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个小少爷》宜旎

2、商量

　　这个点，宋母看看日头，心里计算了下，钱夫人应该在收拾她地里的宝贝。

　　宋母提起裙摆，跨进钱夫人的小花园，唤她：“钱夫人。”

　　一个别有风姿的中年女子从地里钻出来，有些欣喜：“是阿梨好了吗？我就说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吧！”

　　接着快步走出竹制围栏，招呼宋母：“进屋坐，我呀，今天给阿梨做了好吃的。春喜，上茶。”

　　“这这么好意思呢？”宋母笑着推辞，掀开帘子，跟在钱夫人身后进了屋。

　　屋内不大，各种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名唤春喜的小丫头年不过十五，样样活都精巧。
　　取茶，泡茶，手法干脆利落。又拿出两只白瓷杯，倒茶，分别递于钱夫人和宋母，便去照看灶上的火候，为两人谈话留出空间。

　　“今日来，怕是还有其他的事吧。”钱夫人掀起茶盖，轻轻拨动飘在茶汤上的绿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茶盏里的白雾升腾，熏得宋母白净的脸庞湿润了些，面色有些尴尬，点头：“我家姑娘昨日派人传话，说是安国公之子要提前到来，让我们做好准备。昨日，这你知道，阿梨的病凶险万分，宋郎昨夜忙着采药，这事我今早才告诉他。”

　　宋母看了看钱夫人的脸色，见她看着手中的茶杯好似沉迷一样，接着说到：“我早就劝过姑娘，不要掺和到安国公一家的事里。我们到底是外人，不好对旁人家里的事……奈何姑娘心善，答应”宋母斟酌下称呼：“那位夫人，本就与我们姑娘是闺中密友，那成想现在，唉。”千言万语堵在口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讲到最后，宋母有些烦躁，大口闷茶。

　　钱夫人将茶杯搁到桌上，很是认同：“若是让京中内位知道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说到这，宋母更加烦躁，帮安国公的外室夫人藏匿私生子这种事一旦捅出来，谢氏和蒋氏的名声可都毁了。姑娘呀姑娘，你一向行事谨慎，怎么昏了头答应这种请求。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和老夫人禀报的。”钱夫人宽慰宋母。“至于要送来的那位小少爷，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下来，“还是不说烦心事了，早上我便让春喜煲好汤，现在还在炉上焖着，你拿回家给阿梨吃刚刚好。”

　　宋母笑，佯装吃味:“姐姐可真偏心，阿梨一生下来，眼里都没有我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你呀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她计较，也不知道我以前给你做的衣裳都穿在谁身上、点心都进了谁的肚子、有什么时兴玩意都送给谁了？”钱夫人宠溺地笑，用手指点了点芳沁的额头。

　　宋母本名芳沁，五岁便被买进蒋府服侍他家的三姑娘，由当时还是大管家的钱夫人一手调教大的。姑娘嫁到谢府后，芳沁自己便求了个恩典，许配给宋佳仁。夫妻两人恩爱，过了段蜜里调油的日子，生下一双儿女。

　　看着芳沁过得舒心如意，钱夫人打心眼里为她高兴。爱屋及乌，芳沁生下的阿梨她更喜欢。

　　两人闲坐着说说往事，欢笑中打发了时间。

　　临近正午，宋母谢过春喜，接过食盒，神清气爽地走出钱夫人的院子，又恢复了端庄的妇人姿态。

　　宋母心情蛮好，哼着小曲走回家。可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宋子时和几个伙伴躲在草堆子后面，东瞅瞅，西看看。见无人，再躲到别处，重复以上步骤。

　　宋母眼睛一眯，准知道宋子时又干了什么坏事，放出惊天大嗓门：“宋子时，你给我滚过来！”

　　这一声，吓得其他孩子状如鸟兽散，全跑了，单剩一个宋子时耷拉着脑袋，低着头不敢看她，灰黑的小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走过去。

　　眼瞧他这次还算听话，宋母顿时气消了大半，板着脸问：“躲什么呢？今日乡学里没有课，你就在外面胡玩。”

　　宋子时登时抬起小脑袋反驳，眼睛亮晶晶的，真诚的很：“没有没有，娘，是二娃他们非要拉着我去学里找夫子，请教夫子问题。”

　　找夫子？问问题？鬼才信呢。这个小不点谎话连篇。宋母心想。

　　“今天是真有问题。”宋子时无奈摊手。是平时自己机灵过头了么，娘怎么都不信我。

　　看他说的诚恳，宋母懒得计较，家里的阿梨还等着吃饭呢。摸摸汤，还热着呢。

　　“走吧。”

　　宋子时偷偷暗笑，又躲过一劫，屁颠屁颠地跟在娘亲身后。

　　宋父办事速度向来快，一早去市里买完东西，回来还为家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道菜就先撤了，不然放不下。”宋母看看饭桌，丰盛异常，九分满意，一分的不满是碟子多的不得不垒起来，倒扣一分。

　　撤下去的那盘菜，换成了钱夫人煲的汤。这样就差不多了。

　　“吃饭吧。”四人齐齐坐好。宋子时跑来跑去一早上，饿极了，两眼放光，端起饭碗就吃。

　　“娘子，这段时日来，一直照顾阿梨，辛苦了。”宋父伸筷子夹了口菜放到宋母碗里。

　　低头看菜的宋梨听到这话，心中微动，缓缓开口：“谢谢阿爹阿娘照顾我。这段时日，辛苦阿爹阿娘了。”

　　这原身自幼体弱多病，话本来就少，又被父母娇养在闺中，平时里更是不轻易张口的主，说了这般话，宋母自是又喜又惊，泪花闪闪。

　　“沁娘。”宋父拿出怀里的帕子给宋母擦眼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有些许感动。

　　“阿爹阿娘都辛苦。阿娘整日给姐姐熬药，我们家都快变成药缸了，每天早上不用鸡叫我闻见药味就知道天亮了。一天三顿药，姐姐能吃下去一顿都算好的。阿爹昨天夜里上山采药，让他带我去他也不答应我。”宋子时插话。“今天早上起来我看见爹的身上有好几道，啊！”宋子时额头上吃了一记暴栗。

　　好几道，是伤吗？

　　宋梨默默看向宋父，是有些奇怪。其实宋父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放东西的时候不让她帮忙，说东西重，她搬不动；做菜的时候又让她站的远远的，说是不想让油烟呛到她。胳膊和腿上有好几处鼓鼓囊囊，不知道在衣服下边放着什么。

　　看着眼前雪玉可爱的小人偷偷望向自己观察到底有没有受伤，宋父心里暖暖的。“没事，就是上山的时候速度有点快，胳膊上刮了几道小口子，不碍事。”

　　宋梨假装相信，低头夹菜。

　　三人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宋子时一碗米饭快吃到底了，放下饭碗准备缓缓。丝毫没察觉到脸上还沾着饭粒，便双手插腰，摆出一副小霸王的架势，讲起上午干的“光辉事迹”：“早上我和二娃、蛋儿几个人玩，看到学堂里冒出几缕烟，我们好奇，就凑近过去看，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无人应答，三人互相夹菜。

　　习惯了。宋子时咳了两下，脱口欲出。

　　“发现什么了？”宋子时这个年纪正是需要鼓励的时候。见宋父宋母没有反映，宋梨便开口回应。

　　宋子时定睛一看，姐姐可是头一回好奇自己在学堂里干了什么，乐道：“我们发现夫子在烧柴火，可那柴火怎么都点不着。昨天上课时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君子远庖厨’呢。我们就乘着夫子转身的功夫帮他一把。”

　　宋梨嚼着菜，有点不好的预感。

　　“过年的时候我们也点炮仗，这又什么难的。就多撒了点火石粉，这下子这个灶都点着了，那火生的可大了。怎么样，我觉得我还是挺聪明的。”宋子时得意道，那“夸我”两字就差没写到脸上了。“不过，我们刚把柴火点着，夫子就生气了，脸都便黑了，要打我们，吓得我们赶紧跑，毕竟上次他生气可是罚我们抄了一整天的书。”宋子时疑惑，摸摸脑勺，“这次可不想再被罚了。”

　　宋梨蛮同情夫子的。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师都不好当啊。宋梨又想起了她和她的学生。

　　宋父宋母对儿子的捣蛋脾气习惯了，一句发言也没有。

　　“对了。”宋母放下筷子，正色道：“明天，有位客人要到我们家住段日子。不过不要担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

　　“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宋子时好奇。

　　“是城里谢夫人的亲戚，年纪嘛，比你大个四岁。”宋母不抬眼皮答道。

　　宋子时今年四岁，再加四岁，那不是，“啊，八岁，为什么不和他的阿爹阿娘住一起？他的阿爹阿娘会一起来吗？”

　　“这就是我要提醒你们的，那位客人的私事，像什么要在这住多久、父母是谁、来着干什么，这些，虽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但他毕竟是少爷，不要过多好奇他的身份。尤其是你。”宋母眼神警告。

　　“知道了。”宋子时吐吐舌头。

　　“他住这身边还带了两个仆人，有什么事也不会麻烦你们的。”宋母目光温和，对着宋梨说。

　　“嗯。”宋梨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