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难留》昼月无淆

4、长毋相忘

　　舒玥带着浛凝来到一片雾气茫茫之地。浛凝问道:“这里是？"
　　“昔往海唯一支流，无尽之川！”
　　"无尽之川，可以洗去一切记忆的无尽之川。姐姐，你要………
　　“忘了吧，浛凝。一切都将永远化作时间尘埃，留在这里。”浛凝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我……"一向杀伐果断的浛凝犹豫了。
　　她想:忘了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浛凝走到川水上，看着眼前平静得未有一丝涟漪的川水，她想一跃而下，就像离开圣境时那般毫无犹豫地一跃而下。可如今的她她却需要一个理由来让自己忘了。
　　她盯着川水。
　　川水流淌着星光，渐渐地，她入迷了，沉醉在这星光之中。浛凝在一片雾气中不安，她心想:我不是在无尽之川吗？这……… 突然，雾气散了。
　　她发现自己在穹天与云荣交战的战场之上。
　　她霎时明白了无尽之川可以让人看来过去的吉光片羽。
　　浛凝在战场之上看到了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尚徵。暮晚剑出，云荣的士兵被打得节节败退。她看着在战场上英勇无畏，意气风发的他，不禁笑了起来。
　　可画面一转，浛凝看着尚徵被万剑穿心。她或许看过，或许是明白眼前不过是过去的景象，无人可以扭转。她只是慢慢地走近，明知摸不到尚徵的她却也伸出手，想去感受他的温度，想擦去他脸上的血。
　　她听到在他在弥留之际的那句“我失诺了，浛凝”。
　　浛凝听后，看着他的头慢慢低下。她忍不住了，她没有撕心裂肺地嚎叫，没有痛彻心扉地大哭，只是流着泪，带着哭腔地说:“我们的诺言，我也没有遵守。”
　　突然，又是雾气弥漫。
　　浛凝抬眼间，已在人间喜堂之上。
　　她看着自己身着嫁衣，手拿团扇。她立刻将团扇拿开，看到了邢重，也是一袭红衣，正笑着，仿佛那冬日暖阳一般温暖。
　　浛凝笑着看向他。此时堂内宾客都一脸诧异。
　　邢重见状，身体前倾，轻轻地贴在浛凝的耳边说道:“娘子，这是怎么了？累了吗？再忍忍，我们还要行礼呢。”
　　浛凝听后，苦笑了起来，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她还是想亲自经历这一切。她立刻将团扇放回到自己的脸前。她与邢重行礼，得到了满堂宾客的祝福，一时欢声笑语充满整个喜堂。
　　又是雾气出现，她回到了无尽之川上。
　　浛凝如珍珠般的眼泪落下，落入无尽之川。原本平静的川水起了丝毫涟漪，然后就是涌动。 “九曲红尘，终不过黄粱一梦；三千青丝，却等不到一人两不疑；七千烛火，竟换来万古愁绪。真是可笑，可悲！”
　　舒玥看着川水，劝着浛凝:“别在执着了。尚徵和邢重终究回不来了，不如相忘，还彼此自由。"
　　“我这一生，两次嫁衣，最终不得圆满，可我嫁给了我最爱的人。”浛凝眼中含着泪，"余生漫漫，忘记或许可以解脱。可我不想成为一个没有爱过，没有情感的九帝至尊。我想记住！记住他们的面庞，记住我们所有的一切！”
　　“这天地间最残忍的刑罚不是忘记，而是永远记住！死者解脱，而生者却只能在无尽的思念中等待，将希望一点点磨尽，将眼泪一点点流干，将心一瓣瓣剜下，最终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何必呢？"
　　“因为值得。姐姐或许说得对，但我只求他们忘了，我记得。九帝爱苍生，也可爱一人，只
　　是万道法则却规定九帝不可爱一人，这或许是九帝在拥有强大力量时受到永世的诅咒。可余
　　生漫漫，却也唯有这须臾数年的记忆慰藉。”
　　“值得？"
　　"对，值得。”洽凝向舒玥行礼，“姐姐，我会恪守九帝之责，但求长毋相忘。”
　　说着，浛凝离开了无尽之川。
　　舒玥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叹息道:“长毋相忘！你的这份深情终究得不到善果了。”
　　此时无尽之川的川水恢复了来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