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一只天狗》吴知之

24、功德

　　数不清的怨气弥漫在整座大殿之中，久违地，飞廉再一次感觉到身体中的灵力因为怨气而在波动——刚刚给他明示的，正是这些怨气，它们伴随着阵阵喜乐，指引着前殿的方向。

　　飞廉循着这些气息过来，果然，这里就是源头。他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怨气的流动。那群神仙兜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是要把力量还给他吗？

　　他突然想到了某一种可能。

　　“神君，你怎么了……”涂玉先是被突然转身的骷髅新娘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自己好歹是个神仙，鬼都不怕，怎么能怕骷髅？然后，她为了转移注意，就去看那只天狗，只见他莫名其妙伸出了手，似乎在接空中的什么东西……涂玉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大殿的穹顶，上面空空如也，没有落花瓣，也没有落雪，这是在接空气呢？

　　不会又要犯病了吧！

　　涂玉赶紧上前一步，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住了他的袖子，随口问：“神君认识这位新娘？”刚才涂玉听见他竟然问“是你？”语气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真是怪事。

　　飞廉看了一眼拉住他袖子的那只手，又看了一眼那只兔子，然后把他伸出去的手握成拳，收了回来，答：“不认识。”顿了一顿，又说：“但很熟悉。”

　　不认识但很熟悉，这是什么答案？涂玉十分费解，这家伙这会儿神神秘秘的，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妖，好歹也要撑到天亮才行。

　　这边厢，骷髅新娘见门口进来了两位宾客，那张挂着血泪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随后，她竟然张开“嘴”，笑了。

　　不得不说，这个又哭又笑的骷髅模样，属实有些诡异。

　　“两位客人……是来恭贺我新婚的么？”是个询问的语气，但声音中有几分不确定，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欣喜。

　　飞廉听在耳中，果不其然，这个新娘的声音，也是今晚引他前来的其中之一。

　　涂玉瞧着新娘脸上的笑意，又听见她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不忍心否定，便点了点头：“是啊，恭喜娘子，新婚愉快。”

　　听了这一句恭喜，骷髅新娘脸上如释重负，笑意更盛了，接着，她竟然拖着笨重的喜服朝着门口小跑过来，伸出同样是骷髅的手，来握涂玉的。

　　涂玉另一只手猝不及防被新娘握在了手中，先前差点被上一个新娘一剑劈开的阴影让她下意识准备后退，可冰凉的骷髅一碰到她的手，她却又不想退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位新娘似乎没有恶意。

　　“多谢妹妹~你们是唯一来我婚宴的客人。”新娘这一句话比先前那句自信多了，充满了喜悦。

　　飞廉近距离感受着这位新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她明明“笑”得这样开心，但怨气却重的让人几乎要窒息了，这只兔子，完全感觉不到吗？

　　涂玉听着新娘发出了愉悦的声音，脸上也绽放着笑容，但那两行血泪却十分违和。涂玉突然觉得有些愤怒，她此时真的很想知道，敖由这个可恶的渣男，除了造幻境将这些新娘囚禁，到底还对她们做了什么。

　　“既然如此，不知道娘子能否给我们讲一讲你的故事呢？”

　　骷髅新娘闻言更是欢喜，她惊奇道：“你们想听吗？”

　　“嗯嗯，想~”涂玉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她又扯了扯飞廉的袖子。

　　飞廉勉为其难也嗯了一声。

　　“我本是一缕孤魂野鬼，常年游荡在荒郊野外。那些路过的男人，既贪图我的美貌，却又惧怕我是个鬼。”新娘娓娓道来，她说起自己的美貌，那骷髅的脸上，竟然能看出几分羞涩。

　　“那许多年，我遇见过无数个负心人。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他，他是唯一一个不害怕我的人，爱惜我，尊重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神仙，还是泾河水君。”新娘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初相遇的美好。

　　“再后来呢？”涂玉忍不住问道。

　　“再后来，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我被丢弃的尸骨，带回河神庙中受香火，从此，我便不再是孤魂野鬼。”说到此处，新娘的声音似乎有感动，接着，她轻笑了一声：“前不久，他竟然说要娶我，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我知道他是泾河水君，往来都是神仙，为了不让他难做，我说婚典不请宾客，只是我和他行礼，他答应了，我们一起筹备了这一切。”

　　涂玉往大殿中看去，果然布置地很用心，除了没有宾客，和今晚泾河、镜湖联姻的婚典也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能有客人来为我们贺喜，我心中实在高兴。”新娘说着拍了拍涂玉的手，“愿妹妹和你这位夫君也能天长地久。”

　　涂玉心中一囧，这可不兴乱祝福啊。她瞄了一眼旁边的飞廉，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好没听见。

　　“妹妹，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新娘那双骷髅手牵起涂玉的手，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涂玉心中疑惑，这画面，这句话，怎么听着很耳熟啊——当初这只天狗也这样说过，难不成她身上真有什么她自己闻不到的味道？她再向飞廉看去，果然，他也被这句话吸引了，此时正看着她。

　　“原来妹妹身上竟然有如此多的功德。”新娘将涂玉的手执着，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的样子，“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十分亲切。”

　　“功德？”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飞廉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觉得某个谜团终于要解开了——原来这味道，竟然不是天光，而是……功德。

　　涂玉用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身上的香味来自功德？功德竟然还有味道？她兔生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

　　“不说了不说了……”新娘突然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涂玉的手，“吉时到了。”

　　耳边，肃穆的婚典仙乐骤然替换了先前欢快的喜乐，正是新娘新郎入殿的配乐。

　　“吉时到了？”涂玉掐指一算，心中陡然一凉——寅时三刻，竟然还是寅时三刻，这么久过去了，时间一直没有变！

　　那么，她在等的天亮，是不是不会来了？

　　“快跑！”

　　突然，涂玉感觉背后有什么拽住了她的裙脚，是八斗的声音。

　　“这个新娘也不好惹！”

　　涂玉被拽地连连后退，连带着飞廉也倒退了几步。

　　怨气在顷刻间暴涨起来，犹如黑云压城一样，飞廉感觉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大殿中炸开来，“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不来，吉时到了为什么不来？！”

　　飞廉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个笑得一脸幸福的新娘却满身都是怨气，原来只是戏份还没有演到这里而已。

　　“神君，快走！”

　　一边，怨气萦绕着飞廉，正和他的身体相互呼应着；另一边，那只兔子在叫他一起离开这里。

　　他需要做一个抉择，然后，他一脚跨出了大殿。

　　又是熟悉的地面陷落，一瞬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们依然站在河神仙袛的大殿之前，只是，这座大殿里空空荡荡，没有仙乐，也没有骷髅新娘。

　　至于怨气，倒是也有，若有若无，这一回是在后殿的方向。只不过……飞廉现在已经确定，这些新娘不是他要找的，而这些怨气，远远不够。

　　涂玉长长舒了一口气，等她喘匀了，才弯下腰，好奇地看着面前不到半人高的小孩儿，“你竟然没跑？为什么救我们？”

　　八斗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瞟了一眼涂玉腰间的乾坤袋。

　　涂玉赶忙一把捂住，“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这些吃的。”

　　“我不抢！”八斗信誓旦旦地举起一只小手，做发誓的样子，“我想过了，你们既不是被抓进来的新娘，还能跟我一样在各个幻阵里穿来穿去，肯定不一般。所以，我决定跟着你们，说不定真能出去呢，反正死马当做……”

　　“嗯？”涂玉瞪他。

　　小娃娃连忙摆手，“说错了，说错了。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哥哥姐姐混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涂玉狐疑地打量他，见他现在的样子倒是有些乖巧，现在一筹莫展，多一个帮忙的，总不会更坏到哪里去，于是她在乾坤袋中找了找，掏出一袋杏果干，递给他，“我叫涂玉，他叫飞廉。”

　　“涂玉姐姐好，飞廉哥哥好。”八斗一双小手接过杏果干，还不忘礼貌地鞠一躬。

　　飞廉嫌弃地哼了一声。

　　八斗一拿到吃的，立刻礼貌全无，他一把撕开纸包，一股脑全部倒入口中，狼吞虎咽起来，“好吃~”

　　等到他全部咽下去，脸上享受的表情也收起来了，涂玉才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你知道这幻阵里的时辰是怎么回事吗？”

　　涂玉说着再掐指算了算，仍是寅时三刻，分毫未变，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开始落入幻阵的时间。难不成，这幻阵中时间竟是凝固的吗？

　　“时辰？”八斗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这我不知道。不过，我刚刚看了一眼，这里的新娘，应该不恐怖，我们可以在这里歇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