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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春寒时节不知不觉过去,人人纷纷披上清凉的夏衣。酷暑哈出一口热气,到了夜晚都无法散去。

      深蓝的天空中有几颗很淡的星,像脸上的痣。

      大地上华灯四起、千万颜色的光、无数形状的光、流动或者静止的光使人目不暇接,汇聚成远近闻名的江边胜景。

      夜航船沿江岸缓缓游动,船头破开平静的水面,翻动起白色浪花,水滴飞溅道甲板上,打湿鞋头,人们丝毫不觉。

      一群衣着正式的人倚着栏杆观赏夜景。谈着白天听来的新鲜故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有人在管来袁家门口闹事!”

      “山顶那个还是湖心岛那个?”

      “湖心岛那位又不管事,肯定是跑到山顶去闹。”

      “为什么?袁家一向很谨慎的。”

      “听说有人去袁家抽信息素抽死了。”

      “啊?!

      “哎,我怎么听说的是,一个男人先在袁家那里卖了一次,钱很快花光了,又想接着来抽,结果袁家说他间隔时间太短了不给抽,那人就跑到外联盟附近的私人医院去,结果一下子抽得太狠,人就没了。”

      又有人补充:

      “那种私人医院通常干几单就跑路,想找人说理都没地方去。”

      “是啊,现在那家人就咬着袁家不放。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还不是因为他家独占了这门生意。”

      “……”

      想来想去都与他们无关,有人忽然道:“咱们等会儿去参加袁案的生日宴,到时候可不要多嘴。”

      几人说着说着就忘了刚才的话题。巨大的船身驶过主城最高的地标性建筑—五指大厦。五座高矮不一的建筑在黑夜中沉默地屹立着,以往楼身上会滚动五彩的字幕,但今晚却一片漆黑。

      许多游客感到失望,为了打卡纪念,他们还是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咔嚓。

      繁华夜景和漆黑的五指大楼做背景,前景里,别着鱼骨发夹的男生露出温柔笑容,白净的肤色看上去比身后的灯光还要显眼。

      “拍的怎么样?我看看。”

      袁或把相机递给他,两人坐的近,膝盖碰着膝盖。

      相机包着银灰色外壳,拿在手里还没有普通充电宝厚,款式老旧,吊绳磨破露出里面的白色软胶。

      袁或看见阿潘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的眉头,觉得好笑。

      “灯都没开,有什么好拍的?”

      “很多灯都开了好不好?而且这是一种纪念,你不懂。”

      阿潘兴趣盎然地查看相机里的照片。他想等以后回家,给妈妈也看看这些美景。

      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徐大哥每天都给他发消息,问阿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还说自己赚到了钱,不需要阿潘这么拼命。总是催促他回去看看。但是他不能一直拿着徐大哥的钱治母亲的病。亏欠太多。

      只要治好袁或的腺体衰竭就能离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又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没再出现像那天一样的意外,袁或道腺体也有了苏醒的迹象,每次医生来检查情况也是越来越好。

      或许快了。

      想着心事,阿潘脸上的笑容淡了,袁或觑了他一眼,咳嗽一声,道:“那你也给我拍一张。”

      “马上到岸了,而且现在也没风景了。”

      “你拍就行,我没你那么挑。”

      阿潘无语,还是尽量找好角度给他拍了照。背景黑黢黢的,袁或白到反光,表情又臭,简直就像相机里钻进来一只野鬼,阿潘看了,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你看看。”

      “不好看。”

      “没办法,谁叫你刚才死活不肯拍。只能等下次了。”

      “行吧。”

      小船艇停靠的时候,夜航船正抛锚驶离江岸。水波起伏不定,下船时,阿潘和袁或扶着对方的手臂下船。

      他们恰巧在山脚遇见了李呈卓,他也来参加袁案的生日晚宴。只是他没坐车,踩着自行车向他们打招呼。

      “好巧啊,还以为你们不会来。”

      袁或语气淡淡:“袁案告诉你的?”

      李呈卓哽了一下,挠挠头,又问阿潘:“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自从那天李呈卓带他去见袁案后,阿潘没有再见过他。没想到今晚又碰见对方。

      阿潘见他一个人上山,疑惑询问:“你骑自行车来的吗?”

      “嗯。”

      从山脚到山顶还需要走很长一段盘山公路,地形陡峭,弯道又多又急,加上现在天色暗了,一个人上山格外危险。

      “你做我们的车上去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上去。”

      “太晚了,等你到山顶说不定赶不及。上来吧。”阿潘打开车门。

      袁或没说什么。李呈卓也不再坚持,搭了便车上山。很快,三人便到达山顶的袁家住宅。

      一座古堡式庄园。

      此时大门敞开,香鬓车影鱼贯而入,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宽阔整洁的草坪上挂满灯饰,照耀的整座庄园像正午一样明亮。

      一进大厅,处处皆金碧辉煌,仆从端着托盘在衣装革履的人群间穿梭,酒水甜品供应不绝。有人在大厅一角演奏钢琴,悠缓的音乐游荡开来,人们三五一团各自攀谈。

      他们来的算晚,主角的生日蛋糕已经推出来,安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音乐声暂时停下。众人目光汇聚一处。高台中央,袁案正慷慨致辞:

      “感谢各位莅临寒舍,参加袁某的生日晚宴……”

      他有意无意扫了一眼门口,看见刚到的三人,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希望各位今晚能玩的尽兴。”

      优雅的钢琴声又适时响起,人们散落四处,人声喧嚷。

      袁案切了蛋糕走过来,先递给阿潘,有递给李呈卓。

      李呈卓谢绝他的好意:“我不吃甜食。”

      袁案眨眨眼,转头面向袁或:“我记得你也不吃甜食。”

      袁或不置可否。他环顾四周,道:“好无聊。”

      “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

      袁案露出受伤的表情,愤愤地一口咬下手里的奶油蛋糕,满嘴香甜,鼻尖上不小心沾了奶油,看上去有点滑稽。

      阿潘笑着递出一直拎在手里礼品袋,礼物价值不菲,袁或出钱,阿潘亲手包装。他道:“生日快乐!”

      袁案给了阿潘一个热情地拥抱,还要去抱袁或,袁或嫌弃地一把推开他。

      一旁的李呈卓刚要说什么,一位红裙靓丽的客人端着两杯香槟酒走过来,显然与袁案十分相熟。她亲了亲袁案的脸颊。

      李呈卓卡在喉咙里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们好好玩,等会儿带你们一起去看点灯。”袁案斜乜一眼阿潘身后,挽着女人的手潇洒离开。

      “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李呈卓勉强笑笑,很快辞别。

      袁或抱胸,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那道身影若有所思。

      一旁,阿潘靠着餐桌吃着水果盘,他嚼着汁水清甜的脆西瓜,观察着周遭。

      大部分都是alpha,脖子上贴有隔离贴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多数omega是随alpha前来参宴的家眷。alpha在社会中占绝对优势,不仅是生理力量上的碾压,他们也几乎不会发情,信息素失控引发都混乱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低头,感受着隔离贴在他后颈皮肤上的拉扯,阿潘忽然觉得他与袁或出现在这里是那么的“不合群”。

      想想有些好笑,一个无法控制自己信息素的alpha就在他身边,表面上看似乎omega无法离开alpha,其实是另一方脱离了对方无法生存。

      “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傻。”

      袁或偏头看他。

      “没什么。”

      “参加晚会就这么开心?”

      “有这么多好吃的当然开心了!”

      “还以为你会不适应这样的场所。”

      不远处,围成一圈的人群忽然哄笑开来,阿潘好奇地看了一眼,点头:“确实,如果人少一点会更好。”

      “你想不想去后花园看看。”袁或搅搅手里的红茶,吹开上面的茶末,低头呷了一口

      阿潘眼睛一下子亮了,道:“好,我先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儿回来找你。你不要乱走。”

      阿潘脚下生风地走了。

      等了一会儿。袁或刚想抬步转转,想了想,又坐回去。

      手下的金色桌布堆起褶皱,褶皱边沿托着一盘没有吃完的奶油蛋糕,里面还有半颗草莓。

      袁或拈起小叉子尝了一口奶糕,撇下嘴角,露出厌恶的表情,又叉起那半颗草莓。草莓粉嫩果肉上有不明显的牙印。袁或注视片刻,一口吞下。

      暖调顶灯下,阿潘洗净手出来,通向宴会大厅的走廊深长,隔音效果很好,那些喧闹的碰盏声,交谈声,哄笑声仿佛远隔天边。

      阿潘正快步返回,忽然听到一声隐忍的□□。

      在酒水间。

      房门厚重,只露出一条缝,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两道交叠的身影。走近了能听见交错而急促的呼吸。

      一股陌生的omega信息素飘出来。

      阿潘的心跳提到嗓子眼。

      这两个人的声音他都很熟悉!

      “袁案,你别……嗯……万一有人看见……”

      “这里没人,再说看了又怎样?”

      “我等会儿还要出去见人。”

      “见人?除了我,你还认识谁?袁或?别想了,他只看得见身边那个零契合的小omega。”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阵喘息。

      “啊,那你想说什么?你还没祝贺我呢?”

      “袁案,你不要太过分!”李呈卓声音带着愤怒的哭腔。

      “我过分?不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唔……”

      说话的声音弱了,窸窸窣窣衣服掉落的声音无限放大。

      阿潘大脑宕机,没有再听下去。丢了魂一样回到宴会厅。

      袁或打量着他,问道:“撞鬼了?脸色这么差?”

      阿潘六神无主,道:“吃多了,胃不舒服。”

      袁或冷哼,把阿潘按回椅子,道:“那你别出去转悠了,坐会儿。”

      “谁让你吃这么多……”

      “不。”阿潘按住肩膀上的手,打断袁或的絮叨,“我要出去走走。”

      棋盘山位于主城最高处,袁家庄园坐落山顶,是观赏整座城市夜景的绝佳场所。为此,袁家在专门修建了一处观景台。

      临近凌晨,夜风呼呼吹来,也无法消散夏夜的燥热,空气湿闷,隐隐有暴雨将落的迹象。

      阿潘与袁或在花园里消食散步,没一会儿管家通知他们去观景台赏夜景。

      转过一片修剪精美的装饰林,观景台映入眼帘,木板铺成的平台嵌入山崖,周遭种植笔直的水杉。

      一大批客人已经到了。袁案和李呈卓也在其中。

      阿潘远远瞧上一眼,两人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有些头疼。

      袁或突然牵起他的手。

      指尖湿凉。

      “怎么了?”

      “下雨了。”

      抬头,一颗水珠滴落眉心处。下一刻,黑伞在头顶撑开,遮蔽了大半天空。

      “你拿着。我手累。”袁或把伞塞给他当甩手掌柜,双手插兜示意阿潘继续走。

      天边黑云翻滚,闪电若隐若现,传来闷闷雷声,暴雨倾泻下来。

      许多人避回屋内,观景台上人影稀稀落落。

      袁案与李呈卓共撑一把伞,他笑眯眯地朝阿潘招手:“快来看,五指大楼开灯了。”

      阿潘应声望去。

      果然,来的路上还漆黑一团的五指大楼,此刻灯全开了,金光闪闪像是套上华贵彩衣,楼身大屏上正竖直滚动着四个字:

      生日快乐。

      究竟是谁的生日,又是谁送给谁的生日祝福?

      阿潘下意识看向袁案身边那个面容煞白的男子,隔着重重雨幕,大楼的光照在他脸上,闪烁着诡异的波纹。

      忽然想起第一相遇时的他温文尔雅的模样。

      下一刻,绅士的面具扭曲了,伴随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无人在意的角落突然冲出一个矮小身影,提刀划破李呈卓的肩膀。

      黑布包裹的脸上,那双浑浊老眼满是仇恨的猩红。

      刀直取李呈卓的咽喉,就在阿潘身侧!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往前一挡,胸口一凉,紧接着钻心噬骨的疼痛蔓延全身。

      袁或怒喝一声,一脚踹倒凶手。匕首飞出山崖。

      “我要你们偿命!”

      不只地上那一个,还有帮凶。一群黑衣子带着刀,仿佛鬼魂一般从林子里窜出来见人就砍。

      “救命啊,杀人啦!”

      众人尖叫着逃离。满地残破的雨伞,场面混乱不堪。

      见那袁案和李呈卓还愣在原地。阿潘捂住胸口忍着痛,吼道:“快跑!”

      袁案先反应过来,扛着吓傻的李呈卓慌不择路地逃走。

      “呼——呼——”

      耳边是袁或错乱的呼吸,他抱着阿潘左躲右藏,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冷的体温。

      血腥味好重!

      “你跟我在一起每次都会受伤。”

      阿潘的声音断断续续:“幸好……幸好平时跟你疼惯了,不然我可能真……撑不住。”

      袁或绷紧脸,道:“别说了。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

      来到一个分岔口。

      “往左边走。”阿潘看着后面追来的凶手,冷静指挥。

      “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人太多了,嘘。”

      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潘捂住袁或的嘴,糊了他一脸血。两人躲在一块假石后,半只脚浸入水池。

      不行!

      血腥味太浓,对方一定会闻到。

      情势危殆,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立刻明白对方想法。袁或的额头抵过来,想要传递自己的体温。

      唇瓣若即若离,阿潘做口型:“准备。”

      三!

      二!

      一!

      跳!

      暴雨雷声的掩盖下,两人抱着滚进池底。水流洗去地上的血迹。

      凶手在两人刚刚蹲过的假石后停下,向空旷的四周发出狠毒的威胁,匕首劈砍硬石发出磨耳的响声。

      他左顾右盼。无人回应。

      雨珠落在池面,打出深深浅浅的水窝。

      毫无异样。

      水面下,阿潘疼的浑身颤抖,他快要憋不住气了。

      袁或搂紧他,低头渡去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

      哗啦,两人破水而出。

      凶手早已走远。雨势转弱,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警笛声。

      “阿潘,醒醒,不能睡!”

      袁或抱着晕厥的阿潘跑起来,身后留下一路血迹。

      山坡下,白色担架正朝二人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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