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丁有志

1、彼时年少

　　06年，北京。

　　“韩某——把我的浴巾拿进来——”

　　用女朋友拿来的浴巾擦了擦头发再裹在身上，而后大摇大摆的出了浴室，瘫坐在沙发上。

　　这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冲洗着北京这座城市。

　　女朋友端着她那七八年没换的保温杯从卧室走到了客厅，看了我一眼说到“你走光了。”

　　无所谓，都老夫老妻了，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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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欢姿——

　　是不是非常好听？

　　这名字是我爸翻了好几天中华大字典，又不远万里找到了他的中学老师参谋了许久才起的。

　　我个人认为呢，我的名字是全天下最好听的名字。

　　“你有病。”

　　每当我和女朋友说我名字的来历时，她总会辱骂我。

　　真是不解风情！

　　我和女朋友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了计划生育，因此我们都是独生女。

　　看着窗外的雨打枝杈，我裹着浴巾走至窗前，打开了客厅的窗户。

　　流年如电，北京的风夹杂着秋雨吹拂着我的面庞。

　　吹来了稚嫩青涩，吹来了无知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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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凉风吹着烈日下的我，一个字形容就是爽！

　　一九九六年，高中开学。

　　我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我的同桌无聊透了！

　　她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怎么分了个这样的同桌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算了，不想她了，我还是看小说吧！

　　我家境优渥，父母开明。

　　从小就接触各种千奇百怪的读物和影片，在同龄人眼里我和百科全书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活的。

　　当然我接触的东西必然是良莠不齐的，对此我的观点是“我爱看，你怎样？”

　　中考的最后关头，我废寝忘食、忘乎所以，拼了小半条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考上高中，万事大吉。不瞒老爸你说，这就是本小姐的人生理想了！”

　　“欢姿啊，你不想读大学了吗？”

　　“光读书有什么意思，我同桌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看她累死累活的学习我都头疼，我可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你不是还想当翻译官吗？不上大学怎么当啊？”

　　“老爸你大错特错，谁说不念大学就当不了翻译官了？况且我也不是不去读大学，我是想以后出国念书…”

　　客厅里有一面全身镜，镜子里的女孩面容可人，一头秀发垂直腰际，头上夹着两个白兔夹子，穿着漂亮带花边的粉色睡衣。

　　没错，镜子里的女孩就是我！

　　那时我正仰着头傲娇的和老爸争辩。

　　老爸见我这架势，脸上满是宠溺，道:“那就先奖励咱们家小翻译官一罐水果罐头，在厨房呢！”

　　我很开心，边喊着妈妈边跑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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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周欢姿你出来下。”

　　“哦！”

　　“跟你说多少遍了？怎么还不剪头发？就你特殊啊？别的同学都能剪头发，就你不能剪？”

　　面对老师的咄咄逼问，我是丝毫不怕。

　　和老师距离很近，我便能清楚的看到老师卡粉了，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斑驳成这样…

　　“不说话是吧？大小姐脾气是吧？我告诉你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这是学习的地方，这世上只有你爸妈会惯着你…还不说话是吧，行，别上课了，在外面站着吧！”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听，我摆出了我认为最优雅漂亮的姿势站在门口。

　　等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镜子照来照去，欣赏我漂亮的脸蛋。我素来爱照镜子，一照能照一个小时。

　　“诶?怎么书呆子也出来罚站了？”看着教室里走出来的短发女孩我问道。

　　她看了我一眼道:“作业落家了。”

　　“噗——”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一旁的她。

　　她没理我，我也自知无趣，便继续照起了镜子来…

　　过了一会儿书呆子捂着腹部说:“我肚子不舒服——”

　　我善意的说道：“我这里有纸，你快去上厕所吧，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去卫生间了。”

　　她点了点头，接过了纸说了句谢谢，就走向了卫生间。

　　这个女孩长得清清秀秀的，走起路来怎么流里流气、一股痞子的感觉的呢?

　　一个人站着有些无趣，我开始将自己散落的头发编了两股麻花辫，真不敢想老师出来看见我的麻花辫会气成什么样。

　　等我编完辫子，书呆子也回来了…

　　“怎么还把头发编起来了？不怕老师骂你啊？”

　　“她骂我还少?诶，我这样好看嘛？”

　　她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好看。”

　　“还是有眼光的啊，书呆子。”

　　“……你才是书呆子。”

　　“你不是书呆子怎么上课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啊？”

　　“上课怎么能开小差呢？下课我肯定会回应你的。”

　　“哦，那我以后偏上课跟你说话。”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此后的课堂上，我鲜少打扰她。

　　我平生最痛恨数学，最喜欢英语。每每数学课总会偷偷的看小说，被老师提问时全靠书呆子支援。

　　要是不幸被抓包了，就连人带书一起滚出教室。每每这时我便塞给同桌一张小纸条“我还会回来的。”

　　她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继续专心听讲。

　　与我不同的是同桌家三代从农，住在乡下，也并不富裕。不过她很聪明，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也愿意为之努力。

　　我也实在佩服这个同桌，真是有钢铁般的意志！

　　冬天日短，学校规定中午就趴在桌子上休息，同桌却不睡，只在哪里钻研着那些难缠的数学题。

　　她写字很快，字体飘逸，我常常嘲笑她写的字丑。这个时候同桌便会反驳道：“我写的是韩体草书明白吗？”

　　“韩体?你自创的字体嘛？厉害啊！不愧是学霸。”

　　“不叫书呆子了？”

　　“谁叫你那时候不理我呢？”

　　她不再理我，而是捂上我的眼睛，让我安心睡觉。

　　我透过她的指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嗯…这书呆子似乎还挺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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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节是体育课，其实就是自由活动课。

　　同桌也不怎么和人去玩儿，就侧躺在地上，一手支着头，一只腿蜷起。

　　这姿势好不潇洒啊。

　　我很喜欢欺负我这个书呆子同桌，她是个好脾气的，左右为难的样子特别可爱。

　　“同桌，你干什么呢？”

　　“看她们打羽毛球。”

　　“你要打吗？我家里有副球拍。”

　　“算了吧，还是躺着舒服。”

　　我朝着同桌的大腿拍了一掌，她吃痛，握住我的手放回了我自己的身上。

　　我和她同一个姿势，躺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道：“别看了，和我玩一会儿吧，我要无聊死了。”

　　“你不是说我很无聊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可不这么觉得，现在我觉你的简直有趣死了。”

　　我从兜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眉笔。

　　“你要干嘛？”

　　“我要搞人体彩绘啊!配合配合我嘛…”

　　化学老师亲昵的管苯环叫‘王.八壳子’每次上课，我都笑的前仰后翻。

　　“闭眼睛。”

　　“你在我脸上画什么啊？”

　　“画好东西呢…好了，睁眼吧。”

　　好嘛，我在人家脸上画了三个大苯环…

　　同桌皱眉，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也没摸出来个子丑寅卯来，我早已笑得倒地不起。

　　看见我兜里掉出来的小镜子，同桌便伸手捡了过来…

　　她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我，然后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顶着被画了三个苯环的脸走向了水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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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处的愈久，我就越欣赏这个同桌，她身上的优点还真不少呢。

　　东西整洁，举止言行有度，做事有理有据，理智，量入为出，善良温柔。

　　只不过这个人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几乎看不见她不理智和冲动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后大概会前途无量吧，但也不好，仿佛她和任何人只间都有一层天然的屏障，跨不过也捅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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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立高中，学校的宿舍不够用，有走读生也有住宿生。走读生能回家什么都好说，住宿生就不一样了，学校条件有限，只在双周的周五最后一节晚自习安排她们洗澡。

　　我没洗过澡堂子想去看看，恰巧同桌是班委负责收洗澡的费用。

　　“你交钱干嘛?”

　　“我也要洗澡堂子。”

　　“能吗？”

　　“有什么不能的啊，学校也没规定走读生不能洗澡堂子吧，正巧这两天我家里停水了洗不了澡，所以就想在学校洗了得了。”

　　同桌觉得合理，就接过了我的钱。

　　一个没洗过澡堂子的人，刚进去的时候还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这样，蹑手蹑脚的跟在同桌身后。

　　“没有花洒了，我和你用一个吧，同桌。”

　　“行。”

　　我这才把裹在身上的浴巾脱下，害羞的看了看一旁的同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同桌缓解气氛道“害羞什么，我有的你也有。”

　　“…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

　　“…帮我搓搓后背吧。”

　　“行，不过…你怎么闻起来香香的，搓起来脏脏的啊…”

　　“我们两个星期才洗一次澡。”

　　“也对。”我此刻十分庆幸自己是走读生。

　　没洗太久冲了冲就出来了，毕竟家里停水是张口胡诌的，我只是好奇澡堂子是什么样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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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自己最近很奇怪，总是盯着同桌看，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笑。

　　最主要的是我上课连小说都不看了，竟然开始听数学课。

　　甚至还被老师夸奖了!荒谬荒谬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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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桌也不是每天中午都学习，记忆里就有她偷懒的时候。

　　“喂，你今天中午怎么不学习了。”

　　“累——偶尔小憩一下也未尝不可啊…”

　　“嗯呢…你几岁啊？”

　　“十七。”

　　“虚岁?”

　　“嗯呢。”

　　“你比我大一岁诶，那你平时可要让让我啦。”

　　“我什么时候没让着你啊？大小姐。”

　　“倒也是。”

　　“快睡觉吧。”

　　“那你说公主请睡觉。”

　　“…公主请滚出去，谢谢。”

　　“噗哈哈哈，午安，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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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我并不笨，认真学一学成绩就能上去，数学老师上课天天夸我“你看看咱们班的周欢姿同学，长得漂亮就算了，人家还努力，看看这数学成绩，从前就考十几分，现在呢人家都快要及格了，说不定以后人家就能考到优秀呢，这才高一努力还不晚……吧啦吧啦……”

　　被夸奖了我很高兴，就拉起了同桌的手，她哄小孩似的给我束了个大拇指。

　　我冲她抛了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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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老周，我现在真是前途无量了。”我对开车接我的老爸讲到。

　　“怎么了？”

　　“数学老师天天夸我努力上进，考试考的不错。”

　　“是吗？那你考多少分啊？”

　　我眉飞色舞道：“我都快要及格了。”

　　开车的周爸没忍住笑了出来“多少分？”

　　“……75。”

　　“你们多少分满分啊？”

　　“150。”

　　“嗯，不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考到总分的一半了。”

　　“笑什么？唉，说了你也不懂，你才不知道我有多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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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和你说个事儿，哎呀你来我屋，不想让我爸听见嘛～”

　　妈手里拿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我，一杯自己喝。

　　“怎么了啊？”

　　“如果我以后不结婚你会跟怪我嘛？”

　　“失恋了？怎么还不想结婚了呢？”

　　“哎呀，什么失恋啊!就是单纯的不想结婚了。”

　　“行啊，那得让你爸多挣点儿钱，不然怎么够你养老啊!哈哈哈哈哈。”

　　“还有一个事儿……哎呀，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

　　“什么事儿啊。”

　　“我好像，我好像…”

　　“你好像……”

　　“我好像喜欢上我同桌了…”

　　“嗯？是吗？”

　　“她是个…女孩。”

　　老妈有些震惊，说道：“女孩啊，你对她是对朋友的那种……”

　　我打断老妈的话道“不是啦，是男生女生只间才会有的那种感觉…我想亲她，想搂着她睡觉。”

　　“啊？哈哈哈哈哈真的嘛？”

　　“认真的，此生最认真的一次。”随着话音而起的还有我右手中间竖起来的三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