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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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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卿晚上踏进云一房间的时候,里面的女子和白日里判若两人。
她躬身行李,双手交叠,脸上刻意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再无一丝反抗:”丞相,我想清楚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您,绝不敢再像从前那样。“
宇文卿看着她,伸出拂尘,抬起她下巴,看了片刻,才答:“那就先跳个舞吧!”
春深:“啊?我不会跳舞。”
宇文卿脸色一冷。
春深赶紧道:“丞相想看什么舞?”
宇文卿看着她,坐在一架古琴后面,忽说道:“这是长安城最近最红的曲子《长安月,枋头霜》。你随意跳吧!”
“铮……”宇文卿一边弹琴,一边低低唱了起来。
“长安月,冰和雪;
君若天上月,吾似地上雪。
冰雪多皑皑,月光照宫阙。
枋头霜,更经霜;
铁马过冰河,指峡尽冰霜,
寒霜多寂寞,长乐与未央。
月下人,霜上花;
拔剑起荒原,铁甲惊寒鸦,
若非孤城闭,随君去天涯。”
……
琴声很优美,带着魅惑和艳丽,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可惜,跳舞的女子虽然美丽。
只是,她跳的舞实在不怎么样。
两手两脚胡乱比划,挥了挥水袖,或者弯一下腰,俯一下身,像是从未学过跳舞似的。
忽然,一个调子拔高了,弹琴的男子示意跳舞的女子,女子使劲往上一跳,面纱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
清幽,绝美,像溶化后的冰河,素极而又艳极。
“宇文大人,对不起,奴婢下一次一定会跳得更好。”南宫春深跪下,哀求道。
宇文卿看着她,哑声道:“如果下一次再跳不好,就回山号牢房吧!”
南宫春深之前一直沉浸在那首歌里,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情绪里,几乎忘记了此刻的处境。
她猜到了,那首歌是何人所做。
***
与此同时,吴暇带人捣毁了燕回楼。
找到了听瓮,以及一些伪装。
于是,南宫春深拓跋玉的身份,豆腐贩子的身份,以及音律坊舞女的身份统统暴露。
同时,还发现了藏在地下的大量武器,
那是铁公鸡造的,还没来得及运往沉玉峰,也被缴获。
还抓住了小太监包子,以及燕回楼诸人。
最重要的是,铁公鸡也被抓住。
这是史上第一次情报机构的核心人物被抓住。
原本以为燕回楼已经非常隐秘。
谁知,仅仅是两个媒婆就令之暴露。
铁公鸡也被抓进了锦荣监狱,也是受尽种种酷刑,可是,却什么都没说。
吴暇一边派人加紧审讯铁公鸡,一边派人在齐国附近寻找金陵卫。
***
锦荣监狱占地数里,房屋数十栋,房间数百间,更何况她现在脉门被封,武功也无法施展。
南宫春深四面观察了一下,总感觉云三和云四房间,一定就在这附近。
忽然,她看见一楼门口,有两树红花。
那是虞美人。
红花发出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十分特别,像是,像是……
南宫春深猛然睁大眼睛,进了中间那个房间,温泉水依然水波粼粼,散发出一种香气,若有若无。
那是脂粉香气。
一楼门口的花香和温泉里的香,是同一种香气。
南宫春深拿起一根竹竿,在温泉下敲敲打打。半晌之后,终于在温泉中心,敲打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
想必,那就是开关。
南宫春深思忖片刻,用被子裹住全身,屏住呼吸,飞快地走近那个机关,用手一捞。
轰隆一声响,里屋的墙壁上,一扇门打开了。
南宫春深飞身而起,甩掉棉被,进入了那扇门。
门背后一个阶梯,向下延伸而去,看不到底,南宫春深没有拿灯,而是拿起一串珍珠项链戴上,然后走下去。
宇文卿曾经说过,这屋里的珍珠,是南海进贡的,特大珍珠,一串足以照亮一间屋子。
没有风,没有光,只有珍珠淡淡的光晕。
南宫春深摸索着走到了底,然后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手足带着镣铐,坐在石椅子上,似乎很久了。
南宫春深把珍珠拿到他脸跟前,满面皱纹,须发皆白,左眼下有一个伤疤,脸上的神情依然刚毅。
是那个人。
他叫王简。
南宫春深转身离开,关上了门,然后又回到了外面那个房间。
宇文卿随时会回来,她必须快。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人就在这里,那么,接下来,她就要想办法迷惑宇文卿,争取时间,把这个人转移到自己的地方,秘密看守。
与此同时,要联系到南宫月夜。
金陵卫已经暴露,想必毒诗人和铁公鸡他们也被抓起来了,所以,这一次,只能找南宫月夜。
南宫月夜是唯一的人选。
然而,在这里要把情报送出去,十分艰难。
她被禁锢在这个屋子里,成为宇文卿的禁脔。
只有让宇文卿放松警惕,不再防备自己,才会有机会传出情报。
接下里的几天,南宫春深对宇文卿的态度更加温柔和驯化,十分用心地“伺候”他。
宇文卿对此渐渐放松了警惕。
当南宫春深与宇文卿周旋的时候,南宫月夜正在想办法联系她。
那一日,南宫月夜在御花园闲逛,站在假山背后,再次看见了那个僧人。
释真。
他似乎生了病,脸色苍白,瘦了很多,麻布僧衣变得异常宽大,他仍然坐在那里打坐,这一次他没有念经,在钓鱼。
青竹的钓竿,落在碧水之中,凉风习习,大雁南飞。
南宫月夜正准备上去和他说话,走出假山,这才看见释真旁边,还有人。
四个宫女拱卫着一个女子,坐在释真对面。
那女子年约三十左右,长相和史夫人有几分相似,端丽宁和,气质高贵,然而面色苍白,病恹恹的。
她盘膝坐在蒲团上,正虔诚看着释真,郑重问道:“大师刚才所说的要想钓到鱼,就要做到心中有鱼,杆上无饵,就是这意思?”
她的神色带有一点点少女的天真,十分动人。
南宫月夜嘴角一弯,差点笑出声了。
这和尚倒还有点意思。
她身边站着的太监,抿嘴笑了起来。
那太监三十多岁年纪,温和儒雅,长相颇为耐看,右边的眉毛里,有一道疤痕。
南宫看看那妇人,又看看那太监,想起宫中传闻,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于是,他上前叩首:“罪奴南宫月夜叩见皇后娘娘,娘娘福寿安康。”
那妇人正是史皇后。
她身边的太监,自然就是后宫总管李牧云。
因为她身体不好,一直处在病中,宫中事务交由她堂妹史夫人处理。
她是齐王元启的结发妻子,正宫皇后,齐王十六岁娶她,两个人少年夫妻,恩爱无比。
可惜,男人就算和妻子感情再好,也少不了要宠幸其他女子,特别是帝王。
听说,在齐王登基以后,宠爱了一位楚夫人以后,皇后就生病了。
五年前,楚夫人消失了,听说是被齐王送走的,宫人门都以为皇后的病会好了。
谁知道,却越发严重了,只能经常卧床休息,偶尔状态好的时候,会出来走走。
南宫月夜想起了,南宫春深说过南宫鳞交代过的那件事。
半年前,他接到一个秘密任务。
要在南宋寻找一个代号名叫“金雀”的女细作,听说是五年前在宋国执行任务,后来不知所踪,有传说来到了南宋。
听说,这是齐王亲自下的命令。
皇后看着他,点点头:“本宫正在听大师说佛,你也可以来听听,大师说得可好了。”
她是个成熟的妇人,可是说话语气神态,却像个少女。
这种矛盾的气质,令她更加动人。
南宫月夜明白了,为何齐王和她感情那么好。
史皇后的确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女子。
南宫月夜走过去,一个宫女拿着一个蒲团垫在地上,他也盘膝坐上去。
释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念经,念的是心经中的一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
南宫月夜听了一遍,慢慢地听出了一些意思,他看了一眼释真,双手合十,请教道:“请问大师,这是什么经?”
释真:“《心经》。”
南宫月夜:“心经里有何真意?”
释真:“一切皆虚无,万物皆是空。”
皇后看着释真,眼里露出崇拜倾慕的光芒:“大师,如果一切都是虚无的话,那么,我们活着有什么意思?”
南宫月夜也看着他,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虽然他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可是,他想听听这个和尚的看法。
释真:“因为要明白了一切皆是虚无,那么就不会计较得失,不会恐惧忧虑,心中会得到大自在,从而更好地活在今生。行善积德,悲悯苍生。”
史皇后点头:“本宫受教了。”
释真看着远方,说道:“我曾经在楼兰、蜀国、大宛、宋国讲过心经,诸国皆受教,唯有蜀国,不听佛言,终于亡国,避于危城之中,而其子民皆归于王化。有此结局,不过是前世造孽,报应落到今生……”
……
日暮渐浓,南宫月夜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这一段经文,以及讲经的内容,很明显,是另外一个情报。
《心经》的中心思想,是一切都是虚无。
意思是不要行动。
这很明显是南宫春深的意思,只有他的亲人,真正关心他的人,才会这样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提蜀国什么意思呢?
月光如水,紫宫里灯火微弱,南宫月夜斜倚在贵妃榻上,沉思不语,屋里放着冰块,微凉。
梅清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轻轻放在他跟前。
南宫月夜站了起来,梅清手一抖,莲子羹打在他身上,红红白白一片,梅清吓得赶紧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宫月夜不说话,看着梅清,目光黑如深井,声音像夜里的孤魂:“连你一个奴才,也敢藐视我。”
梅清不敢抬头,只是不停叩首请罪:“奴婢该死,奴婢不敢藐视贵人,奴婢愿意以死自证清白……”
说完,她横下一条心,高高抬头,使劲往地上一撞,却撞到了一只绣花鞋上。
鞋底和鞋面都是黑色的,上面绣着几枝莲花。
那是她做的鞋。
南宫月夜看着梅清,抬起脚以及脚上的脸,提到贵妃榻的扶手上,又看了许久,低声道:“你从前是燕宫里的人?”
梅清心中一颤,莫非他认出他来了?
“奴婢从前是太后宫里的打扫宫女。”
南宫月夜看着她,她十八九岁,皮肤白皙,细眉细眼,脸庞很小,十分秀气,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气。
倒是个动人的丫头。
自从梅清来了以后,史夫人每次都会在他刚刚做了某件事以后,恰好就进来了。
更重要的是,上一次他派她去李夫人那里送丝绸,本是试探她,结果,不久以后,史夫人又来了。
南宫月夜看着她许久,放下脚,淡淡吩咐一声:“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明日,我要拜见史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