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在手，全境皆有》鹿屿浠

22、回忆

　　洛秽穿过结界，踏进长凌宗。
　　“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白枕拍拍瞪大眼睛的开宸，暗自掐诀隐去身上的魔气，哼着小曲跟着洛秽踏进结界。
　　清灵早在洛秽打开结界的那一瞬间就窜进山里，直奔长凌宗首殿。
　　“走吧。”开昀拉着开宸，也走进去，开昕还等着他们呢。

　　“阿洛，阿洛，你回来啦。”一只彩鹤头站在石子路旁跟洛秽说话。
　　洛秽点头，继续往山上走去。别人的彩鹤夜间还出来觅食，而她的呆呆此刻定在山顶睡大觉。
　　一路上，蜿蜒的石子路旁蹲着许多花灵草妖，它们看见洛秽，用胖手遮住圆溜溜的眼睛，开始嘤嘤哭泣。
　　“别哭了。”洛秽薄唇轻启，四周安静下来。
　　她看向山顶的那抹光亮，抓紧时间继续往上爬。

　　月满山林，一道瀑布挂在石壁上，长凌宗历代修士牌位供奉于此。
　　洛秽深呼几口气，慢步走进去。
　　一男子早已立在那里等她，蓝袍白发，身形消瘦，提着一黑壶给长明灯加油。
　　“游弋师兄，我回来了。”洛秽发出的声音嘶哑，真是在各位老祖面前丢脸，她约莫是第一个被寒气冷得打哆嗦的长凌宗弟子。
　　游弋转过身子，看到洛秽浅笑，指尖掐火诀：“我知道你会先来这里，提前帮你给他们点灯。”
　　洛秽感觉寒意散去，从一旁抽出三炷香，恭敬插在香炉里，弯腰跪拜。

　　游弋几百年再没看到熟人，洛秽的出现又将他拉进三百年前的回忆里。谁敢相信，世人口中冷若冰霜的器修小时候是个娇弱的小哭包。
　　他浑浊的眼珠看着洛秽，透过她的眼睛仿佛看见过去那个翩翩少年郎，再仔细一看只剩下如今满目白发的自己。
　　“你还记得吗？你六岁浑身脏兮兮上山，见到守门弟子就哭个不停。那时我们都在惊叹，一个凡人是如何找到长凌宗，坚持爬上八十一阶梯。”

　　洛秽听游弋说起旧事，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也记起那一年，可能都是因为那只白猫。

　　修真界三千年春。
　　人界饱受妖魔侵犯苦恼，人皇亲身前往长凌宗请器修罗常君下山除妖。罗常君不负众望，凭玉锋剑击退妖魔，留人界驻守十年。
　　皇族下令，凡家中有修行天赋者，无论老少、不论贫贵，皆送往中极州，有所成者，赏万钱，赐官爵。

　　“娘亲，罗常君真如大家说得那么厉害吗？”六岁的小丫头蹲在地上玩泥巴，她身后几个侍女小心帮她提着罗裙。
　　“当然，她是拯救我们的大英雄。”坐在榻上的女人朱唇皓齿，指尖青葱翻看书籍。
　　“那我以后也要像他那么厉害，保护娘亲和父亲，拯救洛府所有的人。”小丫头说。
　　侍女们笑而不言，人界的郡主哪里需要打打杀杀，只需享受荣华富贵就好。
　　倏尔，有一声微弱的猫咪，小丫头眼睛发亮，蹭地起身，往后院跑去，她的猫咪来找她玩了！
　　“阿洛，慢点。”女人看着风风火火的丫头跑远，连忙叫几个侍女去照看。

　　“猫咪，咪咪，你在哪呀？”阿洛抱着衣裙，弯腰在花丛里张望。她刚才明明听见猫咪的声音，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喵……”
　　阿洛听到声音，果然看见梨花树下的白猫，连忙上前抱起猫。
　　白猫慵懒伸个爪子，蓝色瞳孔闪过光芒，缩在阿洛怀里睡觉。
　　“父亲说如今外面很安全，妖魔都被打跑了。但我昨日去街上，看见许多小孩被拉走，他们的父母一直哭诉天道不公。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离开都城。”阿洛慢慢摇动秋千，嘴巴说个不停。回忆昨天所见，她觉得父亲在骗人，明明现在难受的人比之前更多了。
　　白猫听到这话，低叫一声，看一眼小丫头，翻个身子继续睡觉。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像我第一次见你那样，浑身是伤啦。”阿洛轻拍白猫的脑袋，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郡主，王爷回来了。”
　　阿洛惊呼一声，将猫咪放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往前厅去。父亲回来了，他已经好几日没陪自己玩了。
　　白猫舔舔爪子，跳上屋顶，跟着阿洛。

　　“父亲，你回来啦！”阿洛仰头看父亲，几日不见，他下巴长满胡渣，俊郎的面容有些沧桑。一双眼睛看向自己，没有往日的温情，冷得将她直直拽入冰窟窿里。
　　敏感的阿洛后退几步，往旁边洛王妃跑去，前一刻还好好的母亲，此刻也沉默不言。
　　阿洛撇嘴，金豆子堆积在眼里，怎么回事，没人理自己。

　　“收拾东西，赶紧送她出发吧。”洛王爷低沉说出这话。
　　洛王妃眼中含泪，不敢违抗，连忙派人收拾阿洛的行李。
　　“你们是要将我赶走吗？”阿洛察觉不对劲，泪眼朦胧。难道父亲也要像街上那些父母一样，将自己送出去。
　　“阿洛，记得娘亲跟你说的罗常君吗？他可是会法术的大人物，我们将你送去学法术，变得像他厉害一样好不好。”洛王妃擦去眼角的泪水，弯腰抱起阿洛说。
　　阿洛停止哭泣，眼中迷茫，不就是学法术吗？吓自己一跳。她噘嘴问：“那你们多久来接我？”
　　“等你学成，我们就来接你，好不好？”洛王爷收敛情绪，故作笑容。
　　阿洛点头，不就是学法术，以她聪明的脑袋，手到擒来的事。

　　一月后，中极州边界。
　　顶着鸡窝头，浑身破破烂烂的小丫头躲在草丛里哭泣。
　　士兵拿着长矛粗暴将人拉出来，嘴中骂骂咧咧，见小孩赖着不肯走，直接用长矛将人挑起往一旁甩去。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我父亲。”阿洛艰难爬起，苍白的脸颊挂着两条清泪。她来不及处理伤口，转身就往草丛钻去。
　　士兵将阿洛抓起，重重摔在地上，听见小孩吃痛声，大笑道：“什么狗屁郡主，还不是老子脚下的一条狗，想找你爹，做梦吧。”
　　阿洛见士兵抬脚，连忙缩回自己的手，蜷缩着身子，泪水越发汹涌。她被父亲抛弃了，只要被送来修行的孩子，一辈子也回不了家。

　　“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我们有没有将你们送到中极州。还梦想修行，我呸！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修真界能要你们这些杂碎吗？”
　　士兵嗤笑皇族的不切实际，这小丫头听说是身份显贵的郡主，一路上受尽其它小孩打压，还想逃跑。士兵邪念生起，眯眼高举手中利器，刺哪里好呢？

　　寒意贯穿脊背，阿洛看着锋利的长矛对准自己的小腿，起身就要逃跑。
　　冷风像刀子刮在她脸上，胸口剧痛，猛地被杂草绊倒。
　　长矛直直向她刺来，避无可避。
　　父亲、娘亲，虽然你们骗了我，但是我还是好想你们，还有猫咪，我也好想你。
　　阿洛闭上眼睛，无助地等待死亡。

　　“砰”一声。
　　阿洛睁开眼，只见长矛落在一旁草地上，士兵倒地。
　　一只白猫踩在士兵身上，蓝瞳看着阿洛，似乎有几分嫌弃。
　　“猫咪！”阿洛跑向白猫，擦拭脸上的眼泪，抱起它，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猫睁开阿洛的怀抱，轻巧跳下，抖抖身子，发出几声慵懒的叫声。
　　“唔，抱歉啊，把你弄脏了。”阿洛大拇指无意识搓食指，自己浑身脏兮兮，干净的白猫因自己沾上一些黄土。
　　白猫昂着脑袋，绕着士兵走几圈，从他怀里抓出一张纸条递给阿洛。
　　“谢谢你，但是我已经不需要它了。”阿洛接过纸条，看一眼后将它撕碎。
　　洛秽，这是洛王爷临走时给阿洛取的名字。希望她保护世人，除尽世间秽气。
　　“以后你可以叫我洛秽，也可以叫我阿洛。”洛秽弯腰对白猫说。
　　白猫点点头，摇着尾巴，往队伍的反方向走。
　　阿洛紧跟上白猫。

　　一人一猫走了整整一天，终于从荒地行至山林。
　　洛秽吃着野果打量周围，树木出奇地高，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空中有奇怪的东西在流动。
　　白猫发出叫声，提醒洛秽停下。
　　洛秽看向面前的石砖，发出惊叹：“这条路好平整呀，和王宫里修葺的路一模一样。”
　　白猫举起爪子，往山里指。
　　“你还会指路呢！”
　　洛秽抱起白猫，刚踏上石砖，她怀里的白猫撕心裂肺地吼叫。洛秽后退，白猫安静下来。
　　“你不进去吗？”
　　白猫点头，跳到树上，趴着小憩。
　　“那我等你休息好，我们一起进去。”洛秽也就地休息，打量白猫。
　　白猫听到这话，睁开眼睛，跳下树，咬洛秽的鞋子拉她往山路方向走。
　　“你会在这里等我吗？”洛秽蹲下抱起猫咪，一人一猫平视，她好想从猫咪眼中看到不解和纠结。
　　白猫挣扎着身子，不看洛秽。
　　洛秽心中明了，放下白猫，笑道：“你走吧，谢谢你帮我，猫仙。”

　　洛秽一年前在寺庙救下气息奄奄的白猫，并将它抱回洛府养伤。
　　白猫能听懂人话，会挑食，喜欢睡懒觉，认真听她聊天。
　　它一定是话本里下凡历劫的神仙，为报恩情，关键时刻保护她。

　　洛秽吃力踏上石砖，每一步都像是在脚上绑了块大石头。
　　她相信，既然是白猫为她选的路，那一定是最好的出路。

　　面前的烛影将洛秽的思绪拉回现实，当下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游弋师兄，阿枕的身份你知道吗？”洛秽问游弋。
　　游弋皱眉，白枕不是三百年前就下山了吗？
　　“宗内弟子名册可还在？我想看看。”洛秽见游弋不知情，想必白枕的身份，师父没有告诉任何人。
　　游弋从芥子中翻出一本册子，交给洛秽。
　　洛秽打开，找到罗常君那一页，上面的弟子信息只有她自己。
　　“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件事不要告诉宗内其它弟子。”洛秽请游弋不要对弟子说出白枕被逐出师门的事情。
　　游弋听后，无奈笑道：“你啊，跟三百年前一样护短，这事不难。”
　　洛秽颔首，面前第一排末端摆着罗常君的牌位，她看一眼后，转身离开。

　　打个哈欠，洛秽心终于放下，能够好好睡一觉了。她走出瀑布，白枕在外面等着她。
　　“师姐，落雪居帮你打扫好了，我们回去吧。”

　　落秽愣住。
　　雾气四起，月色轻盈笼罩在男子身上，仿佛镀了层银光。他笑吟吟看着自己，像个勾人的妖精。
　　洛秽摇摇脑袋，挤掉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着向白枕走去。

　　这章穿个回忆，在考虑要不要日六，最低都是日三，精力充裕就日六，尽力早点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