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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袅袅熏香兀自氤氲,檐下草叶无风自动,同心殿内,一派静谧诡谲之气息。

      楚月恒手指曲起,一下又一下地嗑在桌案上。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始终擒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静静地面朝着殿内一位身穿一袭飞鱼纹红衫的人。

      .

      此人便是重梦国前任国主楚皇陛下的随侍总管赵氏,也是现在五皇王楚智伯重要的亲信。半个时辰前,楚月恒特意让时言念去请来这位赵总管。眼下,赵总管正喝着时言念刚为他沏好的茶,一脸轻蔑地睨着眸上覆着白布条的楚月恒。“不知太子殿下找洒家来,究竟有何贵干?”

      楚月恒挥挥手示意时言念先下去,而后咧嘴一笑道:“自然是想同赵总管好好聊聊了。”

      时言念依言告退。待出了门却又身形一转,几个纵身便轻巧地跃至殿外窗台下,而后单手在窗台上一撑,翻身自窗外再次跃入殿内,随即便在窗前幕帘后藏好了,敛声屏气,再无动静。

      楚月恒听得东侧幕帘轻轻晃荡,心知是时言念藏匿完毕,便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热汤,面朝前方微微一笑:“我听说,赵总管如今深得五皇弟器重?”

      “呵,”赵总管见楚月恒说话间甚至偏离了自己所在的方位,当下嘲讽之意更甚,“太子殿下说笑了,即便洒家日后深得五皇王仰仗,见了太子殿下,也还是会礼让三分的。”

      楚月恒听罢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水,看似不经意地道:“我知赵总管从前是在我父皇身侧侍候的,如今我父皇已去,赵总管得以侍奉新主,我想,赵总管心里定是十分欢喜的吧。”

      听闻此言,赵总管微微一愣,随即神色一变,愠怒地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洒家是另侍新主不错,可先皇陛下的驾崩跟洒家毫无干系,太子殿下可不要污蔑良人才是。”

      一语毕,藏于帘后的时言念不由嗤笑一声。看来,这个赵总管,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殿下只是稍稍一激,便让他露出了破绽。时言念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悄然将右手压在佩于腰侧的剑柄上,拇指一推,剑刃即刻出鞘三分,寒光凛凛。

      殿内,楚月恒仍是端着一副如沐春风的笑意,泰然自若地道:“本太子可没有这么说,赵总管怎地这般焦急,莫非,当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话音刚落,赵总管顿时怒不可遏地直起身,扬起手中茶杯便狠命朝楚月恒掷去。楚月恒眉头轻挑,微一侧身便灵巧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茶杯。那茶杯直直地砸在楚月恒身后的墙壁上,顷刻间便粉碎成好几瓣大小不一的瓷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而四溅而出的茶水也淋湿了楚月恒的外袍,将他的衣襟和袖袍上都浸染出几片深色的水渍。

      “啧。”时言念眉头蹙起,攥紧了手中的剑,强行按捺下心头的怒气。

      只见那赵总管大步一迈,指着楚月恒张口便骂:“你真当你还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废人,也有胆子在我面前摆架子,等下月初五皇王继位,你注定是个只配吃牢饭的贱命!”

      “哦,是吗?”楚月恒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道,“恐怕,赵总管不日也要成为阶下囚了呢?”

      “你这是何意!”

      “赵总管,你可知……”楚月恒收起笑意,缓缓直起身,而后袖袍一甩,厉声道:“毒害一国之君,是何罪名?”

      “你……”赵总管被楚月恒当头一喝,惊慌地倒退几步,直撞到身后的桌案才堪堪稳住晃荡的身形,“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我可没有胡说,”楚月恒收回手,又恢复了轻佻的笑意,负手而立,“若是赵总管想听,我可以说说我的推测。只是赵总管,你敢听吗?”楚月恒缓缓朝赵总管迈近了一步,语气里尽是轻蔑。

      “有、有何不敢!”赵总管咬咬牙,色厉内荏地扬声喝道。

      “很好,”楚月恒勾唇一笑,“那我们不妨从头说起吧,反正,赵总管可是‘胆识超群’,是也不是?”楚月恒抬起手,似乎是想拍拍赵总管的肩,可谁知赵总管一见他朝自己伸出手,竟吓得身形一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在座椅上。

      帘后的时言念看见这一幕,眼中嘲讽之意尽显。时言念右手指腹慢慢摩挲着剑柄,一想到待会儿要用自己的佩剑来对付这等宵小,竟蓦地生出玷污了它的念头。

      那方,楚月恒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本太子听闻,七月之初,我父皇的身体尚且安好,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之症。可偏偏就在不足一月后,我父皇便撒手人寰,这未免太过惹人生疑,”楚月恒偏过头,似是凝神细思,“而算算时间,我父皇驾崩之际,恰好应是我失明的消息传回重梦国的时候,赵总管,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巧了吗?”

      “这、这又能说明什么!”赵总管强撑起身体,慌乱地吼了一声。

      楚月恒自是不理他,转而像是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在我重梦国,皇室的药汤一类,为保险起见,从熬制到给病患服下,一向只经过三类人之手。一是御医,二是熬药的侍从,三便是侍候的总管。我猜,恐怕正是那时负责侍奉我父皇的赵总管你,在这药里加了什么料。而这种毒,大概会在无形中,慢慢地侵蚀我父皇的身体。是以,就连那时负责为我父皇诊治的窦御医也未曾察觉。”

      楚月恒觉察到东侧幕帘的晃动幅度有些大,便抬起右手,随意挥了挥袖摆。

      藏匿身形的时言念接收到楚月恒要求他继续按兵不动的指示,只好委屈地向后稍稍退了一小步。真是,这宵小明明弱得不堪一击,殿下怎这般有兴致,非要层层深入地围堵他,直接让自己上,一剑毙命不好吗?时言念猜不透楚月恒的心思,心下颇感郁闷。

      那厢楚月恒却是继续开口了。“不过,大概是我失明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授意赵总管的背后之人怕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于是,便让赵总管下了一剂猛药,这才导致我父皇的病情骤然加剧的吧?”

      楚月恒又不动声色地朝赵总管的方向迈近了一步,只是赵总管慌张至极,一时竟没有察觉到楚月恒的动作。

      “如此,便被窦御医察觉了端倪。窦御医自然知道不是自己的药方之故,他通过排查也能轻易地去除熬药侍从的嫌疑。所以,窦御医定能觉察到是赵总管动的手脚。但是,窦御医无从得知赵总管背后之人是谁,而当时在皇宫内的所有皇储和嫔妃,甚至是我母后,都有动机。只有远在无启国的我,毫无嫌疑。”话音刚落,楚月恒迅疾出手,利落地掐住赵总管的脖颈,将他一把从座椅上拽起,随即手腕一翻,狠狠地将赵总管砸在地上。

      “所以,赵总管,你说,他会怎么办呢?”

      楚月恒居高临下地站在赵总管身前,慢悠悠地从衣袖中翻出一张叠成四四方方的纸,炫耀似的在赵总管面前抖了抖。

      “赵总管,你猜,这是何物?”

      “给我!”赵总管以为是窦御医诉诸他罪状的证据,心下大骇,起身欲夺——

      见他出手,楚月恒早有防备,登时向后一撤,躲过赵总管扑来的身体,当下大喝一声:“时言念!”

      早已等候多时的时言念听到这句指令,当即一掀幕帘,右脚猛地向后一蹬,旋身借力向前掠去,只一息便手持长剑,直直地刺入赵总管的后背,寒剑入,红剑出!未等那震荡而起的幕帘落回原地,被刺中的赵总管便已挣扎着跌倒在地。

      楚月恒缓步上前,俯下身靠近只余一息的赵总管,对着他露齿一笑。“赵总管,让本太子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言毕,楚月恒曲手向后,一下解了自己遮目的白布条。顷刻间,布条落地,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眸。

      “本太子好得很,可不是你这废物口中什么瞎了眼的废人。”随即,时言念手心用力,一下抽出长剑,赵总管顿时向前一扑,即刻毙命。

      .

      “啊,总算搞定了,”楚月恒站起身来伸着懒腰,语气里尽是轻快之意,“可累死本太子了。”

      时言念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擦自己的佩剑,只好暂且将“受了委屈”的佩剑置于一边。待时言念回过头,发现楚月恒一派懒散的样子窝在座椅上,心满意足地喝着热汤,全然不见半点方才凌厉骇人的气势,不觉又好笑又无奈。

      时言念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句。“殿下,若臣记得没错,臣的父亲是说那窦御医在先皇陛下病情加重后便失踪了吧?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被五皇王的势力灭口了。”

      “嗯,的确如此。”楚月恒歪过头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时言念面露疑惑,“殿下手中又怎么会有来自窦御医的陈述信?”

      谁知楚月恒听见这话,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说这个呀?”

      楚月恒掏出先前那张叠起的纸,毫不在意地随手一丢,“白纸罢了,我那是唬他的。”

      时言念闻言,一脸神色莫名,半晌没有回话。楚月恒见状也不去理他,自去喝那桌上剩下的热汤。嗯,这热汤真好喝,要不还是戒了茶叶吧?

      过了许久,楚月恒方听得时言念略显迟疑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殿下。”

      “嗯?”

      “你变了。”

      “……”

      “变黑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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