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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李难侧身消失在一个阴影里,在不惊动周凉的前提下猫腰来到那扇窗前,窗户下的墙壁上插着一支带着纸条的飞镖。
      他取下飞镖,将拇指覆在墙壁上的凹槽上,把凹槽抹平了。
      李难展开纸条,纸条上写着四个字——寒冬已至。
      此时正是深秋,夜晚的风比往日都要萧瑟,李难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将纸条吞进嘴里咽了下去,他的目光消泯在眼前的黑暗里,浑身都被凉意浸透了。

      翌日,李难隐匿身形,只身来到一处废墟。
      他抓住飞伸出来的钢筋,迅速上爬。
      李难的动作很敏捷,总能找到巧妙的借力点,很快就攀爬到废墟的最顶层,城建混乱的贫民窟被他尽收眼底。
      贫民窟整体是是一片半圆形的灰白色,塑料棚和垃圾场此起彼伏,跟高楼林立的哈里斯城区隔着一条排污河,远远望去,霓虹四射的钢铁城市和贫民窟像是一个时空的两个世界
      下方传来声响,一个莫约二十出头的男孩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男孩的脚一沾到地面就双腿发软地瘫在地上,哀嚎道:“十一,我求你换个接头的地方,这地方没楼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恐高,每次爬上来都要去了半条命。”
      李男解释道:“贫民窟鱼龙混杂,其他地方我不放心。”
      小八缓了一会,觉得不再双股战战,摇晃着站起来,不敢直视李寒英的眼睛,深觉自己丢脸他扔给李寒英一个盒子,李难打开一看,是一把锃黑发亮的短剑,剑身刻有黑曼巴图纹,剑刃上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小孔里沁满了毒液,见血就封喉。
      李难心下一沉。
      这把短剑是李寒英金盆洗手前最常用的武器,死在这把剑下的人不胜其数。
      五年前他带着小八逃到贫民窟后就将黑曼巴交给小八保管,当时他就许愿再也不要有黑曼巴重现光明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小八脸色苍白:“我在警察局里的线人昨天凌晨给我发来一段视频。”他将通讯器递给李难。
      通讯器正在播放一段监控视频,模糊的画面里,两个黑衣人轻而易举地闯入医院停尸间,打开其中一个冰柜,将张警官的尸体带走了。
      视频结束,小八取出通讯器里的芯片,把芯片捏成两半,然后将通讯器扔在地上,用脚踩得粉碎。
      小八的声音难掩颤抖:“是零和乌鸦,黑水来找我们了。”
      李难上前一步,抱住了小八。

      黑水是□□中最大的杀手组织,背后跟多个庞大势力有着联系,靠暗杀政要名流为生。其内部控制成员的方法很残忍,他们在成员身体里植入生物□□,只要有人背叛组织,就会毫不留情将其炸成肉泥。
      五年前,李难的病已经严重影响他执行任务,但是他不敢显露分毫,因为一旦被黑水知晓,他就会被当作是无用的废物,迅速处理掉。
      李难想活,也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生活,毅然走上了反叛的道路,造就了那场震惊整个□□的“血色黎明”。
      当时代号十一的李难和小八杀死一半杀死同僚,抢走爆炸操控装置,脱离黑水,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五年来,李难和小八避免尽量见面,他们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李难开五金店,小八在黑市里做倒爷,没人知道他们认识对方。
      李寒英感到愧疚:“对不起,是我漏出破绽了。”张警官是李难杀的,他刻意改变了杀人手法,但还是被黑水的人认了出来。
      小八吸了吸鼻子,他早就想开了,“没什么对不起的,如果黑水找不到我们,那就不是黑水了。五年前敢跟你干那一票,就压根没想着能活下来。如今过过几年安生日子,也不算白活一次。”
      李难心里苦涩,道:“但是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不能再留在贫民窟了。”
      小八正色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他打量着李难的神色,有些难开口:“我听说…你结婚了?”
      一想到周凉,李难鼻头是酸的,胸口是堵的,心是碎的。
      李难骂了自己无数次,你真是个畜生,自私地将周凉卷进生死是非中,如今能做的只有补救,保住周凉的性命。
      李难道:“帮我调查一下他们带走的那具尸体,我会处理好这些事,跟你走。”说完这句话,李难好像枯萎了似的,整个人散发着巨大的悲伤。
      小八于心不忍,张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他知道,像他们这样,半点不由人。

      李难承诺会解决他和周凉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他最清楚黑水不过,他把黑水一半的精锐屠了,双方早已不死不休,如果他再死皮赖脸地待在周凉身边,那也太不是人了。
      李难在散发着恶臭的排污河边坐了一天,在傍晚回家。
      周凉见李难回来了,也没有问李难去了哪里,而是走进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她顺手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水渍,把额间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对李难灿然一笑:“回来啦,快吃饭。”
      李难好像胸口被击中,呜咽一声,摇摇欲坠。
      周凉不是第一次见李难这个样子,上一次,是她开枪教训混混那天,李难独自留在她身边的时候。
      周凉不容自己多想,扑上去接住了李难,李难紧紧环抱住周凉纤细的腰肢,把鼻子塞进周凉的颈窝里,肆意喘息,掠夺周凉身上的香气。
      周凉心知出事了,她是医生,自然认识到自己判断失误,李难当时晕倒肯定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这种神志混乱的状态只有可能是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
      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李难渐渐松开周凉,周凉双手捧住李难的脸,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李难看着周凉瞳孔里的自己,痛苦地摇头。
      周凉心疼极了,哄着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

      李难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周凉得照顾他,就把五金店和医馆给关了,专心跟李难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李难不愿意说,周凉也不问,只是周凉发现自己不论走到哪里,李难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如果周凉走到李难看不到的地方,李难就会移动位置,确保周凉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
      周凉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周凉身无寸缕的悬浮在一个充满液体的生物舱中,她的肚脐上连接着一个金属脐带,脐带连接生物舱外界,她就好像在母亲的肚子里,浮浮沉沉。
      周凉觉得身体正在不断下坠,浑身冰冷地惊醒,她的手握住到一个温暖的东西,睁开眼时,李难正在用热毛巾擦拭她的脸颊,她握住的是李难的手。
      李难见周凉醒了,长舒一口气,道:“你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叫你也不醒,快急死我了。”
      周凉勉强提起嘴角:“好像做噩梦了。”她迅速冲了个凉,换件衣裙后才回到房间。
      李难坐在床上,背对着她。
      她顺着李难的目光看去,李难正在看他们的合照,一张两个人牵着手,站在医馆院子里微笑的照片。
      那天赵姐带了个相机来医馆,说要为李难和周凉拍张结婚照。
      他们没有拒绝,李难还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站在穿着白大褂的周凉身边很般配。
      李难和周凉都很少笑,但是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很开心。

      李难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果我要离开,你会怪我吗?”
      一阵难挨的沉默过后,周凉说:“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会恨你。”
      一滴泪从李难的眼角流下。

      第二天的清晨,周凉从床上起身,身边空无一人,她洗漱好,吃过早餐,如往常一样去医馆开门。
      有病人问周凉,李老板去哪里了。
      周凉淡淡道:“他出远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
      “冬天过去的时候。”
      李难给周凉留了一张纸条,就放在餐桌上,纸条上写:冬天过去的时候,我会回来。

      李难没有立刻离开哈尔斯城。
      小八交给李难一个文件夹,道:“你让我调查的张警官,他倒藏得挺深,表面上是警察,其实暗地里在倒卖高端军械,这是他那条交易线的名单。”
      李难没有翻开名单,他拉开车内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手伸向下颌缘的位置,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李难的绝活之一,他能制作出精妙绝伦的面具,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真实样貌。
      李难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周凉,直到离开,他都从未用真面目面相待,周凉会恨他也是应该的。
      小八也把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了,正在睽违已久地欣赏自己的真面目,嘿嘿笑道:“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不一会儿,一辆载着两个新面孔的灰色轿车驶出大桥下的阴影。

      小八这几年都在做倒爷,做的是机械肢体的生意,这几年在黑市混久了,就有了自己的人脉。
      他带着李难来到一个厂区,厂区周围游荡着一群面部凹陷,仿佛失去灵魂的人,这些人大多染上某种药品,几乎没有了未来。
      厂区在黑市的管控范围内,较之贫民窟更加混乱,要是把车随意停放,不出半分钟就会被人偷走,小八让李难把车停在一个修车店门口,两个人下了车。
      小八朝坐在门口的店老板打了个招呼,后者半张脸上都是刺青,点了点头。
      李难和小八用面巾遮住脸,走在厂区里,无数打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直到他们走到一个地下入口,这些目光才迅速消失。

      很多城市都有地下避难所,这些避难所在几百年前建成的,一开始不是用作人防工事,而是作为一种叫做地铁的交通使用。随着地铁被停用,这些地下空间也就随之废弃,渐渐成为了地下交易的场所。

      两人下到地下一层,里面灯光晦暗,容纳着数十个小店,时不时有交易结束的人从店里走出。能在黑市里做生意的人都是狠角色,因此没有人敢在黑市闹事,里面反而有种诡异的安全。
      李难和小八目标明确,径直走进一个店里,玻璃门上的铃铛声响了。

      正对着店门的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枪械,最高处更是横着一个三米长的火箭炮,很明显是一个贩卖武器的地方。
      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从里间走出,见到来人是李难和小八,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恐,右手摸上腰间的枪袋。
      小八眼疾手快,一个快步靠近侏儒,将抢袋提前抓在手中,提眉笑道:“丁老板,怎么见到我们这么害怕,要不要再往你的腿上射几颗子弹进去?”
      丁老板立马换了张脸,谄媚地笑道:“二位大驾光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么久没见了,想来二位是有事找我,您放心,我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又遇上这俩瘟神。
      丁老板一年前和小八有了生意上的冲突,按照黑市的规矩,谁拳头大谁做生意,两人约好时间生死血拼。
      当天,丁老板带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小八就把李难叫来助阵,只消两分钟,小八和李难不费吹灰之力把对面二十几个人干趴下了,从此丁老板就绕着小八走。
      李难不欲与丁老板多说,丢给他一个黑色袋子,道:“把这个袋子装满。”
      丁老板捡起展开后比他还要高的袋子,问:“你要这么多武器做什么?”
      李难淡淡道:“上次本可以杀你,留你一命,不是让你问问题的。”
      丁老板背后一凉,脚底抹油地钻进里间,出来时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下了血本。
      李难接过一袋子武器,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和消音器,上下检查了一番,又把消音器装在枪上。
      丁老板说:“都是高级货,不用看得那么细致。”
      李难把枪对准了丁老板,一枪打死了他。
      小八拿出名单,划掉了上面的第一个名字。

      李难的计划很简单,他不能让黑水调查到周凉,因此他换了一张脸,杀死张警官交易链上的人,假装成成跟张警官生意上的死对头,给杀死张警官一个合理的逻辑。

      李难和小八进到里间,找到角落的保险箱。
      小八轻车熟路地把耳朵贴在保险箱上,右手轻轻转动密码齿轮,很快,他听到了清脆的响声。
      保险箱开了,里面装满了绿油油钞票。
      几分钟后,李难和小八提着两个硕大的袋子,离开了黑市。

      丁老板这样的小鱼很多,李难和小八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清理得差不多了。
      黎明时分,李难坐在屋顶边缘,用手帕仔细擦拭黑曼巴上的血迹。此时他浑身发烫,那些喷血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重播。
      杀人太多,他又犯病了。
      李难颤巍巍地从卡包里抽出一张相片。
      临走前,他把他和周凉的合照带走了。
      李难把相片放在胸口,风吹在他的脸上,好像周凉在抚摸他。

      名单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休整过后,黎明即起,李难和小八来到一座教堂前,提着两杆枪下车了。
      教堂的神父是军火倒卖的终点,神父白日讲解圣经,夜晚贩卖武器,小八花了大价钱才获得他的身份。
      李难对小八示意,小八身形如风,鬼魅般窜上教堂旁高耸的钟楼,不到十秒,他已登上最高点,架起狙击,定点就位,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李难来到教堂大门前,推开那扇沉重的红木大门,一条深红地毯出现在脚下,地毯很长,直通尽头处七彩玻璃穹顶下的耶稣十字架。
      牧师的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响,原先李难站立的地面上出现三个拳头大的弹坑。
      七彩穹顶上跃下三道黑影,最左边的人嘴角上扬:“李难,几年不见,你的身法倒是没有退步。”
      零七是老熟人了,刚才的三枪就是他开的。
      最中间的零摘下披风,如瀑的白发渲泄而下,她凝视着落地窗前的李难,玫红色瞳孔愈发妖冶,仿佛要滴血。

      再遇故人,李难的内心并不平静,他没想到黑水的动作这么快,不到一天就掌握了他的行动动线。
      零七又道:“五年前你背叛组织,半数序列被你和钟离袭杀,这些年,你夜晚可能安睡?”
      月光洒进教堂,李难闻言不由得一笑:“如何不能?”
      “那我呢?你叛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零的声音如同一把冰锥,刺入李难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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