾的微笑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要转身回避的意思。

　　“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吗？”
　　“哦姑娘家害羞了！好好好！娘娘不看！”妇人充满了宠溺的语气说道，恋恋不舍的转过身去。
　　女人从刚刚开始就隐约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脑海里大个子惊讶的表情忽然一闪而过。

　　抿了抿嘴终究没说出口，呼了一口气动手脱掉了粗糙的上衣，换了上去。
　　针脚细密，用料合适，大小正好，很舒适。
　　女人刚想再把上衣穿回去，一抬头，不知妇人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了，依旧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妇人仔细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一脸满意。
　　“好孩子！不要再穿那件脏衣裳了，快再试试这个！”
　　妇人自顾自的说着，拄着拐杖又去衣柜前翻找了起来。
　　女人有些尴尬的楞在原地，这上衣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有了！”妇人急忙拄着拐走了过来，放下一套衣物：上衣、裤子和外袍整齐的叠放在一起。
　　“姑娘长得高，家里没有你能穿的裙子，娘娘正在给你做呢！”说罢指了指她刚才正在缝制的东西。
　　“姑娘先暂时穿上这个罢！”妇人拍了拍放在床上的衣物。

　　屋里死一般的安静。女人就这样在妇人的注视下沉默的换完了衣服。
　　妇人又拿出一双皮靴和布袜继续示意她穿上。
　　女人转身坐到床边，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双脚，被磨的千疮百孔的双脚已经结好了痂，伤口还有敷过草药的痕迹。
　　女人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一方面这有些诡异的氛围让她心中说不出的不舒服，另一方面妇人对自己绝对算得上精心照拂。
　　她只得继续顺从的穿上布袜套上皮靴。

　　站起身踩了踩。
　　还算合适。虽然没到完全适配的程度，不过经历过那两只一大一小的洗礼下，这已经算上的舒适至极了。

　　站起身后女人已高出妇人一头有余，她只得低下头看向对方。
　　只见妇人捂着嘴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里已涌出点点泪光。
　　“真好，真好…”妇人声音颤抖着不断点着头。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的传来，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女人忙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一个茶色头发的女孩正站在门口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