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浮屠劫》鱼相思

8、第 8 章

　　如今的妖界已不似当年那般太平，看似依旧强大，而假象下，实则暗藏危机。

　　龙樱伸出手，向碎裂马车内摸了一把，她掌心朝上，贴近鼻尖，一股淡淡酒香扑面而来，这是桃花醉的味道。

　　“桃花醉，人族皇室的酒，非达官贵人不可得之。”鱼湘凑上前来，整张脸紧贴在另一半马车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表哥，那个被杀的妖，为何要偷运人族桃花醉？”鱼玄机不解地望向他。

　　鱼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还能为何！当然是赚钱呀！”

　　“妖赚钱有何用？难不成还能买来人肉吃？”鱼玄机眨巴着铜铃般的大眼睛，一脸匪夷所思。

　　鱼湘厉色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哎——你个死鱼湘，仗着比我大两日，竟敢教训起我来了！”鱼玄机收起了笑容，冲他翻了个白眼。

　　上官七月围着马车转了一圈，缓缓道，“被杀者不是妖，而是人。”

　　“人？”他们几乎异口同声道。

　　龙樱抬手指了指倒在血泊之中的棕色骏马，道，“马肚子里还有个没死的。”

　　“这两个人将皇室贡品偷出，运往妖界，行事如此明目张胆，亦表明妖界有妖相助。”上官七月屈膝半蹲，手持金匕首，从上至下，割开了马肚子。

　　马肚子内先露出一个人头，继而接着露出半个身子，那人浑身沾满了马血，长吸了一口气，道，“大人，饶命……”

　　鱼玄机从怀里掏出金蛇宝宝，举向他，威吓道，“说！为何藏在马肚子里！”金蛇宝宝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停地着吐信子。

　　鱼湘叹了口气，道，“祖宗，你还是别添乱了。”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拽着她向马车后方走去。

　　上官七月缓缓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方帕，反复擦拭着手中匕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怕途中生变，因此早已事先准备了一匹死马，掏空了它的肚子，用妖术将死马变成活马，一具行尸走肉跋山涉水，行至千里，带你们来了妖界。而袭击你们的黑妖，一则是为了劫贡品，二则是为了食物，想必你那同伴早已进了它们的肚子。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那人面露惊恐之色，从马肚子里连滚带爬地爬了出来，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双手撑地，不断地磕着响头，苦苦哀求道，“公子，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是他逼我…”

　　“他？是谁？”龙樱亦走上前来，急切道。

　　那人微微抬头，思绪万千——那是一个月前，他和兄弟们如同往日般，替镖局押送货物，行至一密林中，忽闻一阵乌鸦惊叫后，一蒙面人，从天而降，他身穿黑色夜行人，黑布蒙面，白发须眉，眼神凌厉，气度不凡。

　　他轻轻一挥手，车队四周便起了烈火，烈火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形成一个火圈。

　　他们皆吓得面色苍白，更有甚者险些吓尿了裤子。能有如此本事，想必非神即妖，他们心照不宣地扔下了兵器，纷纷跪地求饶。

　　只听那蒙面人道，“我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赏！事若不成，必灭全族！”

　　而蒙面人口中之事，便是偷运皇室贡品桃花醉，运往妖界，卖给妖族。

　　“卖给妖族，岂不是要亏本了！”龙樱讥笑道，“妖族向来不善饮酒，一来酒会让它们现出原形；二来比起饮酒，它们更好饮血。”

　　她狂笑了不止，倏尔收敛起笑容，神情凝重，道，“难道这桃花醉与万妖失踪有关？”

　　“我正有此意。”上官七月将擦拭干净的匕首别回腰身一侧，正色道。

　　龙樱决定独自一人去寻桃花醉，将那凡人交给鱼湘，带回王殿。另外与鱼玄机交代了几句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自踏上了两条相反的道路。

　　夜幕降临，月升星移。

　　龙樱缓缓走在竹林之中，忽而蹲下，弯起食指，从地缝中挖出一块泥浆，移至鼻尖处。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龙姑娘，你有数过星星么？”

　　她回眸瞥了一眼，来人正是上官七月，他一身白衣，手持团扇，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心道：真是阴魂不散。

　　“你跟着我做甚！”

　　“我没跟着你，若是我说这是巧合，你信么？”

　　她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时间跟你废话，既然来了，去把前面的杂草都拔了！”

　　“好勒！”他将团扇一丢，缓缓走上前去，挥剑一扫，杂草皆被连根拔起，纷纷倒下。

　　这些杂草有微许枯黄，它们皆是未修炼成人形的草妖，妖灵俱灭，妖丹俱失，唯独只剩下些枯壳。

　　一只黑不溜秋地黑猫，顺着小道穿过一片片竹林，最终停留至杂草丛中，它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龙樱捏起一株杂草，移至眼前，端详着：虽未化人形，但已有根基。

　　他亦拾起一株杂草，移至鼻前，淡然道，“是桃花醉，看来有人在酒中作了手脚。”

　　龙樱已然明了，这蒙面黑衣人的目标就是妖族。她丢掉枯草，抖落衣裙上的灰尘，便要离开。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后轻轻一拉，她便坐入怀中，四目相对间，她厉色道，“你做甚！”

　　他淡淡一笑，道，“数星星啊。”

　　她越奋力挣脱，他越拼命抓牢。

　　“你有毛病？”也不知为何非要跟个星星过不去。

　　“啊，只要你陪我数完今夜的星星，我便放你离开。”

　　眼见他喜上眉梢，却不自觉有股莫名想要揍他一顿的念头。若说三年前初相逢，是一个偶然之缘，那么三年后再相逢，便是一个故意为之。究竟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竟敢如此捉弄于她。

　　而如今那位不知好歹的正立于上清观屋脊之上，白眉须发随风而动，他紧闭双目，以手画符，操控着九黎壶。

　　九黎壶内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不出片刻后，惨叫声便彻底泯灭，而后，壶嘴中吐出一颗颗血色丹丸。

　　一红衣女子，纵身一跃，便踏上了屋脊，她伸出手接过血色丹丸，悠悠然道，“这几颗成色不错，可惜妖力不足，还得继续抓。”

　　“神女，你可知这是在造杀孽。”白眉须发老者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收手吧。”

　　“吾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吾之命，便是天命，何人敢违天命？吾炼妖是为三界，何来收手之说？”红衣女子，冷笑道，“就算造杀孽，也是你逼的！”

　　“沈怡乔！”

　　“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可惜她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冷若冰霜，眼神中充满着恨意。

　　沈怡乔这个名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因沈怡乔，他成了半仙，拥有了上清观，也是因沈怡乔，他才无法成为真仙，而永生永世遭受天罚。

　　凡人若要成仙，难于上青天，不过仍旧有两个简易法子，一则是行善，二则是渡劫。这行善嘛，旷日持久，至少也得经过十世轮回。因此，沈怡乔选择了最为凶险的法子，便是渡劫，以自身为劫，引天雷，这也就是传说中的情劫。

　　妖人相恋，触犯天条，必然要遭受天雷劫。劫后，若摒弃爱欲，则可成仙，若不能摒弃，则会沦为半仙。而以身献劫之人，唯有死路一条。可沈怡乔活了，不仅没死，还成了创世神座下首徒。

　　九黎壶封印被破那天，恰好是月圆之夜，神女韶华借助月华之力，打破了创世神的日华封印。

　　韶华摊开手掌，掌心便出现一面镜子，镜中突然浮现一银发女子的身影，她闭目，微笑着，“你不是此世间最美者，即使你是三界真神，亦无法打破契约，唯有最美者方可打破。”

　　“此物是何物？”他疑惑道。

　　她合起手掌，幻镜消失，“此为幻镜，通晓未来过去，不过能操控她的唯有三界最美之人。”

　　忽而，上清观周遭惊现数十只猫，它们个个尾巴高翘，神态悠然，昂首阔步地朝山上而来。

　　韶华嘴角微微上扬，吃吃一笑，道，“叶道长，你那乖徒弟，果然跟你一模一样，痴情得很。”

　　他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的九黎壶，扔向一旁。

　　她接过九黎壶，淡淡笑道，“怎么？吾才说了他一句，你就不高兴了？”她见他依旧一言不发，接着说道，“别心急，好戏还没开始呢，待吾炼化绝世妖丹，一定把他还给你。”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意味。

　　眼见数十只猫围了过来，他倏地跳下屋脊，朝它们挥了挥衣袖，这些猫纷纷滚落至天山脚下，“我上清观可不欢迎这些妖孽。”

　　韶华微微眯眼，笑而不语，一声轻叹后，消失于屋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