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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状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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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阿娘在屋子里生火蒸上早前揉的四十来个面团，让小禾待在家照看男子，自己要去趟隔壁。
小禾想起昨夜里传来的惨叫声，一时心中难过，不知道如何想象那样的惨状。
苏阿娘不许她去，只说家中早年做酒水生意运送原料的木板车借给隔壁还未归还。
家里仅剩的粮食和衣物可不能丢。
偌大的京城没有半点声音，连平日里站在院里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都跟死绝了似的。
这儿不能再待了。
眼下朝廷正在和夷人打仗，昨夜那伙人嗓音粗犷，话音又不像中原人，只怕是夷人已经杀进京城来了。
虽说这时候城里没半个人影，说不定只是追到城外去了，早晚还会回来，小禾和阿娘知道离开这里刻不容缓。
所有的事等去郝家村见到苏阿爹再说。
阿娘去隔壁找车，她把男子外衣换下来，换上阿爹打上补丁的衣服。
那人真是好看极了，穿红衣妖媚，穿布衣又温润如玉，一点不像厉鬼，倒像个仙人。
家里草药不多，小禾摸索着给男子把手用木板捆住挂在脖子上，断掉的腿只能包裹上止疼的药草，也草草用木板捆上。
失血这么多，只能看他的造化。
小禾在犹豫要不要带他走。
他衣着如此，又是今春科考的状元公，想必家世不俗，肯定会有人来找他。
小禾想到这里又摇摇头，万一他的家人找不到他都走了，或者死光了呢。
她忧心忡忡，苏阿娘却没过问她的意见，套上车进来就让她帮忙把东西都搬到车上。
也包括那个人。
她立马站在后头帮忙推车。
阿娘问她：“你平日里做事果决，怎么今天磨磨唧唧的？”
她沉默半晌才回：“阿娘，平日决定的后果无非是接下来几日是吃面饼子还是红薯干的事，这是人命。”
苏阿娘摸了摸女儿的头，紧张了一早上，还看了刚搬来不久的邻居的尸身，后知后觉悲从心来。
二人一言不发，埋头推着车往城门跑。
一路上尸横遍野，两人的鞋和车轮都已经被血浸泡过一遍又一遍。
苏阿娘让女儿盯着车看，她会看路。
小禾没有听从，偷偷把眼珠子转向街道。
往日里繁华的长安被血迹和烧焦的房屋衬得如同新鲜的死城，地上有形形色色的尸身，或衣着华贵，或身着布衣。
有的已经被烧焦了，有的还形容完整，如果不是闭不上的无神双眼，还以为正在睡梦当中。
她眼睛一眨，有泪水滴落下来。
城门口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寂静却让两人更加紧张。
两人腿脚发酸，却还是加快了脚步，推着车向着城外加速奔跑。
车上的人虽然清瘦，但是毕竟高大，重量也是在的，一阵冲刺下来，小禾和阿娘已经满身是汗。
两人不敢走官道，便绕了路过林子深处的近路。
那儿离狼群可能更近一些，这两年除了镖局和商队，已经没什么人敢走。
如果不出这回事，朝廷原本已经贴了公告春后除狼的。
好在天色还早，娘儿俩还能赌一把，总比走官道提心吊胆的好。
小禾已经累得嗓子冒烟，正走着呢，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路旁的灌木道：
“阿娘，咱们得把衣服换了。”
阿娘捶了锤直不起来的腰：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换衣服？这可不是爱洁的时候了。”
她握住阿娘的小禾停下脚步，用汗涔涔起了茧子的小手轻轻放在阿娘手背上。
“师父跟我说过，前朝跟北方胡人打仗的时候，几乎杀光了都城所有男子，有的女子留在中原生下孩子，剩下的被带回北方了。”
苏阿娘沉默片刻，从盖住男子的棉被底下掏出来个包裹，二人到旁边的灌木丛三两下把衣裳换了。
都是小禾担着担子去村里卖东西的行头，已经浆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
车上的人却突然咳嗽两声，把小禾吓了一跳。
她凑上前低头看人醒了没有，那人才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盯着母女二人看了一会儿。
小禾没时间耗在这儿，摸了摸他的额头，稍微有些发热。
便从腰上装草药的布兜掏出来晒干了的马蹄金塞进他嘴里：
“这会儿烧不了水，你凑合一下嚼碎了咽下去。”
男子眼神还迷蒙着，两颊泛着粉红，唇色也变得粉粉的。
他又咳嗽了两声，却还勉强把药往口中送了送。
小禾突然想起什么。
几人到现在也没有吃饭。
只是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拿出面团生啃，顺便塞了一个给男子。
狼吞虎咽吃完后，几人总算上路。
车上的人一言不发地嚼完草药，又安静地啃起了面团。
好像断手断脚的不是他似的。
等终于啃完了，才又看向小禾，嗓音柔和，只是语气里有着某种不解：
“你们为何救我？”
小禾累得气喘吁吁，不耐烦道：“谁让我给了你一板子，你都在那里了，还是个活人，我忍心我阿娘也不会忍心。”
他闻言沉默了，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憋出来半句话。
小禾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凶了，抬手擦了擦汗，觑了一眼同样不说话的阿娘，决定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我家？酒水巷子就没出过读书人，更别说状元老爷了。”
他眉头微蹙，似乎是想到了伤心处，很快又恢复了那张冷脸。
淡淡道：“陪家人游湖，恰好遇上胡人进京，跟家人失散了。”
小禾想到他的家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立马闭口不言，埋下头专心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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