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尘》旧日新

6、无法言说

　　过了许久，她终于是不哭了，这让“苏泽”松了口气。
　　她蜷缩在墙角处，几缕发丝被泪水打湿，狼狈的粘在脸上，但是她丝毫不在意。拖鞋在刚刚激动的时候早就被甩掉了，两只拖鞋一个翻着一个歪扭着胶在木地板上。
　　苏煜光着脚，可能是有些冷，脚掌没有完全贴着地面，而是微微踮起。这让“苏泽”一眼就注意到了。
　　“来床上躺一会儿吧，地上凉。”苏泽先打破僵局，看向地上那个因为激素药而肉嘟嘟的八个月前的自己。
　　苏煜没理，像是没听到，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
　　炙热的夏天，蝉鸣声隔着窗户都能听到。苏煜的房间从来都不向阳，窗外阳光明媚，却没有任何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地上的苏煜完全不在意，把脸上沾着泪水的发丝捋到耳后。
　　苏泽看着那时倔强的自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最后她蹲下，把苏煜抱回床上。苏煜虽然没反抗，但是眼神透着对她的敌意。
　　苏泽看着她的眼神，摸了摸她的脑袋：“地上凉，床上待一会儿，乖。”
　　苏煜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漂亮话，这一个“乖”字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无尽的温柔了。但是对于当初的自己来说，她说话又生硬又无聊。
　　苏煜就这样陪着当初的自己呆坐到凌晨。
　　当初的自己一句话都不说，“苏泽”也知道她懒得说话，只是陪伴就够了。可是她没想到，她以为当初忘记了父母做出的改变，但是事实是…父母什么都没做，只是口头说出改变，从下午到凌晨，她的父母回家都没有问她一句关心的话，甚至是没打扰。
　　苏煜完全感知不到父母对自己的漠不关心，药物早已将她麻痹。但这让现在的“苏泽”却心里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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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苏泽”的作息已经算是很正常了，熬不到太晚，还是凌晨四点被哭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场景确实让她一颤。
　　当时的自己坐在桌前，冰冷的刀具一下一下的入侵着她的皮肤，腿上滴滴答答的血液，她似乎都没有注意。
　　“苏苏！你干什么！”现在的苏煜从地垫上跑过去，把她手里的刀夺下，看着她无神的双眼。那一瞬间的失神…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诧异。
　　“我想睡觉…我想睡觉…为什么你睡得着我睡不着”她咧着嘴笑着，眼神里看不清任何东西。
　　现在的苏煜当然知道不能责备她，去年那一整年，一这样就被责备，早已变得惧怕一切，她知道当初的自己需要什么，可是她一瞬间的难过，让她也有些行动无能。
　　她也是个刚从这种情绪走出来的小孩啊…
　　一切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浮现，当下的这个场景，是她去年经常一遍遍重复的做法。她以为自己刻意遗忘了，没想到这个场景再次展现在自己面前，是那样的痛…
　　苏煜恨自己，恨自己以这样一个身份出现，恨自己以所谓的苏泽这个外人出现，恨自己没办法正向的引导当初的自己。因为经历过这一年，自己早已对这种当初日日发生的残忍应激，没办法做出理性的思考，情绪里只有感性。
　　“要不…我抱着你睡，好不好？”现在的苏煜已经无法理性思考了，只能带着感性的情绪哄着当初的自己。
　　“凭什么？你凭什么在我床上？凭什么你睡得着？”她尖叫着，苏煜心里更痛了。
　　苏煜过去拥抱住她，她越挣扎，苏煜抱的越紧：“我有点心疼…”
　　嗯，我有点心疼你，当初的我自己。
　　“你心疼什么？你不懂这种感觉！我难受！难受！”她发了疯似的咬住苏煜的手，苏煜吃痛的倒吸了口气，但是没有挣脱开，任由她咬。
　　“我懂…我都懂，我也这样过。所以我被派来化作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陪你作伴…”
　　一个谎需要用另一个谎圆，苏煜多想跟当初的自己说——其实我就是你。
　　可是她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