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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物归原主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不觉已过三更。今日杜清菡自打午时睡下就没再起来,连日操劳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受伤后的这几日卫无心被禁足养伤,哪都不准去,白日里喜鹊和妙妙怕她憋出毛病轮流陪她。可所谓的陪伴,无非是让卫无心用伤残的爪子表演蒙眼投壶,飞刀之类的。她自嘲姐妹情谊有,但也不多!
      撇了一眼桌上满满登登的食盒,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自打得了晚娘特殊关照,莫说看,就算听见栗子两个字便要恶心好一阵!
      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凉风铺面而来,顿时清爽不少。月光将整个院子照的通明,柳树的枝叶垂到窗边,触手可折。曲折石阶小路向远处延伸直达主子们的宅院,来长安快两年了,她不记得多少次入夜后一个人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正入神时,一只白鸽熟练的落在她的窗前,她抓起鸽子在脸上使劲蹭了几下,“啊九,好久不见!”
      将鸽子腿上的信取出来打开,一行清秀的字迹有些刺眼,“近日天气炎热,吾儿身体无恙否?需按时服药,勿让阿耶挂念。"
      信是三师叔传的,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之间书信都伪装成家书。
      看完卫无心迅速回到桌前提笔写着:“阿耶勿念,儿服药已多时,头疾不日便会痊愈。”
      放走了啊九,她这才躺下睡去。
      梦里一个红衣女子躺在藤椅之上,她笑的轻轻的,整个人也是轻轻的,仿佛一阵大点的风都能将她吹走。卫无心奔向她跪在地上喊着“阿娘,阿娘,我想你…”
      如今她即便在梦里也能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她紧盯着女子的脸,不出所料她还是消失了,她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对着藤椅喃喃道:“阿娘,下一次绣儿一定不哭!”
      顷刻间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抬起头,成片枣树上结满青色的果子。她被一个黑衣人人紧紧搂在怀里。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被冒犯,她却不生气只想将他抱的紧一些。
      “你到底是谁?”
      那人用手掌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小傻瓜,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连我都不记得?”
      是啊,我是糊涂,可你到底是谁?是谁呢?
      头疼欲裂…
      她眼看着郁郁葱葱的绿色化成地狱,尸身遍地,血流成河,老弱妇孺的嘶吼最后也在熊熊烈火中停止……
      她闭上双眼声嘶力竭喊着“不要…”
      “无心,无心醒醒……怎么又做噩梦了?”
      睁开眼见杜清菡坐在床边摇着自己的胳膊,一双杏眼瞪的浑圆,卫无心急忙坐起来擦干眼泪道:“六娘怎么起的这么早?”
      “你可是忘了,今儿他要来了!”
      卫无心这才想起之前段家传话过来,段珲有东西要亲自交给杜清菡。这是二人成年后第一次正式见面,杜清菡很是在意。
      见杜清菡一副娇羞的模样,她打趣道:“原来是相思药来了,难怪我家六娘连病都好了!听说你那郎君要被送去军营历练,成亲后怕是也少不了两地分离,某人可是要饱受相思之苦了!’
      杜清菡倒也没生气,淡淡的回了句:“今日婉娘说有几位厨娘回家探亲,厨房忙不过来,你想不想去帮着忙几日?”
      ‘好好好,奴婢知错,这就去打水给您梳洗,保证你的段郎君见了对我家六娘朝思暮念!’
      卫无心手脚麻利,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杜清菡的乌黑发丝束好,又帮她戴上最爱的蝴蝶发簪和琉璃莲花吊坠。
      杜清菡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忽地满脸落寞地问道:‘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没精神?’
      她从小就虚弱不堪,如雪的肌肤本来就鲜少有血色,今儿风寒虽稍稍好了些,可这脸色还是如半枯的娇花般憔悴。况且连日与家人商议繁琐的出嫁事宜,又重新改了喜服的样式,已是许久未好好休息了。
      “奴婢有办法!”
      卫无心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床边从枕旁的盒子内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罐,她打开盖子用帕子浅浅沾了下红色粉末,涂在在杜清菡的脸颊。
      杜清菡又看了一眼镜子,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比刚刚精神了好几倍。今日这妆容端庄素雅,胭脂色调自然,散出的香不仅清新怡人,更有提神静心的效果。
      “这么好用胭脂,在哪买的?”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罐子,她顿时觉得脸有些烫。这胭脂来历说来有些尴尬,当初本打算随手扔掉,奈何盒子上刻着“梵香阁”三字,是连宫里妃子见了也会红眼的稀罕品,随意丢了怕是遭天谴的。还好今日用在杜清菡的脸上,总算没暴殄天物。
      胭脂来历虽不能如实说,可杜清菡问了还是要应付交待一下,她想了想笑着回道:“这两年天下太平,长安城更是越来越繁华了,吃的用的样子多就不说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更让人眼花缭乱!奴婢常出府给您置办东西,这就是偶然得的,六娘喜欢就送您,反正我一个奴才也用不上!”
      杜清菡握住卫无心的手安慰道:“你知道的,我从未把你当下人,你也不能这样想。待婚礼过了安顿下来我就去求阿耶,许你个好人家。”
      “奴婢不想嫁人!”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难不成你要陪我这病秧子一辈子!”
      卫无心摸了摸腕上的红豆腕带说道:“之前没与你说,其实奴婢在老家有个青梅竹马的,前年过世了,奴婢与他虽无婚约却早已互许终身。他走那日奴婢便立誓此生不嫁!”
      杜清菡听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三千弱水潇潇逝,留不住,君在红尘知不知!重情可贵,但也要为日后做些打算!”
      她看了一眼杜清菡,这女子生来就心善,随口胡诌的话她便相信,着实令人伤神。
      两年她设计将杜清菡推入水中又救了她,杜清菡便将她收为婢女,如妹妹般好生养着。杜清菡说小女娘就该有女娘家的样子,闲下来便会教她琴棋书画,奈何她悟性不高,又没什么进取心,总是学不好。
      卫无心记得她扯断了五次琴弦才勉强弹出一小段调子。初次学刺绣,图样上一对鸳鸯在戏水,卫无心仔细端详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这两只鸭子在争食,她着实看不出这图有什么雅致意境,只觉得一针下去手指疼的要命,之后便立誓再不碰女红。众多技艺里只有读书画画倒算是得心应手,后来杜清菡终于明白何为取舍,从此只教她读书画画。
      杜清菡的情意她都看在眼记在心。有几次卫无心差点脱口而出,这次段家和杜家的联姻是朝堂上几个重臣联手策划的。杜家垄断了长安好几门买卖,是块惹眼的肥肉。段志玄则是挡了一些年轻武将的晋升之路。两年间杜家被算计,暗地里做了几庄兵器生意,此番联姻后,便会有人伺机诬陷段志玄谋反,两个家族的命运已是岌岌可危。
      卫无心曾想若是杜清菡执意不嫁,这场危机便也能不攻自破。但阴差阳错,杜清菡儿时曾偶然遇见段珲,从此情根深种,这门亲事恰是她梦寐以求的。
      段郎君到了……彼时门外有人通传。
      两人相视一眼刚要出门,段珲已跨步先迈了进来和她们打了个照面,杜清菡脸颊顿时红了。卫无心直悄悄地将嘴巴凑到杜清菡耳边小声说道:“早知如此不如不浪费那宝贝胭脂。”
      杜清菡羞涩一笑,却暗地里轻轻掐了一下卫无心的胳膊,她这才收了笑看向段珲。
      段珲今日依旧身着深蓝长袍,在衣服的映衬下皮肤显得十分白皙,交手行礼,举止儒雅,若不是见过他在茶楼的行径,还真会错认他为谦谦君子。
      杜清菡爱慕他也许并非一时冲动。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亦是说得通的。可惜此人行事不稳重,又留恋花柳之地,就算讲些江湖道义实在算不得良人。
      “冒昧到访,多有得罪!”说话间段珲不曾看卫无心,仿佛前几日日茶楼之事从未有过,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郎君里面请,我备了茶点!”
      “不必麻烦,大婚之前本不该来叨扰,但阿娘再三嘱咐一定亲手把这个交给六娘!”说罢顺手拿出一个精美的锦盒。
      杜清菡接过锦盒打开来看,红色的锦缎包裹着一对厚重的黄金凤碉手镯,面上欠了十颗彩色宝石,工艺十分精美。
      “这是?”
      “这是阿娘祖上传下来的陪嫁之物,之前不知放在何处,才找到不久。镯子虽不贵重倒也有些来头,其中故事日后有机会再讲与你听。阿娘希望大婚之日你能带着,长辈的心意不好拒绝,只好委屈娘子。”
      “清菡记下了。”
      “东西带到,我也该告辞了。”他一个转身,雷厉风行,乌黑的发丝被微风吹到肩后,背影好不销魂,引得杜清菡看入了神。
      “脖子…不酸么?”
      被卫无心这么一惊杜清菡才回过神,她把锦盒抱在胸前露出一对梨涡,笑到一半一把又将卫无心推到门外“快,替我送送他!”
      卫无心追到杜府大门口时,段珲刚刚上马车。她急忙开口喊道:“郎君留步!”
      段珲掀开帘子,将头探了出来,撇了一眼卫无心问道:“何事?”
      “前几日郎君送我回来,还未当面道谢!您的衣裳洗好了,匕首也擦干净,完璧奉还!”卫无心说完将东西递给段珲。
      段珲接过衣裳,除了匕首,还有一个蓝色织锦袋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四个字,仔细瞧了又瞧也辩不出到底是哪四个字,拿在手中掂了一下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解酒糖,由人参,天麻,黄芩,枳壳,麝香等二十余种中草药配伍而成,郎中那的都是粉末,味苦且服用不便,奴婢将它做成糖便于随身携带,郎君爱饮酒或许用的上!”
      “所以这几个字是?”
      “千杯不醉…”
      段珲听完打量了几眼卫无心,“谢礼我收了,你这绣功还没我五岁表妹半成,今后别绣字直说就好!”见卫无心点了点头还不肯走,接着又道:“还有事?”
      “之前是奴婢不懂规矩,惹得郎君不快,郎君不计前嫌送我回来,可见是仗义之人!今日见了六娘,想必郎君的慧眼也知坊间传言非虚。亲事虽非您本意,既然成了就说明您与六娘有缘。若您心里无他人,日子久了一定会喜欢上她。若郎君心里有人,可对六娘如实相告,她心胸开阔想必也愿意成全!无论如何都请郎君善待我家六娘!”
      “我...考虑考虑…”
      帘子落下,马车渐远,卫无心愣在原地不敢想日后再见是如何情景。
      杜清菡的婚期到了,尽管不愿,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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