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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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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大片的沼泽像是将土地烫出了数个墨绿的水。
粗壮的树干横七竖八的插在沼水里,连完整地面都寥寥无几。
狂风过后,周遭寂静得有些渗人。
楚惊川眉头微皱,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狂风吹出来了数不清沼水,但林海茫茫里,最惹眼的还是那棵巨树。
那棵果树依旧叶稠阴翠,只是满树的丹果上不知何时缠绕了数不清的红绳,那些绳子拧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挂在树梢上,甚至有些绳子已经长至垂落,几欲坠地。
楚惊川小心翼翼地避开沼水,隔着几步远打量着这棵红线树。
红绳新旧不一,有些颜色鲜艳明亮看上去很崭新,但也有的已经灰败暗淡,线头也破烂不堪。
左看右看没有什么奇怪,似乎就是普通的线,楚惊川有些困惑:“这些似乎就是普通的线,是与当地的习俗有关吗?”
许星濯也走过来凑近端详。
“算了,还是先找线索吧。”
红线就是线,楚惊川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到最后,许星濯甚至徒手拉出一根让她观察,连薅下来都是一团线,是彻底没什么好看的。
楚惊川只得将视线转到别处。
巨树树边长着厚重一层藤蔓,绿褐色的藤蔓像一张大网,密密遮住下面的土地。
“许星濯,你看。”
顺着楚惊川视线的落点,许星濯看到了藤蔓下露出一只布满沼泥的手。他心领神会地斩断藤蔓,一具男性尸体赫然倒在地上。
看到那身眼熟的墨蓝色制服,楚惊川心头一沉。
这是那两个驱散流民的警卫之一。
楚惊川与这两个警卫几乎是同一时间被拉入这个奇怪的副本,只是楚惊川幸运的被许星濯拦路劫走。
如今老约翰已经死了,另一个不知所踪的年轻人多半也凶多吉少。
楚惊川强忍着对腐烂尸体风干呕,“这个人我见过,是同一时间和我被拉进副本的两个警卫之一。”
许星濯眉梢微挑,继而点头。
“看样子他已经死了挺久了。”少年走上前将尸体挡住,言简意赅:“没有细线缠过的勒痕,看样子应该是窒息死亡。”
楚惊川走出视觉盲区,摆手向许星濯表示自己无碍。
老约翰面色青紫,看样子确实像窒息死亡的样子。
森林里的视线越发昏暗,眼见天色不早,他们只能先找出去的方法。
利用地形让人迷失方向是很多低级异端常用的伎俩。
楚惊川又想起那老村长。
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惊川沉吟:“那老村长……”
“他在害怕。”
一道女声蓦地从耳边响起,嗓音清冷如珠玉落盘。
楚惊川倏地捏紧手指,只觉得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倏然噤声引起了许星濯的注意,少年微微蹙眉,“怎么了姐姐?”
眼见楚惊川蜷缩起身子,许星濯立刻伸手捏住楚惊川的下颌。
楚惊川瞬间失聪,那道女声忽远忽近,却格外、格外熟悉。
失控的心悸让楚惊川剧烈地喘气。
疼……好疼。
只要稍稍深究的思考,脑海中的疼痛就好似化作锐利的尖刺。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她冷汗直流。
楚惊川的视线逐渐模糊,一阵光怪陆离的流光闪过。
银紫色的碎片化为天旋地转的无数影子,连带着暴雪森林里的记忆都被打散。
好多人。
好嘈杂。
巍峨矗立在繁华城区的纯白的宫殿里。
那些是信徒……还是贵族?
“无礼的僭越者背弃荣耀与高贵。”
一众人里,为首的少女金发微卷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肩颈,头上精致的蓝宝石皇冠与出众的容貌,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清冷微软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漠色。
“妄图窥伺的拓路者被斩于蒂特兰特。”
宝石蓝的裙摆上用银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玫瑰,精巧的刺绣缀着很多细碎的光。
“蓝宝石宫殿历经百年战火洗礼。”
“终将在伊格纳兹家族的引领中,走入无可比拟的辉煌。”
在庄严肃穆的宣誓里,少女本应垂着的眼眸动了动,缓缓掀起眼皮,直接撞进楚惊川的眼睛里。
“蒂特兰特的野心里,永远夹杂着矜贵优雅的偏执与疯狂。”
少女轻声道。
许星濯抱着她,走在一片混沌中。
黑暗里,只有少女紊乱的呼吸声,和难以忍受而溢出唇里的痛吟。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楚惊川感觉自己在被灼伤,身体掉入一片战火纷飞的废墟中。
惊慌失措的民众在混乱的街头逃亡。
无机质的声音,混杂着轰炸声。
顾不上全身的疼痛,楚惊川踉跄着往前跑。
在一片废墟残骸中,她似有所感,望向面前钟楼。
那是王廷最高的钟楼。
高处少年的衣角被风烈烈吹起,散慢随意地倚在墙边,神色寡淡。
远处战火连天,战舰轰鸣声震耳欲聋,仅钟楼格外静谧。
少年懒懒掀起眼帘。
许星濯。
“战争。”
楚惊川听到了他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在意。
素雪一样清隽的少年,墨发被战火携来的热浪骤然吹起,极黑而纯粹的眼眸浅淡无波的看着远处——王廷一片废墟。
在远处模糊不清的枪炮声骤然清晰,震耳欲聋。
时间仿佛被拉扯的格外漫长。
楚惊川努力地分析着这一切,却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重重推了出去。
眨眼间,废墟变为繁盛。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鳞次栉比,奢靡繁荣日复一日,人们沉醉在眼花缭乱的美梦里,爆炸式发展后的危机渐渐浮出,却未曾被发觉。
又是刹那间,繁盛化为罪恶。
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高不见顶,向上向下都是冰冷繁华的窒息,暗夜浓稠的像化不开的胶。
雷电轰鸣,狂风大作,玻璃上的水珠连成一线,停不住地往下流。
这般恶劣的天气在塔兰星并不多见。
她下达的通缉令总会被老油条们推三阻四,楚惊川轻轻后仰在椅子里,将目光由屏幕转至落地窗。
大雨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惊川轻声说:“高楼大厦是罪恶的皮囊,许星濯。”
窝在不远处沙发里的少年兴许是刚洗了澡,发梢微湿,本来就在懒散地翻弄着一笔笔腐败官员的陈年旧账。
楚惊川这话语气淡淡,但许星濯知道,她这是被气狠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年弯下腰,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支着下颌笑眯眯看她:“那大长官想不想听一些没有高楼大厦的罪恶?”
那个雨夜,偏远的罪恶被他随口提了几句。
也是那时,许星濯第一次对她讲述他的以前。
时过境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