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啤九

1、“那条街”

　　日子在粉笔划过黑板落下的粉尘中散落，上课铃响，日子疯长。
　　茫茫的消逝是高一特有的，少年被时间推着前进，有东西悄悄滋生，或者说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显露。
　　高一两学期，孤注一掷似的晃过去。

　　暑假来临前，办公室。
　　罗素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感叹：“这学期终于结束了，总算是摆脱了那个苏星。”
　　罗素倩带一班班主任，教英语，自打高一下学期就开始和苏星斗智斗勇。批评，谈话的次数比全班其他同学加起来还多。

　　苏星是一中全校闻名的一中史上第一女校霸。
　　前无古人，而且可能后无来者。
　　至于为什么苏星这种“问题学生”为什么能考上这所没怎么出过校霸的C市最好的高中，这个问题时时刻刻困扰着罗素倩。

　　办公室老师走了大半，罗素倩前桌的老师倒是对苏星没那么大偏见，每次看苏星到办公室挨骂，总觉得这孩子虽然不着调，但也没有那些问题学生身上那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唐，更像是总有一股劲藏身上似的。

　　“我看那姑娘也没那么无可救药吧。”
　　“老赵，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混，”罗素倩冲他摆摆手“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要是个男孩也说得过去，但是她一个女孩。”
　　罗素倩每每提起苏星就有千言万语往外涌。
　　所以，苏星对她的印象一直是愤怒的母鸡。

　　苏星打了个哈欠，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的放光的胳膊，捞过手机，眯着眼睛开始发消息。
　　星：起床了没
　　顿了一会
　　星：狗
　　对面刚打算回消息的许林：“……”
　　学习居逝：？
　　星：出去玩吗狗
　　学习居逝：不要

　　苏星一骨碌从床上弹跳而起，按住语音键输出：“给老子出来玩啊，待在家里长毛啊你，瘫痪了？腿坏了？但凡有一口气都给老子出来！九点半我在那条街等你，等十分钟不来，老子上你家，给你把房子拆了。”
　　自打起床就瘫在沙发上的许林并不明白，自己只是放假第一天没写作业，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戒。面对手机中传来的狂暴之音，陷入了沉思。

　　苏星抓了一把凌乱的长发，一脚把被子踢开，下床，打开衣柜，想塑造一个比较柔和的形象。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忍受一早晨就遭到一顿臭骂的吧。苏星反思着自己，感觉自己真是和蔼可亲通情达理。

　　十分钟后，自以为柔和的苏星来到客厅。一条黑毛的大狗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尾巴小跑着往苏星身上贴。
　　苏星上身是一件白色的阔肩短袖，袖子把胳膊遮了大半，上面印着一串字母，好像是句脏话。下身黑色七分裤。这是已经苏星能想到并找到的最柔和的穿搭了。
　　黑狗在她露出那截小腿上蹭啊蹭，被苏星踢开，不满的大叫。
　　苏星翻了个白眼，骂道：“流氓啊你。”

　　又过了十分钟，苏星已经走在外面了，本身就不是很柔和的穿着被她散漫的穿的更不着调。而这不着调的形象还辅以一双人字拖，以及旁边一只黑色大狗。
　　看着有点杀气。
　　但耐不住人长的清秀，细眉毛，一双长眼睛，眼睛很大，眼尾上挑，但却像是不耐烦似的耷拉着眼皮，挺高的鼻梁，薄唇。
　　往那一躇总有种“你有病吧”的感觉。
　　走在街上比较显眼，并且容易让人第一眼看了就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当许林来到“那条街”的时候，那位声称等自己十分钟不来就上门拆房子的女大爷还没到。
　　长期受到苏星熏陶的她非常自然的做到街边或咖啡或蛋糕或奶茶店门口的椅子上，翘起腿，摸出手机开始看。
　　学习居逝：我到了
　　学习居逝：你人呢？
　　顺便发了一个黑眼圈的小黄脸。

　　在过了不止两个十分钟之后，女大爷才款款而来，身边是条大黑狗，手里提着塑料袋，脚踏人字拖，如履平地。
　　许林心说能把人字拖穿的这么飒的也只有她了。
　　苏星走过来抬眼就看见那留着齐耳短发熟悉的身影，举着手机对着她。
　　“拍什么拍啊？”苏星喝到。踏着人字拖向许林碾压而去。

　　这边许林拍了照，发了朋友圈，配文：某个姗姗来迟的姑奶奶[尬笑][尬笑]
　　照片上穿的松松垮垮女孩，脚踏人字拖，迎面走来，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

　　苏星往许林对面一坐，把手上的袋子往前面的桌子上一放，眯着眼睛看她。
　　许林放下手机，直视苏星：“首先，”她把蹭上来的大黑狗揽到腿边“你一大清早把我吼出来，自己还迟到，其次，”她嫌弃的看了看苏星搁在桌子上的塑料袋，“这是什么玩意儿？”

　　苏星没有回答问题：“好久没来那条街了，今儿好不容易放假了想来转转呗。”
　　许林听着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来不行啊，还有啊，你说说你这个取名，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取名吗，‘那条街’这个名字你都叫了多少年了？还有你家的狗，哪有人管自家狗名字叫狗的？”
　　大黑狗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大脑袋。

　　苏星打开塑料袋表示许林无法理解自己高深莫测的起名方法。
　　许林眼睁睁的看着苏星把卤鸡蛋，豆浆，包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忍不住说：“你叫我出来玩，就是让我看你吃早饭？都十点了你还吃？”
　　苏星剥着鸡蛋壳：“等我一会又不会死。”顺手把另一杯豆浆推到许林面前“来，给你带了一杯。”

　　许林被创了一下：“我谢谢你？”
　　苏星摆摆手：“不用谢”
　　许林嘴角抽了抽：“这是家奶茶店，咱们占着他们店的座，还在这一人一杯豆浆在这儿喝？”
　　苏星扬起眉：“有什么问题？”
　　许林给她竖大拇指，服气的说：“你牛逼。”
　　她们正喝着豆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家店。”
　　“……真的，店里面有一个男的……”
　　“……姐妹，你不能怀疑我的眼光！”
　　苏星转过头，用厌恶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一群女生正叽叽喳喳从她们旁边推搡经过。

　　许林深知这位的脾气，说：“哎，看什么看，跟你有屁的关系啊。”
　　苏星耸耸肩说：“嗯，跟我没关系，就是好奇。”
　　许林说：“害你算了，那次———”
　　苏星：“欸欸欸！你住口！翻什么黑历史啊？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那次她们晚上在路边撸串，旁边桌坐了一圈男的大声说着话不时哄然大笑，苏星的脸一直臭到有一个男的撞到了他然后她一脚踹回去。最后是老板及时出现赔着笑平息了这场争端。

　　许林手指在太阳穴转了转：“我就提醒你，你是什么形象。”
　　苏星竖起中指。
　　许林丝毫不让，回了一个：“不过听她们在那说的，店里好像有帅哥？”
　　苏星啃着包子不说话。
　　许林搂着狗的脖子：“我们进去看看？”
　　苏星边啃边说：“自己去吧，狗留下。”
　　许林神情夸张：“欸你怎么这么冷淡啊，像你这样的就一个找个小男朋友，让他温暖你的内心。”

　　“滚滚滚！”苏星直翻白眼“我要专心学习，为了美好的明天奋斗。”
　　这会轮到许林翻白眼了：“你学个屁！随便来个高一的新生都比你会的多。”
　　苏星眯起眼，抬起手，很冷酷的说：“想当年，我也是个学霸……”

　　这时嘈杂小女生们又出来了，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
　　叽叽喳喳的声音持续传出。
　　许林蠢蠢欲动：“帅哥呢？”
　　苏星面无表情：“死了。”
　　许林：“……”
　　由于某位爷来的太早，已经将近十一点，大天的，中午的太阳像是在天上喷火。狗在许林边上伸着舌头哈气。

　　阳光移了几寸，刚好落在蹭着别人店桌子椅子遮阳伞的苏星脸上。
　　苏星骂了句脏话，一只手抬起挡着太阳，一只手拖着身下的凳子。
　　街上忽的窜起一阵热风，天上的云似乎被吹开了，阳光便直晃晃的照下来，中间被残云揉碎了些，于是无数光束洒落。
　　光线骤然一强，苏星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这时店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在剧烈的阳光下白晃晃的，有些模糊。

　　苏星移到许林身边的安全位置，放下手，目光倒是没动。
　　是一个男孩子，和她们差不多大的样子，个子高瘦，长的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挺大的，双眼皮，卧蚕，睫毛很长，但又不是那种女气，而是一种清澈，柔和，满是少年气的眼睛。
　　还……挺可爱？苏星毫无波澜的想。

　　叽叽喳喳女生团的反应明显激烈，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爆发出新一轮骚动，以及更加响亮的叽叽喳喳声，还搭配上了猛烈的动作，一个女生抓着另一个女生的肩膀开始摇晃。
　　像一笼关押许久，刚刚出笼的……母鸡。
　　疯狂的母鸡。

　　苏星麻木的想，却被身边近在咫尺一阵躁动二次骚扰。
　　许林此时似乎处于一种天人大战的状态，表情风起云涌，手无所适从的在距离脸两三厘米的位置乱抓。
　　苏星：“………………”
　　狗大眼睛眨巴眨巴：“？”

　　过了一会，许林并没有正常，而是更加焦灼。头也开始晃了。
　　苏星忍了又忍，终于为她的举动找出解释：“你疯了？”
　　许林用一种遥远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回答：“我此时居然……没有……化妆……”
　　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

　　苏星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样子，克制的问：“那您为什么不化？”
　　许林颤声回答：“化了一小时妆，打开门就成素颜了。”
　　苏星彻底无语。
　　“…………………………”

　　男孩手里还拿着几杯饮料，装的挺好看，大概是奶茶果茶之类的。一看就知道是疯狂母鸡们点的。
　　男孩把东西放到母鸡们面前桌子上，直起腰说了些店员的官方语言，便要回去。
　　母鸡们一顿推搡，终于有个长的挺清秀的母鸡，不，女孩站起来，拿着手机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帅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啊。”
　　男孩停在那没什么反应，女孩等了等，连忙又说了一句：“我们以后常来的，认识一下呗。”

　　男孩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明朗，味道像极了他那眼睛，却带着疏离：“我就是来店里帮忙的。”然后又简短的补了一句“抱歉。”
　　母鸡们并不甘失败，叽叽喳喳，男孩却说完话就转身走了。
　　结果他一转头便看见了苏星和面色僵硬的许林，以及，桌子上的鸡蛋壳，塑料袋，豆浆……旁边还有条大黑狗。
　　敢情把奶茶店当早餐铺子了。

　　许林刚刚魂归本体，就看见帅哥向自己这边过来了，顿时又石化在原地。
　　苏星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就听见许林魔怔似的念叨：“出门好好的刘海变成了条形码……”
　　然后是类似某种诅咒般的呢喃。
　　又开始天人交战了。
　　苏星说了句闭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啪，放在桌子上。眼神冷淡，很有气场的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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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星：我脾气很差！（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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