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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包英在绵山书院这半个月渐渐忙碌起来,除却讲堂和馨舍,百福楼的印刷处便成了她常跑的地方。
      除了被安排搬运东西,包英也常被白杨柳支使着去为她做一些私事。譬如,去浣衣房取她的衣裳,去讲堂为教书先生们送印好的卷纸……
      在这些琐碎又磨人的杂活里,还有一样事物令包英最难以忍受——那个黑胖油腻的男人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包英原本以为那个人只是印刷处的一个搬运工,因为他总是在搬运纸垛时才出现,而且来去十分随意。后来才得知,这黑胖男人在印刷处挂着一个闲职,说起来还算是白杨柳的顶头上司。
      包英对他怀有深深的恐惧。

      一日,包英照例抱着印刷好的新书去洁惠楼找乔先生。
      刚出百福楼,黑胖男人便凑到了包英跟前。包英感到很意外,她并没有察觉对方是何时跟上来的。
      “小包,又去找乔先生啊?”黑胖男人说着便碰到了包英的肩膀。
      “是的。”包英点了点头,边躲边走。
      “巧了,我也去洁惠楼。”黑胖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赶时间。”包英说着便小跑了起来。
      “小包,你跑什么呀?慢点儿,咱们顺路。”黑胖男人追上包英,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放手。”包英抱着书箱,腾不出手,只好缩着肩膀向后躲闪。
      黑胖男人并不松手,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包英。
      “放手!”包英有些生气。
      “哟哟,脾气还挺大。”黑胖男人笑得一脸嘲讽。
      包英看着那张丑脸,突然很想踹他一脚。
      但是她不敢,直觉告诉她,那样会很麻烦。

      “包英!”
      包英听见有人喊她,她连忙回头,看见了从百福楼中走出的齐隽。
      黑胖男人闻声,连忙松开手,他抱臂看向齐隽,一脸不屑。
      齐隽小跑到包英身旁,正好与黑胖男人相对而立。
      黑胖男人勉强算得上魁梧,因此在他靠近时,包英总是感受到莫名的压迫。
      不过此时,包英突然松了一口气,因为齐隽正在俯视那个男人。身姿挺拔的少年以一种极为平静、柔和的目光俯视着一脸嘲讽的黑胖男人。
      更讽刺的是,黑胖男人转而看向包英,神色更加轻蔑。
      这让包英感到莫名其妙。

      齐隽扭过头问包英:“你也去洁惠楼吗?”
      包英点了点头。
      黑胖男人正要说些什么,齐隽却抢先一步开口道:“正好,我要去给山长送点东西。”
      话是对包英说的,黑胖男人却闭上了嘴。
      “你知道的,我们王先生是位大忙人,不然这能在山长面前留个好印象的活儿,也不可能轮到我……”齐隽边走边说,刻意从黑胖男人的面前走过。
      “王先生又被困在讲堂啦?”包英歪过头问他。
      “那显然,我去找她时,她被一群学生围着请教问题,我隔着人群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脑袋,只听见她喊‘齐隽——齐隽——帮我把放在百福楼的帖子交给山长——’,我远远地应下,来百福楼拿了帖子,又问了一众先生,这才打听到山长去了洁惠楼。”齐隽故意将话说得很长,一副跟包英很熟络的样子。
      包英想到王老师被众学子围困的场景,忍俊不禁。

      王先生即是那位擅长讲天文的女先生,她本来到绵山书院只讲几节课,待将所有讲堂都轮遍后,她的讲学便该结束。谁知绵山书院的学生个个儿都被她讲的天文知识迷住,趁她还在绵山书院的几日,总是结伴去找她以求解惑。
      山长得知此事,便又将女先生留了几日。恰逢秀州书院的几位先生来此游学,见状,回去便将此事告知了秀州书院的山长,这倒好,那位山长亲自写信来求王先生去讲学,王先生为表诚意,便也请这里的山长将自己的帖子与回信一并寄出。

      “好了,他没跟上来。”齐隽放慢了脚步。
      “多谢。”包英说道。
      “你最近很忙?”齐隽问她。
      “是有点忙,”包英回想这几日的情形,反问他:“你不忙吗?我在百福楼里也不怎么见你。”
      齐隽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你太忙了。”
      “也是,”包英又问他:“你平时都在忙什么呢?”
      “我的任务……倒像是给各位来讲学的先生当回助手。”齐隽答道。

      一路走下来,包英发觉齐隽的语气总是淡淡的,看她的眼神也是淡淡的。她突然想起来,自上次相认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
      她是为了避嫌,齐隽呢?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她。
      包英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鬼使神差的,那个问题就脱口而出了。

      “你是真的想定亲吗?”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不然呢?”齐隽不解地看向她。
      “你喜欢我?”包英感到震惊。
      “目前还没有。”齐隽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包英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你母亲说……定亲的事情……”
      “这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会应该呢?”这下轮到包英不解了。
      “娶妻生子,不应该吗?”
      “……”
      包英哑口无言。

      虽有定亲一事的风波余韵,但回想起仅仅几次的相处,包英突然意识到,她和齐隽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讨论终身大事的程度。
      况且,听他的回答,她便知道,她和他也没什么可谈的。

      两人来到了洁惠楼。
      包英向二楼走去,齐隽则去向管楼老先生打听山长在哪里。
      乔先生正在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说着话,包英将书箱放在乔先生的桌上,走到他身旁,无声地向他指了指桌上的书箱。
      乔先生点了点头,老者也看向了包英。包英并不认识对方,只是礼貌性地朝对方笑了笑。
      这时,齐隽走上了二楼。他走向老者,将帖子双手奉上。
      “哦,是王先生的。”老者打开帖子看了看,对齐隽说道:“你回去转告她,我一定送到。”
      “是。”齐隽低头作揖。

      “那位就是山长啊。”两人从楼里出来,包英这才敢放心说话。
      “我也是第一次见。”齐隽说道。
      两人没再说话,包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不吃饭吗?”齐隽问道。
      “去浣衣房帮白杨柳拿衣服。”包英回答。
      “你本可以不必如此。”齐隽说完,摇了摇头,重新说道:“她本可以不必如此。”
      “随她吧。”包英豁达地笑笑,“走几步的事情。”

      包英虽然嘴上笑着,心中却也对白杨柳颇为不屑。
      不止白杨柳,那个黑胖男人更是恶心。

      包英没有将衣服放到百福楼,而是送到了白杨柳指给她的一处斋舍。
      斋舍里有一个浓妆艳抹的丑女人,包英认得她——第一次去百福楼时见过的张管事。
      她将衣服放下,推门而出。

      沿着斋舍向外走出,包英碰见了几位曾经见过的先生,其中一位,正是讲天文的王先生。
      包英朝她行礼,她抱着卷轴,朝包英微笑。
      “我记得你,你在课上总是朝我笑。”王先生对包英说道。
      “啊?”包英自己从不曾察觉。
      “我看得出来,你对天文学很是向往。”
      “不不不,”包英连忙摇头否定,对女先生实话实说:“比起天文学知识,我还是向往您的身份多一点。”
      “你是说——女先生?”王先生笑着问她。
      “嗯嗯。”包英点头。
      “你看,”王先生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屋子,“这些是绵山书院为讲学先生准备的宿舍。”
      “我马上就要搬走了,说不定哪天,搬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那要很多年吧……”包英有些迷茫。
      “也许很快。”王先生说道。

      包英回到宿舍,孔嘉困得直打呵欠。
      “你——唔啊——~”孔嘉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你说什么?”包英愣是一点儿都没听清。
      她走到孔嘉的床边,大吃一惊。
      “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她惊呼。
      孔嘉坐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皱叠,整个人神色倦怠,无精打采,与往日明媚形象天差地别。

      孔嘉揉了揉脸颊,迷迷糊糊地开口:“还不是左右两间屋子里的那群疯婆子?吵得我精神萎靡,咱们讲堂下午本就没有课,我回屋来歇会儿,硬是被吵精神了,困意好不容易又上来,又被吵精神了。”孔嘉说着,无奈地摊开双手,“总算趁安静一会儿的功夫——我想她们大约是用饭去了——眯了一小会儿,谁料左边杀鸡,右边杀猪,嚎叫地让人实在火大!”
      孔嘉刚说完,包英就又听见房间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嬉笑声。
      “我受不了了!”孔嘉愤怒地抖起被子。
      “走!跟我去找她们理论!”孔嘉说着,起身披上了外袍。
      包英愣了愣,下定决心了一般。
      她握紧拳头,对孔嘉说:“走!”

      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隔壁屋子门前,孔嘉不耐烦地敲了敲门。
      屋内笑声连天,显然没人听见敲门声。
      孔嘉伸出脚,佯装踹门样子,然而最终却只是用双手轻轻推开了对方宿舍的门。
      门一开,屋内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们二人。
      这屋里大约有六七个人,包英顿时感觉不妙。
      “你们可以安静点吗?吵到别人睡觉了。”孔嘉语气温和,态度友善,全然不是刚刚在屋内的暴躁模样。
      包英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屋内的几个人好似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去了另一间屋子门口,依旧客客气气地劝说。
      然而,没什么用……

      是夜,孔嘉有气无力地喊着:“包英……我要揍她们……太过分了……”
      包英又困又累却睡不着,只能迷迷糊糊地应着:“嗯……”

      又是猛地一声尖叫,穿透力极强,引得另一面墙上传来了捶墙的声音。
      包英翻了翻被子,蒙住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才逐渐微弱。

      第二天,正在早读的齐隽被一前一左两人撞桌子的声音分了心。
      他抬起头,被两人均匀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包英,她们休想影响你我学习。”孔嘉对包英说道。
      “那不能够。”包英自信地回应。

      没过多久,两人就因为在课上睡觉而被先生请出去罚站。
      “包英,我好困啊……”
      “我也是……”

      讲堂内,先生正讲着课,被突如其来的“咚!”震得一惊。
      讲堂外,两个少女似不知疼痛一般,躺在一起睡着了。一片祥和。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请两天假,后天或大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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