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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什么要对我的红线动手! ...


  •   “一共192元,麻烦您在这边扫码。”

      收银员在键盘上“哒哒”敲了几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扫码盒,示意顾客付款。

      “不好意思,我能用现金结账吗?”声音有点局促。

      他愣了愣,这才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男生,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很瘦削,肤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偏圆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紧张。

      “当然可以!”收银员反应过来后迅速回答,一边接过男生递过来的两张红色钞票一边纳闷,现在怎么还有年轻人用现金,不都是扫码的吗?嗯,也可能是这个男生还在上高中,所以没手机?这个猜想很合理……

      男生显然松了口气,朝他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下一秒却突然神色一变,睁圆眼睛,也不接他递过去的零钱,只是呆愣愣地站着不动。

      “不好意思,客人?您的零钱?”收银员保持捏着零钱的姿势,有点尴尬,心里犯嘀咕:这男生怎么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而且还有点病恹恹的,该不会有精神问题吧……

      排在后面的热心大妈大概也等得有点着急,戳了下男生:“小伙子,发什么呆呢!”

      这一下好像提醒了男生似的,只见他如梦初醒一般,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周围几个其他顾客都被挤得趔趄了一下。

      收银员人都傻了,愣了好几秒后才朝着男生的背影喊:“哎!找的钱还在我这儿呢!你买的东西也没拿!”

      “先放在那儿吧!我有急事,过一会儿再来拿!”男生的声音远远传来。

      “……”

      收银员和其他顾客面面相觑。

      *

      风浩歌飞也似的跑出超市,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狂奔向目的地。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怀里的鸳鸯谱正在发烫,提醒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刚刚牵上没多久的一根红线,马上就要被砍断了!这可是他当上月老以来牵的第一根红线!

      顾不得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红线被断,他现在只想迅速赶到事发地点保住自己月老生涯的第一件姻缘。好在事发地距离超市不是很远,用不了太久。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借过一下!”他努力挤过汹涌的人群,捱过红绿灯,按照鸳鸯谱的指示左拐右拐,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并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三个人影。

      ——呃,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影,两个鬼影。

      两个飘飘荡荡的鬼魂正和一个一袭黑袍的人面对面站着,还各伸着一只手,手腕上缠着一根细细的泛着微光的丝线,黑袍人则拿着把小刀……

      “住手!刀下留人……啊不,刀下留线啊!!”风浩歌扶着墙在巷口喘气,尽管脑袋有点充血眼前有点发黑,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成功吸引了一人两鬼的注意力。

      “……”黑袍人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好容易喘过气来的风浩歌脑子短路似的呆了呆。

      好……帅!

      对方是非常俊美的男性,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多一点,身材修长,配上一身漆黑散袖口式长袍,显得庄重神秘。对上视线时,风浩歌先是被那双凤眼看得一晃神,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对方冷淡的眼神和疏离的神色。

      “……你就是那个绑红线的月老?”黑袍人问。

      风浩歌晃晃脑袋,从美色的蛊惑中回过神:“对,就是我!”

      这样说着,他快步走到一人两鬼中间,把双方隔开:“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对我的红线动手!”

      就算是帅哥又怎样,谁都不能动他的红线!

      ……离得近了才发现黑袍帅哥比他高好一截,于是原本气势汹汹的质问在他不得不半仰着头看对方时变得弱气了不少。

      帅哥眯着眼睛打量他,眼神漠然,无形中有一种压倒人的气势,但风浩歌还是鼓起勇气很凶狠——至少他觉得很凶狠——地瞪着对方。

      这家伙和他一样能看见鬼,肯定不是普通人,之前听前辈提起过,除了月老以外,人间还有许多神灵,但是究竟是谁会闲得没事找红线的麻烦呢?

      “咳,风先生,你可能误会了,别剑拔弩张的,不如你们先好好谈谈?”身后传来声音。

      “呃?”风浩歌回过头,看着身后他前不久才刚刚认识的两个鬼魂,一个个子有点矮、长相偏可爱的男生,还有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材高挑的女生,“误会?”

      “是的。”名叫苏洛清的女生点了点头,“司离先生是判官,要带我们两个去地府。”

      *

      这件事说来话长。

      绝大多数人死亡以后,其魂魄都会直接入冥前往酆都,接受判官审判,但总有少数例外,温明和苏洛清这对情侣就是如此。他们是从外地来这儿旅游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魂魄飘飘荡荡无处可去。

      按理说,这种四处游荡的魂魄会由地府接管,然而在司离赶到之前,他们首先遇见了碰巧路过的风浩歌。

      “我的职责就是干这个的呀。”风浩歌很无辜,“所以我就给他俩牵了红线。”

      是的,风浩歌是一名月老,也勉强算是个小神,但是他的职责和其他月老都不一样——他负责给鬼牵红线。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职责时他人都傻了:为毛要给鬼牵红线?

      教导他的前辈语重心长:鬼也有他们的生活嘛,也会有两个死鬼在一起待久了然后看对眼的情况……这不就有月老的用武之地了吗?

      好像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管怎么说,风浩歌还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为人民服务的——好像不太对——月老。今天是他正式入职的第一天。

      正式入职第一天,他就在路边遇到了一对情侣鬼,这不是天意是什么?风浩歌边感叹自己的运气边麻溜地给温明和苏洛清绑了根红线——当然,是征得对方同意的。用温明的话说,就算死掉了,他也要和苏洛清绑在一起。

      “第一天?”司离——就是那个黑袍帅哥——按了按眉心,重复道。

      “对、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原本理直气壮的风浩歌开始有些心虚了,面前这个据说是地府判官的人身上似乎天然带着一股威慑气势,明明他是兴师问罪的一方,结果现在却变成弱势一方了。

      “第一天就敢牵线……”司离看上去想叹气,但神情很快就又恢复了原先的淡漠,“算了,不知者无罪。他们这种在阳间游荡的鬼魂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发现他们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报告地府,由无常带他们入冥。”

      “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风浩歌呆住了,“那我该给谁牵线?”

      不找阳间的孤魂野鬼,难道去阴间?趁着鬼魂们在黄泉路上排队,想尽办法说服他们趁排队的工夫找个对象?虽然马上就要喝孟婆汤去投胎了,但临投胎前总要体验一把有对象的人生——或者鬼生?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月老司的培训里应该有这些内容,你可以回去自己学。”司离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指了指在一旁等候的两鬼,“现在,把红线解开。”

      “不行!”风浩歌下意识拒绝,“这可是我牵的第一根红线!虽然他们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但是就这样带他们入冥不就好了?干吗非要解开?”

      “红线会阻碍生死簿对他们的审判,是严重的妨碍公务。”司离的声音冷了起来,“马上解开,不然我不介意使用暴力。”

      红线为什么会妨碍审判,难道你们平时审判的鬼魂都是单身狗吗……风浩歌还想反驳,但对上那双淡漠的漆黑瞳孔,再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体型差距,他还是怂了。

      他不情不愿地取出鸳鸯谱,小声嘀咕:“会使用暴力了不起啊,哼……别让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信不信我给那个人乱牵线,让你一辈子单相思……哦好像也不行,这样对那个人不太公平……”

      青年的嘀咕声不大,但足够其他人听清,名叫温明的男孩子没忍住笑出声,他旁边的苏洛清也露出笑意,司离则抽了抽嘴角,这是从哪儿来的新人月老,怎么呆蠢呆蠢的……

      风浩歌当然不知道司离在心里怎么评价他,他将鸳鸯谱翻到第一页,上方正写着温明和苏洛清的名字,中间一根红色线条若隐若现。月老们促成的姻缘都会在鸳鸯谱上记录下来,每个月都要考核评比的。

      还以为自己入职第一天就能促成一对姻缘呢……呃,虽然这两个好像也不是他促成的。他扁了扁嘴巴,将鸳鸯谱平放在温明和苏洛清身前:“把手放上来吧,我来解开红线。”

      虽然他是第一次解红线,但是之前培训的时候也自己练习过不少次,应该是没问题的……抱着这样想法的他,在温明和苏洛清将手放在鸳鸯谱上的一瞬间,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温明察觉到他神情不对。

      风浩歌不信邪地再次感知鸳鸯谱传达出的信息,确定无误后,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好像,闯祸了……”

      于是苏洛清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风浩歌苦着脸指了指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线:“简而言之,如果解开红线,你们俩可能会失去对彼此的记忆……”

      “……什么?!”

      *

      红线,这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是用人的情感凝练而成的,更具体来说,是用爱情、欲望之类的情感凝练出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月老们如果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去牵红线,首先就要收集情感、凝练红线,据说有很多月老动不动就往酒吧、宾馆之类的地方跑,为的就是收集爱欲。

      “我才第一天入职,手里一根红线都没有……”风浩歌低着脑袋,满心后悔,“但是你们俩本来就是情侣,彼此间已经有足够的情感联系了,所以我就干脆就地取材,用你们对彼此的感情做出了这根红线……”

      “那么如果解开红线,就相当于取走了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形同陌路,进而导致失忆?”苏洛清冷静分析。

      “是……”风浩歌脑袋更低了,“抱歉,我此前完全不知道会这样……”

      其实这也是他的操作失误。凝练红线本来只需要取用最纯粹的那一丝情感,这种情感是没有指定对象的,给谁都能用,但是他图方便做出的这根红线将温明和苏洛清对彼此的情感和记忆全都塞进去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假如现在有两个完全失忆的人,取下这根红线给这两人系上,那他们就会获得其中的记忆,以为彼此是温明和苏洛清。

      “其实这也能说明你们感情好啦……”他弱弱道,“刚才司离不是在割红线吗?普通的红线被他这么一割应该直接断掉才是,但是这根红线一直坚持到我赶过来都还没断,就是因为里面还有你们的记忆,而且你们对彼此的感情足够深……”

      但是现在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苏洛清抿着唇沉思,温明则早就把原本按在鸳鸯谱上的手收了回去,紧紧捂着手腕:“那我不解了!我不想忘记洛清姐!”

      “你们已经死了。”站在风浩歌身后一直沉默的司离终于开口,语气淡淡,“就算现在没忘,之后喝了孟婆汤也该忘得干干净净了,不过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种留恋生前记忆的鬼魂,他在奈何桥上见过太多了,整个地府就属那里意外事件多,孟婆们每天都得熬双倍的汤,一半用来喝,另一半用来被打翻。

      温明被他说得一愣,神色顿时失落起来:“对啊,差点忘了,我们已经死掉了来着……”

      苏洛清却抓紧了温明的手,语气坚定:“正是因为我们死了,能留在彼此身边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所以才更不能在剩下这点时间里忘记对方。”

      于是局面就这么僵住了。风浩歌看看似乎想要直接暴力执法的司离,又看看警惕退后的苏洛清和温明,想到司离之前说的话,灵机一动,赶紧举手:“那什么,我有个办法。红线只是会干扰生死簿的审判,是这样对吧?”

      黑袍的判官点点头:“没错。”

      “那就很简单了啊,在审判之前解开红线,等审判结束再绑回去不就好了!”风浩歌为自己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点赞,“这样就不妨碍公务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看向苏洛清和温明,“只是忘记彼此一小会儿,应该还可以接受吧?”

      温明看上去唯苏洛清马首是瞻,只是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苏洛清拧着眉毛想了想,最终点头:“虽然我其实一秒都不想忘记……但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既不耽搁审判,也不影响感情。

      “等会儿,”司离问,“谁来解开、重新绑上红线?”

      “当然是我!”风浩歌指着自己,“我和你们一起去地府!是我闯的祸,我会负责到底的!”

      司离眯起眼睛,打量眼前正决心满满想要弥补过错的青年,最终还是没开口。

      从表面上看,风浩歌提出的这个主意似乎很不错,但要重新绑上红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司离并不打算点明其中的问题,无法重新绑上红线,对温明和苏洛清来说,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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