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杳培

1、生病

　　“咳咳咳，咳咳”
　　“又开始咳嗽了”父亲连忙放下水壶，轻拍母亲的背。
　　“唉，老毛病了，对了秀儿是不是今天回来？”
　　“嗯，下午就回来了。”
　　“那你快，快回去，别让她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把你照顾好了我就回去。”父亲递给母亲一杯水。
　　父亲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站在地铁口，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画架的小女孩快速向自己走来，嘴角微扬。他将画架拿过来，再把奶茶递给女孩。“爸，这几天我都快累死了”一边抱怨，一边猛吸了两口奶茶。“我宝贝辛苦了，爸爸给你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就等你回去。”“嘿嘿，还是爸爸你最好了，哎！妈妈呢？妈妈怎么没来接我？”秀秀停下脚步站直勾勾的盯着父亲。“妈妈生病了，在住院，我们先”“住院！很严重吗？不行，我要去看妈妈！”秀秀说完就要走，父亲一把拉住她“乖，妈妈已经好多了，我们先回家把东西放好，吃完饭就去医院，你还要给妈妈带饭啊。”秀秀牵着父亲的手沉默着向前走。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了？我和爸爸给你带好吃的来了。”秀秀将饭盒放在柜子上，握着妈妈的手“妈妈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你画画夏令营感觉怎么样？”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秀秀的碎发整理到耳后。“我感觉不错，老师还夸我了呢，她说我画面构图和明暗对比把握很好。”“是嘛，你可太棒了！”“秀秀，既然回来了，那从明天开始妈妈的早饭和午饭就交给你了爸爸上班前会把饭做好，你带来给妈妈。”爸爸站在床尾看着秀秀“好啊，保证完成任务！”秀秀挺直腰板一本正经的看着爸爸，一瞬间逗笑了父母两人。
　　太阳落下又升起，转眼间秀秀已经在医院陪伴母亲两周了，期间总能听到母亲咳嗽的声音，看到母亲下雨天受伤的手隐隐作痛的难受。秀秀趁妈妈睡觉时私下去询问“医生，您好，我是38床的家属，请问我母亲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你母亲这次主要是病毒性感冒发烧引起心肌炎，但好在及时治疗现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回家好好休养，按时吃药，手定时做理疗，明天看各项状况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好的，谢谢您。”得到医生的确切答复后安心回到了病房，拿出手机将情况告诉了父亲。“秀秀”“妈，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秀秀将妈妈扶起来，又将床升起来让妈妈可以舒服的靠着。“秀秀，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这都住了好久了，我感觉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我去问了，医生说明天再监测看看，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秀秀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药递给母亲“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妈妈拿起水杯，接过药一口将其咽下。
　　秀秀扶着妈妈走出医院，雨后初晴，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一阵风吹过水汽和尘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冲刷掉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回到家中，秀秀和父亲将行李放好就看到妈妈拿着抹布准备擦拭桌子“妈妈，你快去休息，这些交给我就行了。”秀秀拿过母亲手里的抹布，半揽半推着母亲到沙发上“您要是实在无聊，看看电视，不行刷刷手机，别的您就别操心了啊。”“你这丫头。”母亲笑着坐到沙发上看着父女两人忙碌的收拾房间，感到些许无聊便打开了电视。
　　“汉秀是流行于湖北省荆沙、武汉、洪湖一带的传统刺绣艺术，据史书记载，它始于汉，兴于唐二盛于清。汉秀以楚绣为基础，融汇南北绣法之长，逐渐形成以铺、圧织、锁、扣、盘、套为主要针法，以平金夹绣为主要表现形式的刺绣艺术体系……”
　　母亲看了一会电视上汉秀纪录片后沉默不语就起身回到卧室，“爸爸，妈妈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没有啊，你看错了吧，妈妈估计是太累了就回房了。”“可是我明明看到母亲叹气了的。”秀秀喃喃自语道。客厅里只听着纪录片在不停的播放。“秀秀，饭好了，去叫妈妈吃法。”“嗯，好”收起手机，秀秀向卧室走去，打开门就看见妈妈盯着手机发呆。“妈妈，你在看什么呢？吃饭了。”母亲将手机收起与秀秀一起走到餐厅，一家人坐在桌子前默默吃饭，父亲时不时给秀秀和母亲夹菜。“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先回房间了”母亲将碗放到桌子上后就直接起身回卧室，秀秀看着母亲碗里剩下的半碗米饭内心疑惑不已“爸爸，妈妈怎么了？就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啊。”“唉，妈妈是想起了汉绣，她受伤的手。”“难怪妈妈看到电视上的汉绣后就不对劲，我以为妈妈已经放下了。”“好了，快吃饭吧，吃完休息会儿，下午我们出门去转转。”爸爸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给秀秀。
　　秀秀下午陪母亲到绿道散步，看着母亲心不在焉，也考虑到母亲才出院怕长时间运动身体承受不了就提出回家，母亲点了点头。母亲回到家就说自己累了便回房间睡觉，秀秀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母亲摆脱不开心的情绪，拿出手机不停地翻找也没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后索性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躺在沙发上生闷气，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父亲回到家就看到秀秀躺在沙发上，拿出一床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嗯，爸爸，你下班了。”秀秀睁开眼睛看到爸爸蹲在面前，“怎么睡在沙发上？被子都不盖。”“爸爸，妈妈真的彻底无法进行汉绣了吗？”“妈妈的手经过治疗现在是好了点，但是汉绣目前是不可以的。”“那，那这可怎么办呐，妈妈总不能一直闷闷不乐对她身体也不好啊。”秀秀皱着眉说道。“其实，你妈妈心里已经接受了手无法再绣汉绣了。”“嗯？那这是？”“妈妈在意的是她手受伤之前还未完成的一幅作品，当时妈妈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这幅作品，只是没想到突然的意外，这幅作品最终成为了残次品。”“所以妈妈中午盯着手机看的应该是那幅作品。”秀秀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绣品呢？放到哪里了？我怎么都没见到过！”父亲拍了拍秀秀的额头“别激动，我把它收起来放在车库里了。”听完父亲的话秀秀直接跑出家门，按下电梯键，不自觉咬着下嘴唇，眼睛时刻盯着电梯显示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嘴上嘀咕着“怎么还不来。”
　　到达车库，秀秀从堆积如山的盒子中翻找，在最底下的盒子里找到了。圆形丝绸上一朵淡粉色盛开如盘的牡丹映入眼帘，牡丹旁边一只用银线勾勒出的蝴蝶像是下一秒就要去觅食，可惜的是这只蝴蝶并没有用绣线进行绣制。秀秀抚摸着上面的蝴蝶轮廓心里下定了决心，带着绣品回到家中。“爸爸，我决定替妈妈绣完这未完成的绣品，所以后期的绘画训练我。”父亲停下手中的工作，推了下眼镜看着秀秀“宝贝，汉绣不是玩笑，你从未学习过它，又如何去绣呢？爸爸知道你是为了弥补妈妈的心愿，但是我们是否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况且绘画你从小就开始学习，也很有天赋，因为汉绣而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爸爸不希望你因一时冲动而随意决定。”秀秀将母亲的绣品铺放在桌子上“我并不是一时冲动，虽然我没有学习过汉绣，但是我知道它制作的主要过程是需要画稿、扎板、印稿、配线、刺绣。画稿这一步我没有问题，剩下的我可以一点一点的去学习，我也并没有放弃绘画，我只是想将后续的绘画训练缩减一下。”父亲看着秀秀沉默了一会儿“汉绣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既然提出来了我也不会拒绝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懈怠了绘画课程。”“谢谢爸爸！”秀秀笑着对父亲说完就拿着绣品跑走了。“这丫头风风火火的”父亲看着秀秀跑回卧室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忙工作。
　　秀秀在电脑上搜索汉绣相关的知识大概了解后就对汉绣的制作过程犯了难。视频上的汉绣制作过程看起来只需要画稿、扎板、印稿、配线、刺绣这五步骤，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有各种细枝末节需要注意，向自己这种中途学习估计更是困难。秀秀越想越觉得气馁，“不对，我都还没开始学呢怎么就要放弃了，不行，我可不是临阵逃脱的人！你可以得！”轻拍了两下脸颊后，打开手机搜寻汉绣学习的课程准备去寻找老师一对一辅导。秀秀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绘画训练没开始前每天学习汉绣，训练开始后则早上学习汉绣，下午进行绘画训练，每天都很充实有时也感疲惫，但她从不抱怨，就这样家、汉绣、绘画，三点一线的度过了两个月。
　　“唉呀，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就是按照老师教的做的啊，怎么会不一样呢？”秀秀手撑着脑袋，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自己课上制作的作品和母亲的绣品发出疑问，挠了挠头发还是想不出答案。“咚咚咚”门被打开，父亲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把水果放到一边“怎么了？今天课上遇到了问题？”秀秀拿过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我根据老师讲的做出来的和母亲有明显的差异。”秀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我来看看”父亲拿起两件绣品仔细对比“确实有细微的不同，不过你短时间内能制作出完整的绣作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我学习的技法绣放在母亲的绣品上绣制根本不行，说不定还会毁坏它。”父亲看着秀秀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吃着苹果陷入了沉思。“算了，明天去问问老师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秀秀将东西拿起准备装进盒子里“技法？我知道了。”“爸爸，你知道什么了？”秀秀拿着绣品看着父亲“作品上的差异不是你的问题，师承不同的老师学习的绣法技巧是不同的，况且你妈妈是传承你姥姥的手艺，你姥姥独创了一个技法，你不会也正常。”“姥姥独创的！这么厉害，那我要怎么办啊，姥姥去世妈妈就很伤心，再去问她勾起她的伤心事这不好。”“好了，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实在不行就算了，你有这个心意就很好。”“那姥姥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姥姥的东西都是你妈妈收拾。”“那好吧。”“好了，你也别担心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父亲离开后，秀秀郁闷不已，抱着姥姥做的娃娃睡着了，娃娃的衣服上的一只残肢蝴蝶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