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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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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
此时笔记本的右下角显示03/16，23：07。按她一周以前的作息，这会儿正好洗漱睡觉；可惜接连被写基金申请和毕业论文熬了一个月，兼有毕业论文彻底完工的兴奋，闻卿睡意全无。手机里的微信也没有丝毫动静，按常理来说，周臣今天应该不会回澜庭。这算另一个好消息。
金主平时在做什么，闻卿从不关心。她自我定位是周臣的生活助理，助理自然不需要关心老板的行踪，只需要老板安排任务-接受-完成。毕竟，不揣测老板心理的下属才是好下属。周臣回澜庭的频率是疏忽的、没有缘由的，除非能够知道这位冷血工作机器人的私人日程。可惜这种高端机密只有他的总助有，周臣从来不会告知她，他只会紧急电话和突然袭击。
就让这一切都算是月薪十万兼职的考验吧，闻卿忍气吞声。现阶段她暂时承受不起惹怒金主的代价，为了毕业她已经付出太多：一切闲暇时间都在医院或者实验室朝九晚十一、澜庭医院两点一线、没有任何节假日--
闻卿学医。闻卿是周臣的金丝雀。
这两个身份放在一起多少是有些黑色幽默。这一切还是得归功于周臣这个人口味够奇怪。金丝雀这种提供情绪价值和青春价值的行当，偏偏要找一个平时忙起来可能比他还废寝忘食的医学生。博览小说电视剧，能胜任这种行当的多半是时间弹性大又能兼顾高雅审美的专业，譬如文学、舞蹈、艺术之流。总之，不包括医学这个投入产出比低、消耗大量个人生活时间空间的专业。
说不好听的，周臣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轮急诊去了，忙到凌晨四点也接不上一个电话，更别说伺候周臣睡觉了；难道找她的目的是避免周臣半夜心肌缺血的时候能在黄金时间内得到抢救么？
1001，1002，1003，1004，1005，1006，1007...周先生你还好吗？患者无意识...闻卿想到这居然有点乐出声。然后她立刻觉得自己可以把笑留到周臣真的猝死再尽情地笑。周臣死了的话，澜庭房子写的她的名字，是不是就归她了？
好贵的，要七千多万呢！
除此以外，好像也不能再额外得到什么了。没有明确的赠予合同，连珠宝只能算她有使用权。好烦躁！世界上这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算上她一个！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摆脱周臣！
都怪她自愿做周臣的金丝雀，连带兼职周臣的生活助理四年，期间还要兼顾规培和研究生学业，甚至兼职周氏秘书处部分医疗资料的专业翻译--周臣甚至会让合作公司和总助用钉钉传资料给她。
没逝的，都耗材。都算是自愿加班的！
别人加班有补贴，她呢！哦可怜的闻卿，只有你不被邀请。闻卿想到四年的遭遇，简直怒火中烧。
周臣对她有什么帮助吗？根本没有！学业上，周臣没有给予任何帮助，甚至他的每次造访都是负担。有谁知道兼顾查房和周臣早上的龟毛生活习惯有多累吗！还有那些急诊、实验、组会上令她两难的电话！
而且周臣也根本不管他的行为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多毁灭性的影响！
他除了带着司机在早查房的时候送水果打扰工作进度，害她被全科室人侧目，就是要她翘班把她弄出去陪他出席各种宴会。他嘴上说通知了院长给她请假，想到周臣说的这些屁话她就想笑！
院长会管规培生的死活吗！她每次回科室，不仅要狼狈地补病历文书，挨个给带教老师和科主任道歉，还要被他们阴阳怪气，害得她差点没办法规培结业。
结果他们私底下背着她，说她是被包养的婊子！
都是她活该。闻卿用拳头狠狠地揍卧室里的枕头，一边揍一边幻想上面订着周臣的脸。
妈的！你知道在课题组死命做实验，好不容易发了一篇高分文章，结果成果都被说靠男人的痛苦吗！他们甚至还怀疑她和导师也有一腿。
周臣那些怪癖更难以让人忍受。比如，他只让她穿他买的衣服。那些裙子，能穿去病房和做实验吗？她偷偷藏自己在网上买的裤子，还要担心被他或者阿姨发现扔掉。跟这些比起来，给他做早餐、打领带、比他早起一小时甚至都不算痛苦的。
呜呜呜，惹到她就算是惹到棉花了，可是她还只敢对周臣的枕头重拳出击。
“周臣，你没有手吗！”左勾拳！
“死控制狂！去死！”右勾拳！
忍了四年，周臣每个月给她开的工资才十万，闻卿想到自己的银行账户，连澜庭一个厕所都买不起。她还要用卖命来的工资给妈妈付欠债和高额的疗养院费用。真的好腐蚀灵魂呐！
你看，医学和周臣对她的腐蚀肉眼可见。闻卿穿着偷偷藏住的水洗棉眼镜猫咪睡衣，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雪白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熊猫眼圈，眼神暗淡无光，看起来像福尔马林泡出来的女尸，连灵魂都透露出二甲苯和乙醇的味道--长达三周的切片实验损伤她的嗅觉中枢，而给导师当牛做马改写基金本子的812工作制损伤她的神经中枢，期间附带大脑细胞死亡无数。
好可怜！呜呜，再不睡觉真的要猝死了！
闻卿疲惫的大脑里甚至来不及出现猝死的几种可能的ST波段表型就带着眼泪昏死过去。
*
周臣一顿应酬结束已经是十二点过后。司机替周臣拉开车门，准备如往常一样往颐兰驶去。
颐兰是周氏旗下的顶级酒店，离周氏最近，设计得闹中取静，十分宜人。颐兰十六层只有一间套房，专作周臣平日下榻，专门设有刷卡电梯，闲杂人等连门也难寻。因此尽管周臣在桦市的房产众多，但除去出差工作日几乎都在颐兰。
周臣端坐在后座，把车窗全部降下。夜风拂在脸上，缓解了喝多带来的头痛。开到颐兰前不远的十字路口，连周围的霓虹灯牌都少了，转而净是幽静的仿古路灯和树影，随着夜空发出沙沙的林响。周臣微阖的双眼忽然睁开。
“去澜庭。”他突然说。
司机仅仅惊讶了一瞬，就丝滑地左转，稳稳地朝澜庭开去。
不怪司机惊讶。周臣工作生活上都一贯执行自己的日程安排，不论是工作、应酬、开会还是下榻，活得像台精准的机器。今天倒是第一次打破平常日程安排，临时要前往其他地方。不过周臣也是人，喝多了要回美人乡休息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司机送周臣到澜庭，又把后备箱里的酒给周臣提出来；这两瓶骑士-蒙哈谢还是他过他的好兄弟曲谦手，通过嘉德秋季慈善拍卖会拍来来的。曲谦笑他争做慈善企业家表率，却没想到还有深层原因，比如--闻卿。
周臣西服笔挺，身姿芝兰玉树。他表情如同月光下的海、只能显出庞大而安静的沉稳；任何波动都被掩映在镜片光影后，连带一些只属于他的秘密。比如：
闻卿值得一切最好的礼物，当然，前提是只能是他送的。
周臣提着酒，想到闻卿看到礼物时眼睛微微眯起、像猫咪伸懒腰的漂亮表情，默默勾唇，刷开澜庭的大门。
可惜今日他的不是往日的暖灯热汤，而是一片冰冷寂静。闻卿笔记本还扔在休息区的桌上，估计是写完毕业论文就匆匆休息去了。几天前饭局上，附一的院长还和他寒暄说闻卿的毕业论文即将完工，数据充实、成果突出，肯定能拿到优秀毕业论文。
闻卿一直很优秀，除了睡相；周臣抄着手站在卧室门口欣赏闻卿的姿势。她睡相一直很不好。只见她把被子全都睡得绕在肚子上，腿边压着自己的枕头；人在床上扭曲成虾样，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好在澜庭室内温度控制在25℃，不至于叫她直接感冒。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闻卿漏在被子外面的胴体上，像洒上一滩雪，分不出任何明确的界限。周臣的脑海中出现了生动的幻觉：他会卡住她的脖子让她面色青紫，会把她脱光衣服捆住床柱上，或者会咬住她的脖子直到留下不会消弭的痕迹。他比任何时候更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感。他恨她，因为她雪白的皮肤无法印出永恒的印记，因为她永远完美虚假又该死的距离感，因为她像无辜的小动物一样熟睡，他却□□焚身，只想把她弄醒并且狠狠地占有她，宣告他所拥有的一切无上权力。
周臣扯了扯领带，觉得领口似乎有些发紧，他往床边坐下，正准备用手摆弄一下床上蜷缩着的人偶，没想到突然一下，人偶猛地弹射起来，几乎要碰到他的脸--呼吸距离之间，他能看清她的额发微微有些湿润，神情也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原来，有这么不想他回澜庭？周臣盯着神情依旧带着反应延迟的木然的闻卿，手过去攥着她的腰，看着她拳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睡衣，眼睛里露出一种微弱的笑意。
“睡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周臣的手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她的手臂，摆出一个招财猫的动作。他又凑到她耳边，用一种低哑的、恶劣的声音耳语，“卿卿，怎么没有穿我给你买的睡衣，嗯？”
这一切要是、梦就好了！闻卿狠狠地掐一把大腿，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尽管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她掐的是周臣的大腿；看到周臣阴暗的表情被掐出一丝裂痕，闻卿心里暗爽，脸上还维持着睡醒的木然，把手抽出来含糊地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你这么晚才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她把脸靠在周臣的前襟上，声音似乎因为害怕还有点颤抖，她试着转移话题。“我梦见你出车祸，好多血……”
怎么就只是梦呢！闻卿说到这句话都感觉自己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忍住不笑出声，好在她低着头瑟缩在周臣怀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炉火纯青的颤抖。
“看到你这么担心我，我还挺高兴的，”周臣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手指顺着领口摩挲着她裸露在外面的、微微潮湿的皮肤，然后微微用力。他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我还以为，你其实不想我回来呢。”
周臣又要开始发疯了。
闻卿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在加重。
“怎么会呢，”闻卿濒临崩溃，只能仰着脸看他，露出温柔安抚的表情，“这么晚了，工作很辛苦吧。早点休息，就当是为了我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可惜周臣不动如山，显然不想放过她。
“正好你醒了，”周臣手从掐肩膀变作掐她的手腕。闻卿弯着手肘使劲也抽不出来，倒是一番挣扎下搞得睡衣领口大开。周臣干脆压着她右手翻煎饼式地给她掉了个面。闻卿只能听见他的宣告，“既然睡不着，今晚就别睡了吧。”
救命啊啊啊啊！！闻卿心里一边翻白眼一边尖叫，大晚上的，真不让人睡觉了！
周臣究竟什么时候能被车撞死啊！
*
闻卿已经记不得自己大约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周臣用一种禁锢的姿势将她拘束在怀里，几乎要勒得她喘不上气。他的头就埋在她肩颈处，她睡不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周臣的呼吸吹动她的头发。害怕周臣突然发难，她只能束手束脚地蜷缩在他怀里装睡，没想到随着呼吸真正的困乏阵阵涌来，竟然真的睡着了。
可惜这一觉，闻卿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一会儿是周臣请她吃饭的时候，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闻小姐，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一会儿是周臣在她离校的路上截住她，说起她母亲的病情；一会儿是她最终抿着嘴，签下一份带潜规则意味的助理雇佣协议……
最后的视角完全变黑，只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伴着猛烈的晕眩感和撞击感，然后血腥味越来越浓，她听到有人在惊呼。然后惊呼声渐渐消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转而听见的是新闻播报的声音，报道称：
“北环立交下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司机当场死亡，除此之外车上两名乘客，一人重伤已送往医院抢救，一人轻伤。据消息人士透露该车是本市地产龙头行业董事长周某的私人座驾，目前多位周某好友驱车前往医院，事故发生原因仍在调查中……”
一定是她睡前偷偷辱骂周臣太多次，才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那么，周臣究竟什么时候能被车撞死呢？
闻卿正分神，倏忽间所有画面像被鼠标滚轮滚动的幻灯片一般急速划过，似乎统统混成五颜六色的浓墨，一时间时间和空间全部化为难以理解的晦涩字符塞进闻卿过载的大脑，化作一行绿色网页上的标题，然后它们猛地消失，然后似乎被人折叠、揉搓、硬塞进大脑。
大脑传来尖锐的、持续不绝的锐痛。闻卿猛地睁眼，醒了。
心脏依旧狂跳着，带来胸口隐隐作痛，闻卿感觉到全身粘腻的冷汗，靠近空气的地方蒸腾着带来凉意。身上还能感觉到沉重的枷锁，周臣即使在睡梦中也下意识揽着她。闻卿不敢把身边蛰伏的疯子吵醒，只能茫然地盯着不远处的装饰屏风。
脑中最后绿色的画面都渐渐消失了，还能记得的只剩下那个只漏出两个字的标题和带有【锁】字的锁形符号：
《总********跑》【锁】
那是什么，预知梦？可是预知梦也没有带标题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57：虽然不知道周臣出不出车祸，但可以烧香祈祷一下了！
总之本厕纸文学是一款非传统大女主，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太健康，同时职业上有很多架空美化--请不要带入现实。
最后欢迎多多留言互动，让我们一起为57逃离控制狂助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