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道安》来杯蛋酒

3、梦蛇

　　他理应是怕蛇的。

　　去年陪堂姐和小侄女去动物园，爬行动物专馆里他不留神和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四目相对，惊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当时心跳如鼓，某种强烈的情绪来不及探究已窜满全身。他觉得有一张致密的蛛网兜头罩下来，收紧了，不断挤压着，胃里有仿佛饥饿到极点的焦灼荒凉，他忍不住干呃起来。

　　侄女在一旁对堂姐说：妈妈，舅舅怕蛇呢！

　　下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反驳。所以大概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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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蛇。

　　热水环抱的舒适让周释睁不开眼皮，合上了，便见着虚虚荼白的光影，随着眼球无意识转动，微微晃着。

　　一条青碧的小蛇从光影的角落慢慢游过来，越看越清。周释觉得有黑色凉软的蛇信似有似无探在他的手腕，平白悱恻。

　　他本该怕的。但他没躲，甚至不愿躲，甚至想要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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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过许多次蛇了，从前总是惊醒的。

　　这次不知为何他不愿离开，神思漂浮在半高的空中，亲眼看着那条青蛇眷恋地缠在他的手腕上，遮住了那圈胎记。

　　那种焦灼荒凉的感受再度翻涌。周释觉得腕间那点凉意突地下成冰雪，劈头盖脸覆下来，从每一个缝隙钻进身体里去，不把他塞满不罢休一般。

　　他这才发觉胸口空落落地豁着。乍一看皮肉是完整的，但他莫名熟悉心里被掏干的感觉。那条小蛇催发的冰雪极力地来补，精卫填海似的，可是他却知道永远也补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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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的尸体就不要救了。”

　　熟悉的声音又来了。周释发觉竟是半空的自己在说话，对着那条小蛇，说的无比温柔而惆怅。

　　小蛇不答，只是看着他。那场冰雪没有停止，仍源源不断涌进他的身体里。

　　他听到自己无奈又悲伤地叹气，轻轻地唤它：

　　“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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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释仓皇地醒过来。

　　身体一动，浴缸里的水也跟着晃。他的手腕感到凉意，下意识觉得是那蛇。低头去看，原来不过水已冷了，吻过他腕上胎记而已。

　　巨大的失落攥住他。脸上平白许多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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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是那蛇？”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只点了这一盏灯，浴室外是一展无际的黑暗。满室的孤独里，他对自己问出了声。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