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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苏先生兴致所至,讲了一上午的诗,众学子虽有些疲乏,却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中午,大家都还听得意犹未尽。
      下课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奔向食堂。包英和孔嘉也一路半跑半走,赶到了食堂。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讨论起苏先生和他讲的诗。
      “我竟是没想到,这位苏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孔嘉说道。
      “确实,我一开始还在猜想他的身份,没想到他一开口,便让我呆住了。”包英也回想起上午的场景。
      “我喜欢他说的《绿衣》,‘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多深情的男子啊,真希望我也能碰到。”孔嘉说着,眼神里多了几分向往。
      “这不是怀念故妻的吗?还是白头偕老好一点吧。”
      “也是,”孔嘉点了点头,问道:“你喜欢什么诗啊?”
      “也算不上喜欢吧,就是听过后,有些怅惘。”包英想了想,说道:“《小弁》。”
      “小辫?哪句啊?我竟没有印象。”
      “这篇有点长,有一句是‘舍彼有罪,予之佗兮’。真正有罪的人被放过,却把罪名加在我身上。”
      “哦,你说这个啊,确实很可怜。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父亲所为,就更伤心了。”
      “是啊。”包英点了点头。

      短暂的午休过后,讲堂里又坐满了学生,不同于上午的猜测,大家都确信这次来的一定是那位王先生。相同的是,大家仍在各自窃窃私语。
      “你们之前学过天文吗?”有学生率先发问。
      “略知皮毛。”
      “我也差不多,要是听不懂怎么办啊?”
      “那不会,我听说了,这位王先生讲学向来循序渐进,不可能一上来便将我们难倒。”
      “退一万步讲,科举也不考这个啊。”
      “就是就是,先听听看嘛。”

      包英坐在位置上打着哈欠,一旁的孔嘉正毫不客气地用书戳着坐在前排的少年。
      齐隽不耐烦地回头,说道:“你要做什么?没礼貌的丫头。”
      好耳熟的话。
      包英不禁将目光投向身侧的两人。
      孔嘉闻言,将卷成筒状的书本松开,不悦道:“我方才喊你,是你装没听见,不理我的。”
      “你要做什么?”齐隽又问了一遍。
      “你挡到我了,我想请你……”孔嘉的话还没有说完,齐隽便拿着书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这回轮到孔嘉问了。
      “起来。”齐隽走到她身旁。
      “干什么?”孔嘉起身,后退着贴近包英。
      包英伸手扶住她的腰。
      齐隽有些无语,他将书放到孔嘉桌上,对她说道:“你坐前面。”
      “啊?”孔嘉没反应过来。
      齐隽直接坐在了她的座位上,见孔嘉未动,他只好重新陈述:“我们换一下位置。”
      孔嘉扭头看向包英,小声说道:“我们不能坐在一起了。”
      “无妨,去吧。”包英轻轻推了她一把。

      孔嘉往前挪了一排,包英便和齐隽成了仅隔一条过道的同桌。
      绵山书院给每位学子都发了腰牌,以防错认学生。
      齐隽的腰牌就挂在左侧,包英没能克制住好奇心,歪着头偷看腰牌上面的字。正看着,腰牌被两根纤长的手指夹住,上面的字正对着包英。
      “齐镌。”包英小声念了出来。
      夹着腰牌的手指松开,被主人轻轻收回。
      包英顺着那只手望过去,看见身旁少年探究的神色。她蓦地红了脸,好像做了错事被发现一般,心虚地转过脸,拿起了桌山的书胡乱地翻看。
      察觉到身旁的人并无任何动作,包英这才放下心来,她用余光瞟向右手边,只见少年依旧在看她。
      包英扭过头,一脸无辜。她看见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和她说话。
      “什么?”包英将身子斜倾,想要听清楚他说的话。
      “齐、俊。”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齐、镌。”
      包英愣了愣,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齐隽。
      他就是那个险些同自己定了亲的齐家二郎?
      本人可比画像好看多了。

      包英这样想着,又赶忙摇头,想甩出自己赞美对方的想法。
      她将手放在腰侧,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腰牌。
      绝不能被他看到。

      齐隽见状,欲言又止。他将手中的书本翻开,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王先生进来时,引起“哇——”声一片。
      大家都鲜少见过女先生,于是心中都有各自的猜想,但都不曾料到这位王先生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
      讲堂里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众人不由得看直了眼睛。王先生还未开口,便已经吸引了大片学子,再一开口,众人更是惊叹不已——王先生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声音明亮清脆,很有力量。

      “《尸子》有言,‘四方上下曰宇,古往来今曰宙’,‘宇’即代表空间,‘宙’则代表时间。相信各位早已读过王羲之先生的《兰亭集序》,其中有言‘仰观宇宙之大’,我想问诸位,可曾真正地观过宇宙?”
      众学子都迟疑了片刻。
      若说有,却也不过是看过几颗星星;若说没有,却也看过几颗星星。
      女先生见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如今时值七月,诸位应当听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这回,学生们都默契地点头。讲堂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听过”、“是”……
      女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所谓‘火’即是星宿名,心宿、”女先生说着,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着说道:“这个‘心’。心宿中有一颗星叫‘大火’,当这颗星从南天正中偏西而下时,便是我们所说的‘七月流火’了。天气也就要慢慢变冷了。”
      “古代有一个官职,叫做‘火正’,顾名思义,便是观测大火星的官员,目的便是告诉民众农业生产时间,大火星在东方时,恰逢春天,在正南方时,又是夏天,再往下诸位想必也能猜得到。”
      “当年尧帝命四人在尧都东南西北四方观测日月星辰,亦是为制定历法。话说回来,尧都离绵山倒也不算太远……”
      “说道历法,我便简单讲讲北斗七星历吧……”女先生说着,将手里的画卷展开。

      这位女先生擅长从学生熟悉的部分下手,由浅入深,引出学生对而言陌生的知识。
      包英听得津津有味。原本担心听不懂的那些学子,此刻也变得全神贯注。

      包英看着讲台上的女先生,只觉得她风采无双,心中亦是有了许多向往。

      女先生,真是不错啊……
      可一想到自己并不渊博,包英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要读许多书呢。

      一堂课罢,正好是半下午。
      包英想到自己还有勤工俭学的任务在身,便与孔嘉告别。
      谁知她前脚刚出发,齐隽后脚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楼前,包英并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于是刻意停下了脚步。
      齐隽便也止步,站在了她的旁边。
      “这座楼名为‘百福楼’。”齐隽开口道。
      包英看了看楼前的牌匾,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听说这楼本就建在山中,比书院的年龄还要大。后来修建书院时,见这楼还算结实,也就不曾拆落,反而一并做了修缮。修缮时,惊起一群蝙蝠,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楼里住了许多蝙蝠。于是便干脆叫它‘百福楼’了。”
      “我还以为会叫蝙蝠楼呢。”包英打趣道。
      “聪明。”齐隽点了点头,“它又名‘蝙蝠楼’。”
      包英听到这名不副实的赞美,有些意外。她看向齐隽,对方却一脸真诚。

      “你来这里勤工俭学?”包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错。”齐隽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包英有些不解。
      据她所知,秀州城的齐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财力雄厚。齐家一共三个儿子,照理来说,齐家二郎再不济,也不会来勤工俭学才对。

      他,也许不是齐家二郎?
      许是看出了包英的困惑,齐隽直接唤了她的名字:“包英。”
      包英一激灵,连忙用手捂住了腰牌。
      “你看到了?”包英问他。
      “我早认得你了。”齐隽摇了摇头,“你的腰牌不过是让我更加确定罢了。”
      “齐家二郎?”
      “正是在下。”
      包英闻言,刹那间无比尴尬。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低着头把话说完,拔腿便跑进百福楼。
      齐隽无奈地笑笑,也从容地走进楼里。

      印刷处依旧混乱,那名叫白杨柳的女子仍旧坐在窗边。
      白杨柳看见包英,立刻朝她笑着招了招手。
      “来,孩子,帮我点点数。”
      包英走过去,用手指拨开摞在一起的纸页,开始数起了数。
      白杨柳则悠闲地坐在窗边,拿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本子。

      包英虽在低头整理,却莫名感到不自在。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抬起头,却见白杨柳沉溺于话本子,负责印刷的人在抠字排版。似乎没人在看她。

      包英低下头,重新整理纸页。
      突然地,她回过头。
      那个昨天呵斥过她的黑胖男人此刻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他与包英对视,包英看见那张脸上的肥肉堆在了一起。
      他在朝她笑。
      真恶心。

      包英回过头,将整理好的纸页推到白杨柳面前。
      “数好了?”白杨柳懒懒地翻了翻纸页。
      “嗯。”包英点头。
      “送过去吧。”
      “拿个箱子吧。”包英指了指墙角的一排木头箱子。
      “拿吧。”白杨柳纹丝不动。

      包英走过去,弯腰拿起了那白杨柳本就触手可及的箱子。
      她将纸页摞进箱子里,又看了看白杨柳。
      女人今日将发髻扎在头顶,也许是将头发扯得紧了些,发髻周围露出呈发散状的雪白的头皮,虽是遮住了中心的秃,却还不如不遮。若是将头发松松垮垮地扎在颈后,也许还能养一养头发。
      “怎么了?”白杨柳抬头问她。
      “还是给乔先生?”
      “嗯。”

      包英抱着书箱到了洁惠楼,走上二楼,乔先生却不在。
      她将书放在桌上,跑到一楼告诉了管楼的老先生,这才离开洁惠楼。

      包英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脑海里回想着今日见过的种种。
      啊,齐家二郎。
      两人之间分明清清白白,可因曾经拒绝定亲,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想想吧,想想吧。
      包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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