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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怀春纪事 ...

  •   霎时,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去,堂中竟无再说一句多余话。
      百香楼内,一时间,便是她倒一杯酒,酒壶和酒杯相碰的声音都异常明显。
      那高台上的姑娘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眉眼间遮不住的哀愁,更趁扶风弱柳,仿佛天仙误入俗世,她朱唇轻启:
      “小女子不知深浅,凭一己喜好,得办诗会。身贱名轻,只得在这花柳之地,本只望的有几宾客共鉴诗文,却不料宾客满堂。不胜欣喜,在此先多谢各位。”此话一出,堂中的气氛却像是一滴热油滴进了烧开的水里,炸了开来。
      “老妈子,这诗会怎么报名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我跟你们讲,今天,谁都不要和我抢!”
      “我自认还有些诗才,自古才子佳人,老妈妈,算我一个吧。”
      报名的声音此起彼伏,堂中的老鸨忙得根本停不下来。只见她得意的扭着那臃肿的身段,叫到:“今天是月姑娘的大日子,这座价自然是不能和往日同语,这百金一座,这两百金可送诗一首。”
      “老妈妈莫要客气,东簪楼诗会本就是咸阳一大乐事,我等来此捧场本就是所愿,何须言谢?”
      “就是,何况是月姑娘如此美人所邀,我等岂能不到?”一旁的韩庚也高声喊道,引发了一众哄笑,这边韩庚凑近彻泠,玩世不恭称道:“王月姑娘善楷书,画兰竹水仙,亦解吴歌,不易出口。怎么样,你有没有心动?”
      不等彻泠回答,韩庚已将目光挪到了王月的身上,像是回忆似的自顾自道:“有传闻,她能赶超当年名动公卿的淮沚,成为下一个江南名妓之首。唯一不同的是,王月姑娘性情高冷,南京勋戚大老力致之,亦不能竟一席。富商权胥得其主席半晌,先一日送书帕,非十金则五金,不敢亵订。”
      彻泠也有所感慨,将目光移至窗外,说道:“淮沚后来是被齐家公子抬进了府吧?可惜当年的佳人终究是香消玉损,最后将自己囚于后院不得脱。”
      “哪里这么简单!”触及彻泠做出的疑惑眉梢,韩庚简单回答道:“小道消息,我听说那齐郎原本没想纳她为妾,只是堪堪在外安置了一处房产。后来怀了孩子才找上门,齐家才把她从外室扶为妾。”
      彻泠叹息道:佳人何处,回眸间自是情多,此生为谁?伤心时,却又把眉来画,难再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堂中本就安静,所有人都听了一个明明白白。
      连稍远处的月生,都听了个清楚,愣愣地站在原地。
      诗词淡去,却是全堂寂静。
      姿色迤逦女子将目光移至了窗边随意把玩白玉杯的少年,也许是感觉到了在自己的视线,那个人回过了头,视线却悠的和在自己撞在了一起。
      王月从未听过如此感情流露的词,不似大多文人士子的兼蓄,它更像是一个炽热的魂灵,一团不朽的火陷,将所有的真诚倾注,发自肺腑。那公子在窗边自顾自的喝酒,也许是他太过悠闲,坐在一群埋头苦思的人之中,莫名看出来几丝望冬似春的意味。
      那公子坐在那,愣愣的将酒杯端在嘴边,嘴角微动,却说不出口。
      等,等等!我刚刚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语言的解释太过苍白,于是在外人看来,那公子神色怅然,仿佛还沉浸在佳人离去的身影中。旁边已经有人看清了他的脸,瞬间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二皇子殿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子愉,她刚刚说了什么?”彻泠简直不忍心回忆方才的场景,扶额问道。
      “王月姑娘说,今夜她将会在此处等你来。”韩庚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好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招花引蝶,当初抢了秋家小姐的芳心,今晚又好事成双,真是艳福不浅啊!”
      红烛摇曳春纱账,通透映出两个人影,隐约可窥见房内之人的身形,佳人在侧,灯火缱绻,映照出了一双如画颜容,宛如豆蔻枝头。
      然而此刻的彻泠却没有生出丝毫旖旎,他苦涩说道:“姑娘,其实我…”
      “公子请勿着急,坐下与我品茶便是。”话未落,就被王月打断了。彻泠自知失态,微微笑了一下便坐了下来。王月一边沏茶,一边柔声细语问道:““小女子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可否告知?”
      彻泠熟练的抿了一口日照绿茶,说道:“在下姓彻,唤我彻公子便是。”
      竟是不愿告知真名,王月见多了在外化名的宾客,也不点破,看着对面衣着华贵的男子,巧妙说道:“竟是国姓,想来公子出身不俗。只是我竟不知,公子对小女子如此用情至深,连小女子的身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公子手上这杯日照绿茶,便是产自我的家乡。”
      才子好名,而那公子却是将自己的名声如何忘了个干净,为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动情。
      伤心时,却又把眉来画,难再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首诗的后半句,出自《李延年歌》。而它的第一句便是:北方有佳人。等等,日照?这不就是北国!
      误会,当真是误会啊!彻泠当场裂开,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是说我不是以诗寄情?还是说我不是写给你?
      彻泠从来没有像这般无措,听到面前的女子问可无妻妾,彻泠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尚未考虑那么多,在下始终认为,婚姻乃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不可草率了事。”
      王月只是笑道:“我只是一风尘女子,哪由得了自己作主。”她慢条斯理的对镜理云鬓,然而笑声中的苦楚却如饮一杯苦酒。
      彻泠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词语,小心翼翼说道:“其实,我并非有意来参加这场诗会。你知我少年的性情,所以疑我为假。我索性把话说明,或者与我作个知心朋友也是好的。”
      少年说出的话如同他本人,虽然也是笑着,话语间却自带一种疏冷。他将这话说的极为客气,拒绝之意溢于言表,只叫人断了念想。
      彻泠上前,走向红烛旁的佳人,苦涩说道:“王月姑娘,在下别无他念,还请忘了我这负心郎。”说完后即可转身离去,步伐中不带一丝迟疑。
      一出屋,果然瞧见了还未走的韩庚,韩庚一惊:怎能这么快!裤带没解就好了?彻泠脸一黑,用力拍了韩庚的脑袋,原来他不自觉竟喊出了声。
      “快点走。”彻泠招呼着好友,将他直接撵了出去,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没忘了先前的事,好气道:“这下是彻底曝光了,让多少人认出了我?”
      “嗯,有侍郎家的大公子,尚书家的二公子,好像叫罗天笑,还有那…”韩庚摊了摊双手,无奈道:“没办法,还有的我看着面生,实在数不过来。”
      “别说了。”彻泠的脸简直黑的不能再黑,他绝望道:“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反应最迅速,第一时间拿起扇子遮住脸。”
      韩庚自知有愧,果断撇开头说罢:“好兄弟,我扇子送你!”
      却见彻泠一脸见鬼的站在原地,韩庚疑惑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却见扇子中央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韩庚啪的一下瞬间合扇,将其藏在了身后,吞了吞口水,心虚说道:“咳,那啥,拿错扇子了!”
      彻泠却望向了韩庚身后的人,大喊道:“太师大人!”
      韩庚哈哈大笑道:“别骗我了,这种把戏已经过时了,”他一边拍着彻泠的肩膀一边转头道:“我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韩庚的声音越来越弱,而后逐渐变成了颤音,“好兄弟救我!我爹怎么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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