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Imomo

17、第 17 章

　　或许是薄璄自己也意识到了那句话说得有多么不妥当。在当天晚上的party时，他多次想要走过来和我搭话，但不是被S打断，就是被E拉走。我看得出E应该是在追薄璄。本来想多少提醒她一下，可是看她对我满眼的警惕，我就彻底放弃了。

　　我没兴趣参与这种的纷争。

　　E叫来的人后来就开始往离谱的方向发展了，我看着凌晨四点了还在一波一波走进房子的人，一个一个都是受邀的plus one以及plus one的plus one，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边读的初中高中，我比较清楚这种派对最后会有什么类型的发展。

　　在叶子出现之前，我得想办法离开。于是我跟身边的人提议去海边走走。

　　S接收到了我眼神里的信号，立马同意了，身边有几个清醒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也不太舒服，还有两个喝醉了需要醒酒的，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看见薄璄也拿上了外套。

　　我没什么意见，跟E打了招呼之后，我们就走了。

　　这套房子地理位置不错，距离海滩走路不过十几分钟。我给苏黎留了条信息，让他明早就来接我。然后和S一起走向了沙滩。

　　S是我大学里的朋友，我们聊得来，所以很多苏黎泡在实验室没法和我吃午饭的时候，我通常和S在一起。

　　我跟S说，我担心之后她们搞出什么事儿来，让S明后天可以住到我和苏黎的房子里。

　　S点点头，她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派对。不过我们都没想到E会叫这么多人。

　　很多事情本来是正常的，人一多，就会失控的。

　　幸好我俩都是夜猫子，所以快五点了，我们还能比较清醒地在沙滩上走走。

　　突然有人提议一起看看日出，所有人都没意见，于是其中几个人跑回去拿沙滩巾。S本来想留下来陪我，但她想起自己落下的手机，于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沙滩上就留下了我和薄璄还有其他两个已经有点醉了的人。

　　薄璄走了过来。

　　“对不起。”他说着。

　　“我后来想了想，那句话说得挺混蛋的。”

　　不是混蛋，而是你一直都不掩饰你对女性的凝视。我心里想着，喝了口手里的饮料。转头准备自顾自地走走。

　　薄璄跟了上来。他看着我的脚印被海浪抹去，然后在那个位置上印上他的。我在前面走着，不说话，他就在后面跟着。

　　我们之间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海浪声。

　　身后那两个醉了的已经不管不顾躺在沙滩上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海面终于有些许波光粼粼。

　　“你喜欢过我。”身后的人终于开口，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他：“然后呢？”

　　薄璄看着我，他突然之间笑了：“可我那会儿不喜欢你。”

　　这句话才叫混蛋。像是想给十六岁的自己找回点面子，我平淡开口：“是的，我喜欢过你，但也只是喜欢过你。我不喜欢你了，未来也不会喜欢你。”

　　薄璄还是勾着唇角，他像是个计谋得逞的坏蛋一样。又来了，那种审视的目光。似乎是想借助天边的微光探寻出我脸上有没有一点点的悲哀和恐惧，或者一丝丝的羞愧。

　　但他找了很久，没有发现一点点。

　　他有点慌了神，像是终于发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那个高中里有些唯唯诺诺的女孩子了。薄璄开始意识到，面前的我说的，并不是气话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我笑了，笑得有些释然了。其实无论今天薄璄对我说什么，都不是很容易挑起我的情绪了。就像下午我感知到的一样，那块黄油掉落在了地上，他做再多的，只是让这块黄油融化得更快一些。然后油得让我难受。

　　“不用了。”

　　海面上露出一点点太阳的光芒。我的拒绝好像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挑起了眉毛。我不喜欢他这表情。

　　“我觉得……”

　　“不用了，薄璄，我觉得你很自以为是。”

　　“能和我说说吗？”

　　“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感觉这一幕很似曾相识，感觉在那些年读过的各种各样的小说里见过。我闭上了嘴。我曾经很想好心地扮演着那句话里的角色：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是希望你在人生的谷底里也知道，有人被你所吸引，所以不要灰心。

　　但是我现在做不到这么说。洛枳和盛淮南在一起，多少是因为盛淮南和洛枳心里的盛淮南是差不多的。但是薄璄，从来不是我心里的薄璄。

　　我甚至后悔说自己喜欢过他，因为事实不是这样的。

　　我们两个沉默着，我低下头注视着海浪一次一次冲刷我的脚趾。

　　“我那天拒绝你，是因为我的首考并不理想。”他说着，我只是看着自己的脚趾头被沙子盖过去然后又被海水冲干净。

　　“我从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哪怕你不怎么说话。真的。”

　　薄璄伸出了手，却停在了半空。因为我抬起头盯着他：“薄璄，真的，我没兴趣。”

　　那句没兴趣我终于还给了他。

　　“我是想说，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开始。”他脸上有了一丝急迫，被我捕捉到了。

　　“薄璄，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我看到远处那群人终于抱着沙滩巾回来了。而这会儿日出也已经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了，“所以从你来找我说话的时候，你就不适合扮演深情的角色了。”

　　“我真的，很没有兴趣。”

　　我和他擦肩而过，走向了S他们，像我们高中里无数次的相见一样。

　　只是这次，我走得很洒脱。

　　海浪会不停地向前，人也是。S问我发生了什么吗？我说没有。

　　因为从情绪上，我根本没感觉到什么，我不觉得什么被剥离了，也不觉得很畅快。对这件事，我麻木得不像当事人。反倒像是在公交车站碰到了一群朝我大喊go back to ur country的teenager一样。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们，然后让他们滚回欧洲去。

　　我想就这样吧。

　　就到此结束吧。

　　等我们回到那套房子的时候，我说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所以我和S迅速收拾了东西，我立马打电话给了苏黎让他速来。

　　苏黎来的时候，薄璄站在门口，看着我坐上了苏黎的车。但我压根儿没怎么注意到他。

　　当天他还给我发了信息，不过我直接取消关注了他。

　　苏黎问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狠狠睡了一个回笼觉。早上我到了家给S介绍了客房之后胡乱地冲了个澡就躺进被窝里了。

　　我告诉了苏黎关于薄璄的事情。

　　我喝了口苏黎为我泡好的茶，跟他说：“我没想到他会追过来问我。”

　　夕阳折射着洒进了房间，苏黎接过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顺手过来揉了揉我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可能是眼疾突然治好了吧。”

　　我笑出声，然后懒洋洋得像是骨头被抽走了一样瘫在苏黎腿上。鼻尖压着几缕发丝，只是在这张床上躺了一个下午，已经沾染上了苏黎的味道。

　　“好毒，我好喜欢。”

　　床头柜上摆了一束新放的鲜花，就像苏黎每次约会都会带上的那种。

　　“亲爱的，你本身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好。”夕阳给苏黎的发丝间镀上一层金光，他眉眼里有种我一如既往喜欢的温柔。我伸手，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皮肤。

　　“所以，你才是你永远的白月光。”

　　苏黎握住我的手，他掌心滚烫，像是在做出什么珍重的承诺。

　　我爱苏黎。他从来不冠冕堂皇地告诉别人自己为我做了多少。他的深情从来不靠那些世俗的定义。

　　我想到高中里读过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苏黎不会是罗密欧，因为如果他爱我，他会直接来到我的面前，而不是在阳台下半夜扰民。我也不会是朱丽叶，因为如果我爱他，我知道楼梯在哪里。

　　但莎士比亚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如果男人会产生爱情，那用眼睛来恋爱。苏黎的爱，只要他望向我的瞬间，我就能够知道。他的爱，眼眶盛不住。

　　我勾住他的脖颈，唇舌厮磨之间，我感受到一种由内到外的放松。像是从一场噩梦醒来，爱人就在身侧，真好。

　　他为我而来，我飞奔向他；他准备礼物，我手捧鲜花。

　　“我预约了那家你很喜欢的餐厅。”

　　“好，我收拾一下。”

　　“苏黎。”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嗯？”苏黎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我们去看明天的日出吧。像上次一样！”

　　“好。”

　　就像是玫瑰，是他送的，我才会珍藏着摘下其中一片花瓣放进书本压好保存。

　　日出和大海，也只有他在身侧时，才会感觉到浪漫。

　　所以，亲爱的，我们去看日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