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服务大厅》无鱼酒

19、菌丝

　　大量红色怨气弥漫在空中，无孔不入地挤进被关在笼子里生魂身上。

　　生魂并没有躯壳保护，红色怨气像一根根细细的毒针密密麻麻的扎向季元良，但他依旧是神色冷淡，像一块冰山直到他看到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熟悉的脸，冷淡的神情刹那间破了冰。

　　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笼子，看见久别重逢的爱人，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喉咙里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又莫名出现一股揪心的疼。

　　实在受不住内心阵阵疼痛，想把视线挪开，可又有一道焦灼的视线在半空中阻拦了他。

　　——是扶言。

　　眉眼倨傲，下颚线流畅利落，细碎的黑发没遮住太阳穴处的因枪伤而留下来的痕迹，一团乌黑色伤疤永远无法消散。

　　这就是一道滚烫的烙印直接打在季元良的心上，一遍遍提醒着自己所做的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镜片上泛起水雾，手指缓缓松开抓着的笼子，跌坐地上，心中最后的祈求也落了空。——他从扶言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的恨意。

　　*

　　闵子允打量着那个被关进笼子里的生魂，随口一问“你义父叫什么名字？”

　　扶言摇摇头，眼神继续粘在义父身上，语气平淡“我忘了。”

　　闵子允满脸诧异，猛然间想到，良鬼到冥界是要喝“真话水”，它除了让你吐出真话还有消退在人间的记忆的功能。

　　“你义父为了找你都来到冥界，还真是不怕死。”闵子允抿了一口酒，“你也不怕死，一个良鬼竟然想着拿到哭丧棒，单挑匹马到血月坊救人。”

　　扶言苦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冒死去救他，我已经死了，我与他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连记忆都消散，早该割舍了。”

　　“可......”停顿良久，扶言认命般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本能吧。生生死死，我不在乎。”

　　——只在乎义父能不能活。

　　人间的生活那么多姿多彩，有太阳、有月亮、有蓝天、有生机勃勃的万物，死了可就真看不到。他不想义父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不想义父来到一个充满无尽阴暗的冥界。

　　闵子允拍拍他的肩旁，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帮你救出义父，你要加入我的公司。”

　　扶言轻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格外精明又似乎不太精明的青年，“值吗？”

　　“怎么不值。”

　　——咔嚓！

　　冉玉泉打着打着逐渐向闵子允靠近，躲过对方一记拳头，冉玉泉身后的桌子受到凌冽怨气的影响直接从中间断开，茶盏直接掉在锃亮漆黑的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借着茶盏掉落声音的掩饰，冉玉泉快速在闵子允耳边说道，“下一场，你必须要上场，否则我便让坊主通过菌丝抽干你的怨气。”

　　只留下这句话，侧着身腾越到大厅中央，用七星刀砍向对面的厉鬼，浓厚怨气激起一阵阵强烈冲击力。

　　闵子允半眯着眸子，眼神晦暗不明。尝试调动自己体内怨气。

　　不行。

　　只要调动怨气稍微多一点就压不住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鬼魂之力。

　　“你怎么上场？以你现在状况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上去送死吗？你一旦调动怨气就算没死在冉玉泉手里，你也会因反噬而死。”

　　扶言一脸担忧，他见过闵子允遭受过反噬的样子，真要活活疼死。

　　“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撕心裂肺惨叫，把扶言惊了一跳。

　　站在冉玉泉对面的厉鬼，看着自己的肩膀，暗红色血止不住地向下流，他的两个胳膊全都被砍下，胳膊落到地上，神经还没断绝，手指还在微微抽动。

　　扶言感觉他都要窒息，这么厉害的厉鬼都被打成这样，不能调动怨气的闵子允呢？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闵子允的手腕。

　　在一旁袖手旁观看戏的余十三，侧着头掩饰他微微上扬嘴角。

　　这种刺激精彩的场面，轻而易举就能调动自己愉悦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想让好戏开场。

　　“要是不上场，我也会死。”

　　脖颈处红色菌丝，迅速蔓延爬满，范围还在逐渐扩大，还在酝酿着未知的危险。

　　话音刚落，便拿着白色戒尺冲出去。

　　闵子允在擂台上凭借着多年逃跑的经验和敏捷的反应速度，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七星刀每次都是差一点就能砍到他，但是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也不是每次都能幸运的躲过去。

　　刚刚侧身险险躲过锋利大刀，转头七星刀就猛烈冲着他的肩膀处砍下--

　　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攥着白色透亮的戒尺抵住来势凶猛的大刀，直接挑明“你想要做什么？”

　　冉玉泉笑笑，继续向七星刀输送怨气，压着大刀继续向下，“很简单，我们做一个选择题，是你活还是那个生魂活？”

　　他要想阻止自己的势力被内耗的方法只有一个。

　　——杀死那个生魂。

　　只要把引起争端的源头解决掉，这一切都会结束。

　　但是他不能动手杀死生魂，会被坊主发现他的意图，而且也会被下面那群失去理智的厉鬼围攻。

　　所以他选了一位替死鬼—闵子允。

　　他从坊主那得知闵子允不能调动怨气，知道以自己的势力想要杀死闵子允简直跟碾死一只蚂蚁简单，所以可以威胁闵子允去杀生魂。

　　大刀离他肩膀处越来越近，仅隔一线之差，被怨气裹挟的七星刀锋上带有斑斑暗红血迹，刺着闵子允的眼眸，映得他脸格外的白。

　　当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时，一向利己的闵子允当然会选择——

　　“我选自己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冉玉泉扬起下巴，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松了对七星刀用的力道，故意留给闵子允躲过和反击的机会。

　　刚才动用一点怨气，鬼魂之力便如久经关押的犯人，急切、兴奋、叫嚣着冲出阻拦，疯狂在体内游走。

　　密密麻麻的刀片在细小脆弱的血管毫不留情残忍割过，闵子允疼的大脑茫然一片，脚步酿跄。

　　被刚才摔碎在地的茶盏绊倒在地，月牙白的宽大袍子裹挟单薄的身子，地上的茶渍在衣襟上洇出，宛如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染上泥泞。

　　扶言刚想搭手去扶，闵子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拒绝。周围的厉鬼虎视眈眈望着，期待闵子允快点去死，他们不可能让扶言去帮。

　　把戒尺立在地上当做起身的一个支点，抬眸对上冉玉泉充满催促急切和威胁的眼神。咬着牙，艰难起身拼尽全力假装躲避攻击，慢慢向关押生魂的笼子处靠近。

　　扶言眼皮一跳，看出了他的意图，飞快向生魂处靠近。

　　一道裹着怨气的戒尺向笼子猛然劈下。发出铮铮作响的声音。

　　一抹白色生魂直接消散。

　　下面的厉鬼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看着那位青年劈死了珍贵的生魂，溢出无尽怒火，青筋暴起，想要把他抽筋扒皮。

　　冉玉泉见机义愤填膺道，“你竟然杀死了生魂！坊主，这生魂我本来是准备赢来下给你的，如今全被这个可恶的厉鬼毁了！”

　　生魂已经死了，但是他也不会让闵子允活！闵子允杀死生魂，即便他不动手，那群疯子也会动手。

　　一石三鸟。

　　既保护了自己的势力不被摧毁，还让给自己找了一个上擂台的理由消除坊主对他的怀疑，最重要的是不废吹灰之力将闵子允弄死。

　　“坊主杀死他！”

　　“把他带到恶犬面前，活活咬死他！”

　　......

　　闵子允无力依靠在倚靠在柱子旁，掀开眼皮淡淡看了冉玉泉一眼，两瓣嘴唇上下一动骂了句“我日你大爷！真特么贱！”

　　坐在高台之上的坊主的视线落在闵子允的同伴身上，“闵子允，谁抓到谁处置。”

　　此话一出，下面的厉鬼直接放出他们最阴暗瘆人的一面，在血月坊呆的太久了，被坊主所制定的各种规则牢牢捆住嗜杀本性，如今得了坊主的令，肯定让这个杀死生魂的青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冉玉泉下颚轻扬，双手抱于胸前，等着看那群疯狗怎么把闵子允活活折磨死。

　　那群被压抑本性的厉鬼好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鬼头攒动将闵子允围了起来，隔绝外界。细如头发丝的针、带着尖刺的项圈、专门用来剥皮的小刀......

　　五花八门各种折磨的工具，全部拿出来，通过折磨闵子允来发泄阴暗血腥的内心。

　　闵子允仰着头，露出绯红一片略微透着点白的脖颈，清秀的面容，额头的冒出的冷汗浸湿碎发，身体蜷缩在一团，脊背绷直不断颤抖着，疼到喊不出来，呜咽着自己吞下。

　　他疼得大脑直接处于空白状态，浑身上下每一处疼得动弹不得，看不清眼前得厉鬼都长什么样子，糊作一团而且不断在晃动。只闻见一股血腥味，谁在流血？

　　余十三眸色阴郁，毒蛇似的目光打在那群厉鬼身上，想要将他们活活捏死，闵子允必须要死在他手里。怎么能死在一群疯狗手里面，用的手段丝毫没有美感。

　　刚准备抬脚，就被拦下。

　　——是扶言。

　　他神情冷冰站在原地，阻止余十三脚步，冷漠地看着那群厉鬼折磨他。

　　高台之上的坊主一直在盯着他们两个，见他们并没有去营救闵子允，本来是妩媚万千的脸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迅速遮掩，又将视线挪到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闵子允。

　　闵子允硬撑沉重的眼皮，在充满嘈杂闹哄哄的环境中，尽全力艰难保留一丝清醒的神智，他绝对不能倒下，要撑住。

　　那群厉鬼感觉折磨的不过瘾，想玩把大的，用丝带缠住眼睛，拿着一把大刀盲砍比比谁能一刀致命。

　　未知总是充满神秘与惊喜，将刺激感推上高峰。

　　那个厉鬼的运气很好，刀锋瞄准的位置是闵子允的头颅，大刀即将落下——

　　大厅里的烛火全部熄灭，陷入黑暗中，一个散发着蓝光的丹药送到闵子允的嘴前。

　　——幽泽丹。

　　闵子允知道他等到了，等到他想要的东西。

　　体内的鬼魂之力全部被烧尽，取而代之是强烈的怨气迅速冲刷着身体的各个筋脉，将疼痛感驱逐出去。

　　闵子允简直热泪盈眶，能正常调动怨气的感觉真好！

　　再也不用这么狼狈。

　　声音低沉，又含着笑“准备好了吗？游戏开始了哟！”

　　手持白色戒尺，进攻的姿态流利、漂亮。苍白清秀的脸色丝毫不能掩盖闵子允强劲的实力，尤其是他在最擅长的黑暗里。

　　像是凛冬里泛着寒光的软刀。

　　下面的厉鬼一脸迷茫，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快要死的青年，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他们不清楚，冉玉泉可是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坊主做的，幽泽丹是他给闵子允的，厅内的烛火也是他熄灭的。

　　实在是想不通，坊主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的身体被猛地冲击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抵上了他的心口处。

　　“冉玉泉。”如恶魔低语一般。

　　整个身子僵硬起来，紧张得仿佛心脏都忘跳一拍。

　　乘着整个大厅漆黑一片，闵子允将冉玉泉拽出去。

　　冉玉泉出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在救你。”

　　冉玉泉：“？！”

　　“开什么玩笑，你想弄死我差不多。”

　　“说实话，我确实想弄死你。”闵子允啧了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坊主会救我吗？”

　　“为什么？”

　　闵子允诓骗道，“因为你暗中谋划势力得事情已经被他知道。生魂已经死了，引起争斗得源头没了，他要还想打压你的势力，下一步只能凭借我的力量，让我去杀他们。”

　　“你还真是可怜，费劲心思积攒的一切都被坊主无情摧毁。”

　　“坊主已经知道你的野心，你觉得你还能得意多久，怕是坊主早就想好对付你的招数了吧。”

　　闵子允说的这些句话几乎全是胡编乱造。目的就是想吓唬冉玉泉，然后逼他与自己合作杀坊主。

　　冉玉泉自然不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合作一起杀坊主。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仆役，一步步向上爬，杀死前任冥月阁主之后，他就成为新阁主。

　　杀死血月坊的坊主，他的身份又将完成跳跃，得到更大的权力。

　　这就是他一直所祈求的。

　　“我答应和你一起杀坊主。”

　　*

　　大厅内依旧是黑暗一片，坊主站在高台之上，一双妩媚万千的眸子看着下面被闵子允打得元气大伤的厉鬼，勾着红唇笑笑。
　　挥挥衣袖，数根红色透明的菌丝全部扎根到他们身上，控制权被牢牢把握在手中。

　　一只无眼厉鬼走过来，“闵子允和冉玉泉一起出去了。要去追吗？”

　　“不用，他身上有菌丝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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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老爷们，事多的作者在这里分享一下我最近的心境。
我最近都挺emo的，这本书的数据实在是惨淡，而自己写的也很烂，我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怎么去改、怎么去写，因这些问题而郁郁寡欢。
可是转念又一想，我才19岁。或许我没有太多的写作经验、或许笔力实在是稚嫩、或许总是词不达意、所有的缺陷和不足，都被一片赤诚和无畏打倒在地。
要努力学习、去积累、去揣摩写出好的小说。
在此感谢收藏这本小说的三十七位小天使，感谢你们愿意去看一个有太多缺陷的小说！
在此献上我最真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