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欺君犯上的可能性》梦回雕阑

3、第 3 章

　　马车走走停停地行了五六日，路上好不折腾，楚月恒自小长在深宫，未曾出过远门，自是受不住马车颠簸，亏得时言念一直在旁安抚，悉心照料，才硬生生地熬下来。

　　到达无启国，车门经过午门，又一路穿过集市。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楚月恒趴在座椅上，掀起车窗的帘子朝外张望着。小贩的吆喝，刚出炉的包子的热气，饰品摊上便宜却有趣的小玩意儿，一切看起来好似和重梦国没什么区别，又好像处处都透露出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来。

　　到了宫门口，早早地便有仆侍等在此处，领着楚月恒和时言念下了马车。时言念抬脚欲陪同楚月恒一道进宫面见无启国国君洛皇，却被立在一侧的仆侍拦了下来。楚月恒看了眼阻拦的仆侍，又抬头看了看偌大的矩形宫门，兀自镇定地同时言念微微点头示意他心安。此番情形，时言念也只好作罢。而后楚月恒便恭敬地请仆侍在前方带路，自己跟在仆侍的身后踱步慢慢进了无启国的皇宫。

　　时言念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昂首挺胸的身影缓缓地跨过宫门，在御道的转角处消失了。

　　一时间无法明了楚月恒在无启国皇宫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时言念想了想，尽量装出一副孩子的语调，试探着去问候在一侧的仆侍。“请问这位大人，我家殿下此刻在宫内情况如何？”

　　谁曾想这名仆侍见了时言念笑嘻嘻的脸，却丝毫不领情，反而颇为不耐地哂笑道：“你家殿下金枝玉叶，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你个随从又瞎操个哪门子心，我奉劝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来得稳妥。”话毕，便背过身去，懒得再搭理时言念了。

　　时言念讨了个没趣，也不去反驳。只得暂且按下心底的担忧，状似随意地去看街道两旁屋檐上栖息着的喜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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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直等到时言念把屋檐上的喜鹊瞪得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的时候，方见得楚月恒跟着一个仆侍有些踉跄地出来了。

　　“殿下？”时言念急忙上前去迎，见他脸色有些许泛白，不免担忧地问道。

　　楚月恒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又将自己的重量放心地转移到时言念的身上，在他耳畔悄声道：“受了些无启国洛皇陛下拙劣的‘下马威’罢了。”时言念赶紧扶住楚月恒，转头对着仆侍点头致谢，客气地请他在前头带路。

　　好在那名仆侍看在他们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倒没有太过为难他们，领着两人到了质子府后便自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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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言念扶着楚月恒进屋，让他先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在楚月恒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欲去掀他的裤脚。方才看楚月恒走路踉跄的样子，时言念便猜到恐怕是刚刚在无启国皇宫里发生了什么。然而未等时言念的手触及楚月恒的裤脚，便被楚月恒手疾眼快地抢先拦下。

　　“殿下。”时言念抬头凝视楚月恒的面庞。对视半晌，楚月恒终于败下阵来，缓缓移开了手。

　　时言念这才伸手挽起楚月恒的裤脚察看，果不其然，原本白皙的脚踝处有些肿胀，大概是扭到了。
　　“洛皇害的。”默默地察看了片刻，时言念下了结论。

　　“额，若本太子说我是被他吓得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信么？哈哈……”楚月恒的讪笑在接触到时言念平静无波的眼神时不觉停住。“唉，没事，这点程度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够看的，就是放那不管明天也能好。”

　　楚月恒不再去看时言念，自顾自俯身把裤脚放下来，而后便随意打发时言念去查看质子府内的情况。时言念又看了楚月恒一眼，只好依言起身，心下暗自忖度待会儿找找屋内是否有疗伤药之类的，随后便缓步离开房间，进了院落，四下环顾起来。

　　质子府不大，正中是一方朴素的四方院落，共有东西两个厢房和一个正堂，厢房用于就寝，正堂是会客之所，正堂两侧的耳房用于堆放杂物，正堂后面就是后室，用于炊食用膳，再往后有一个膳房与厕屋。整个质子府内没有一个仆从，亦无任何的华丽饰物。

　　走了一圈下来，实在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金疮药，眼见得天色已晚，时言念只好先回身去找楚月恒。又寻了一番，才终于在东厢房里发现了正坐在床榻上揉捏脚踝的楚月恒。

　　“殿下，抱歉，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伤药。”

　　“嗯。”楚月恒随意应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这回事儿，他转头对着屋内桌案的方向朝时言念点点头。“你先用膳吧，方才一名仆侍送来的。”

　　时言念闻言顺势看去，只见一方桌案上正摆着两碟小菜，清一色全是翠绿和嫩白的菜肴，毫无半点荤腥，但好在看上去还算干净。另外还有两碗米饭，其中一碗饭已经只剩一半了。时言念的视线落在那剩了半碗的米饭，停了几瞬，随后便行至桌边坐下用膳了。

　　“喂，时言念，你取字了吧？”楚月恒看着用膳的时言念，忽地问道。

　　“是，殿下。”时言念停箸回道。

　　“那，你的字是什么？”

　　“匪石。”

　　“匪石？嗯，没有我的字好听。”

　　“那请问殿下的字是？”

　　楚月恒一挥袖摆。“你听好了，我字，无晴。”

　　时言念看着眼前突然莫名开心起来的楚月恒，刚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得楚月恒继续开口。“不过我还是继续叫你的名吧，我觉得你的名更好听，言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多好听。”

　　“咳、咳。”时言念自去继续夹菜，不再搭话。

　　当时言念的竹箸又巡回了好几番后，忽又听得一阵支支吾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那个，时言念，你今晚睡哪？”

　　时言念闻言转头去看楚月恒，见他攥着衣角有些别扭的模样，不由轻笑地解释道：“质子府上下统共两间厢房，殿下既已下榻了东厢房，臣今晚自然是预备歇息在西厢房了。”

　　楚月恒闻言却又兀自低头不说话了。

　　时言念见许久得不到楚月恒回应，便又拾起竹箸继续夹菜了。

　　又过了半晌，床榻那方却突然蹦出一句好似不着边际的话。“本太子脚疼。”

　　时言念听得这话，有些错愕，无法，只得再次转头去看楚月恒。却见楚月恒只是静静地盯着他，薄唇紧抿，看上去并不是疼痛难耐的模样，却也没有下一步指示了。

　　时言念不知楚月恒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只好侧头想了想之前的话题，试探地道：“那，若是殿下不喜，臣去把西厢房的铺盖卷了铺在这边地上可好？”

　　听得这话，楚月恒才终于舒展了方才一直紧皱着的眉头，郑重地继续强调道。

　　“嗯，你要知道，本太子脚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