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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真话假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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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预期的时间,江行之应该已经要回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江行之不是自己回来的,他还带回了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裴明严冷漠地看着那个跟永王长得很像的面孔,语气中充满了不悦:“朕不是说过格杀勿论么。”
一旁站着的江行之脸色微僵,他向前一步似乎心中也有愧疚,低头道:“是我办事不力,只是他……”
话没说完,江行之艰难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人,咬咬牙说道:“等他醒了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天他前往裴明严所说之处,刚刚举起剑来就听到那人信誓旦旦地说要见皇帝。
他本想给这人一个痛快,没成想这个人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要见裴明严,说自己有事相告,疯癫的时候又说自己不是裴怀的儿子,自己是个替身,还说只要见了裴明严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他拿不准主意,只能带人回来。
听完他的话,裴明严嗤笑一声没有接话,他抬腿走到那人身边,伸腿踢了踢那人的肩膀,不见任何反应。
看到人彻底昏迷,裴明严蹲下,细细端详这人的脸——他和永王年轻时很像,也是一副清朗俊秀的样子。
至于他的身份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太后一定知道。
但那天的事发生后,无论是他还是周月都不想见到彼此,两个人仿佛是有什么隔膜一样,连见一面都觉得不自在。
如果现在把这人带到太后身边让他们相见,只怕会给太后更大的刺激。
想到太后裴明严只觉得心中又无奈又悲凉,站起身来他将人丢给江行之:“把他弄醒,晚上朕来见他。”
暂时把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裴明严带着德福在后宫散步,走着走着竟然无意到了太后的宫殿前。
站在那里,裴明严抬头看去:
朱红色的宫门紧闭,门外门里仿佛两个世界,门外热闹非凡,门内却宁静无声。
再往上就是父皇提的字,字迹豪迈,龙飞凤舞。
主仆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德福想要开口劝裴明严的时候,裴明严才抬脚快步离去。
夜晚,盘龙殿内。
上好的檀香气味遍布殿内每个角落,与整个大殿恢宏淡雅的摆设相辅相成。
殿内烛火照亮了整个大殿,紫檀木桌上也放着一盏做工朴素的烛台。
烛台边,裴明严一身素白常服,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手边摆着一杯清茶。
茶已经放凉了,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全神贯注地看书。
受他的命令,殿内无人伺候,一片宁静。
收敛气息无声地走进盘龙殿,江行之看了眼少年天子因烛火映照而显得有些柔和的脸,又迅速低下头,轻声道:
“人醒了。”
想起今天上午裴明严略微不满的神色,他又飞快地抬头瞥了眼裴明严。
此刻对方的目光还停留在书上,听到他的话手指也没停顿,依旧专心致志地翻阅古书。
江行之安静地站在一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明严的神情的变化对他的影响也渐渐变大。
今天裴明严怪他办事不力,江行之无话可说。
当他看到裴明严冷漠的脸后,头脑也跟着清明了些,他才明白过来不管眼前的人是真是假,杀了他就意味着永王后继无人,其他拥护永王的人都不能再捏造出一个有皇室血脉的人了。
“这件事都怪我。”
江行之对裴明严很是愧疚,自认为耽误了裴明严的计划,他低垂着头有些沮丧,不像前些天那样斗志昂扬。
裴明严哦了一声,偏头看向他,语气中带着些好奇,“怎么这么说?”
其实看到那个私生子还活着的时候,裴明严一点儿也不意外。
当夜让江行之去杀他就是泄愤之举,江行之就在他身边,他自然而然就让江行之去了。
但是他偏偏忽略了江行之不是真正的宫中人员,他办事仍然保持着江湖上那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原则。
让他去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如果这个陌生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也就罢了,看看他现在对那个人的表现,明显是被他的话策动了。
所以派出江行之的第二天,他就有些许后悔了。
转念一想,江行之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他一定会把人带回来。
裴明严也就顺水推舟,心平气和地坐在皇宫之中等待江行之带人回来的消息。
不杀这个私生子?
可以,但是他要看看这人是有多么惊才绝艳,才能让永王说服一干人等为他效力。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江行之低低的说。
对面似乎笑了一下,江行之低着头,只能看到裴明严的身影站了起来,朝自己这边走来。
在离他半臂长的位置停下,江行之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裴明严会对自己说什么。
是责骂自己?不是,他又不是师父那样的人。
是要让自己再多做一段时间的侍卫?
还是打发了自己?就像师父那样……
江行之越想越失落,神情也随着自他的想法萎靡不振,他一边在心中懊恼自己的愚蠢和无能,一边留心观察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的情绪就像是一潭浅水,透过清亮的水面就能看到湖底的状态,就像是江行之。
有些人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外面看来总是一派祥和的气象,内里实则波涛汹涌,难以深入,比如顾越和沈书意。
沈书意还不是海,他是一摊污水,既看不清又难以说服自己跨过去。
因此,裴明严面对江行之时也还算放松。
他此刻面色如常,静静看着面前胡思乱想的人,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早知道?
江行之反应速度很快,他微微张嘴,神态很快落回了从前那种放松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还会不高兴?是因为我没有乖乖听话吗?”
明明知道我不会做,你就早有心理准备;但我不遵守你的命令,你会生气么?
江行之有些好奇,他的目光在裴明严好看的眉眼间徘徊着。
他也不知道裴明严会说些什么,所以心中存了一些期待,比如裴明严会说不怪你,我知道他会说一些话迷惑你;或者裴明严会轻笑一声,玩笑似的说一句你办事不靠谱,我身为皇帝还不能生气?
但是裴明严没这么说,他伸手拍了拍江行之的肩膀,叹了口气:
“起初朕是不高兴,清楚你的行事方式不代表朕看到结果后能立刻接受。说白了,朕把你当作寻常的侍卫了。”
这是什么意思?
江行之怔在原地,他愣愣地抬头:“殿下,我现在不算是侍卫吗?”
裴明严没说话,没否认也没肯定,他转身向外走去,去看看那个被带回来的人。
江行之来不及思考更多,连忙抓着剑跟了上去。
……
那人已经醒了,神智也清醒了很多。
一见到裴明严和自己酷似的面孔,连忙扑到裴明严脚边,大喊自己是冤枉的。
这人灰头土脸的,此刻还丝毫不顾形象地抓着裴明严的靴子哭嚎。
裴明严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他刚刚要抬脚踹去,那人就像是提前预知一样,连忙向后退去,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陛下明鉴,草民只是清河县的一个平民,根本不认识什么皇室宗亲啊陛下!”
听到他的话,裴明严皱眉,他厉声让那人停下。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谋逆罪臣的别院?”
院子他已经派人探查过了,得知消息之后就让人暗中监视那人,根本不可能出现狸猫换太子的情节。
“真的不是,草民是被人迷晕了带来的!陛下明鉴!”
江行之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前些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到现在了还是常看常新。
望着那人诚恳的神态,江行之心中有些摸不着底。
他观察了一眼裴明严——他总是比自己多想一些,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这个人所说的。
很可惜,裴明严的神态滴水不漏,他紧抿双唇,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威严。
“你说你家在清河县?朕不是明君,但也不会让百姓无辜受冤枉,这些日子你就呆在这里,等他们查出了事情的原委,朕必然给你一个清白。”
对于这个人的话,裴明严一向是冷眼相对。
他不认为这人说的话是真的,他倒是更相信自己的侍卫不会渎职。
最后看了这人一眼,裴明严什么话都没说。
匆匆的来,匆匆的去。裴明严的出现往往都是这么快速。
原本跪在原地的人抬头,黑暗中一双明眸死死地盯着裴明严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只觅食的猎豹盯住了食物一般专注。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皇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真话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