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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曲游玉 ...

  •   小蝴蝶失去记忆的最后一瞬,她突然想起还没有问司命自己投生何地何人?是男是女?富贵贫穷?长寿短命?
      完了,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做呀!
      人间福息氤氲,灿烂弥漫,朔光普照,可惜在普通凡人眼里,什么也没有,今日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平凡的七月七。
      这一日,江南凉府诞下了一个小姑娘。
      “砚缺犹慵琢,文繁却要芟。雨馀幽沼净,霞散远峰巉。”老太爷絮絮念,为她取名砚净。
      时岁一晃而过,又逢江南春,偶有雨淋漓。
      今日晴,忌嫁娶,忌作灶,忌丧事,诸事不宜。
      可是定亲仪式还是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院子里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凉砚净朝窗外随意一撇又看了心烦。
      明明看好的日子是下月初五,不知怎的,凉家老太爷突然擅自更改了时辰,提前了半月有余,倒是让凉府众人都措手不及。
      今日明明很不吉利的,“忌嫁娶”三个字就差写在压着庚帖的灶神君脸上了,可老太爷还是一意孤行。
      凉砚净看着外面张灯结彩、仪式置办如火如荼,心下浸染着一片仓皇。
      没人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就算提出反抗,也只会被众人敷衍几句就翻篇了,该进行的会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只是长辈们操纵于股掌之间的傀儡,甚至只是一个老太爷弥补少年遗憾的人情,就这么被递送出去了。
      所以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讨厌李游玉,到底是讨厌他这个人整日嬉皮笑脸,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模样,还是讨厌的是长辈强行缔结的婚约,厌恶他们一手遮天的强权,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似有若无的陪衬。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会陷入进去,如同一池死水,搅不起风波,但是这池子水,终究还是一池子无波无澜、无生命迹象的死水,也是凉砚净已然僵死的心。
      今日定亲的主角一个在闺房里梳妆还未出,一个没到时辰还不能入府,宾客们倒是等不及了,江南首富凉家唯一的小姐定亲了,这真是一个很难让江南百姓不趋之若鹜的话题,甚至院墙上还攀爬了些垂髫小孩,他们正一脸好奇的等着观摩首富家的定亲礼到底有多豪气。
      一只灰白色大雁突然从院墙外翻飞进来,几桌女客吓到失声尖叫,大雁自顾自乱叫乱踩,周遭被这大雁惊到一片狼藉,刹那间,凉府大门轰然大开,恰逢这时,凉砚净也已梳妆完毕携着侍女小惠缓缓踱着莲步行至前厅。
      时隔半年再见李游玉,凉砚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无数皇家亲卫兵将至,他们拥护在前的,是凉砚净曾在澈水上游那间无人问津的荒凉铺子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堂兄藏着的那个男人。
      而李游玉,此刻,却被两个侍卫架起,脸上一片青紫,身上似乎是新制的春衫,现下已经灰蒙蒙的,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他目光热切,牢牢钉在了凉砚净的脸上,似乎想吐露一肚子话,但无奈被白绢塞住了口。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定亲现场,此刻却猛然间让众人岔了气,个个憋得脸通红,又不敢发一言。
      凉老太爷慌忙携着二子上前,那个被军队拥护的男人,正立直了身子,一身玄金交错杂糅的锦衣耀眼灿烂,他的目光肆意邪魅,昂首打量着在场所有人,直至掠过凉砚净讶异玉颜的一瞬,才停滞下来。
      老太爷年岁已高,步伐颤颤巍巍的,挪了许久才挪到男子跟前,刚要启唇,却只见他略过众人,径直朝着凉砚净而去。
      “今日本应是孤与凉小姐的定亲之日,无奈突发急事,在路上耽搁许久,来晚了,来晚了。”
      “砚砚莫要生气,孤待会儿自罚三杯可好?”
      男子凝视着凉砚净的眼神柔情似水,口齿如含玉般让人只觉清新温润,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凉砚净仿佛下一秒就如坠崖底。
      这是……何意?他自称“孤”又是何意?自己与他并无瓜葛……这样的眼神又是何意?
      后方乍然大喝一声,是老太爷晕过去了,可是在场众人看着侍卫军队那般凌厉冷漠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凉砚净的父亲凉家二爷紧忙将老太爷扶了起来,又安排下人将老太爷抬回房内休息,自己则与兄长上前陪笑着:“不知太子殿下光临寒舍,倍感荣幸。殿下也是来赴小女定亲宴的吗?寒生,快给殿下安排上座!”
      名唤寒生的,是凉府大房凉勉八年前从宗族里过继来的长房继子,凉家人脉凋零,大房更是多年以来无所出,曾诞下两个麟儿,却都不足月便夭折,唯一一个养到七岁的小囡,还被人贩子给拐了去。
      所以凉老太爷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孙子辈,只有二房凉衍独女凉砚净。
      “岳丈这是何意?有新郎赴自己定亲宴的说法么?孤可是闻所未闻,难不成这先河今日就得开在孤身上么?”太子话语间无不暗含刁难,他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屑。
      “今日来得慌忙,孤未曾备好聘礼,有失礼数。”
      “孤并不想教砚砚受委屈,所以今日作罢,明日孤会备全礼数再来府上,届时,孤也会带着砚砚回皇都完婚,劳烦岳丈照顾好孤的太子妃。”太子妃三个字落音极重,仿佛是从狭窄的唇齿间尽力蹦出来的,但让在场之人无不心中称奇,原来这太子是来抢亲的。
      太子一番温言软语,却教凉砚净心间乱颤,恍惚仿佛黑云压城,自己也只觉两眼一黑。
      一旁的李游玉猩红了眼,可惜,他根本挣不脱两个侍卫的钳制,只能无奈看着即将属于自己的美好日子,即将属于自己的心间人,被那狂戾太子,踏个粉碎,掠个精光。
      太子路过李游玉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凉砚净又道:“这人就先安置在孤的住处吧,砚砚,我知他是你视如手足般的兄长,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所以不如让他为我们证婚,也算是了你一桩心愿。”
      这样一番话太子说的滴水不漏,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就是帝王血脉的威严么?
      “兄长就在我府内等着吧,等着砚砚到来,我与她一同入京完婚。”
      太子说完本欲转身就走,犹豫一瞬,他又伸出手小心触摸着凉砚净飘扬的发丝,粲然一笑,带着众人利落离府。
      只徒留一院懵的众人和一个颓靡的李游玉。
      凉砚净分明记得,太子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眼里,充满了威胁。李游玉是筹码,而自己答应与他入京则是相对应的条件,自己甚至没有权力拒绝这场不公平交易。
      春末夏初时节,白昼时间渐长,即使黯淡,也如墨块般慢慢氤氲浓郁开。
      凉府众人正处理着剩下的烂摊子,凉砚净守在昏死过去的老太爷身边,大夫来看过,说是没有大碍,熬好了药,可是就是不见他醒过来。
      凉砚净抬手支起下巴,看着屋外忙碌的众人,看着床榻上脸色铁青的爷爷,她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想来,这个太子,自己是见过也有交集过的。
      两月前的初六,凉砚净本是接替父亲的工作前往余晖桥查录各个店铺账簿,没成想,自己随处走动,在澈水上游,倒是偶遇意外之喜。
      凉寒生偷偷摸摸的在澈水上游、荒墙角落、一个无人问津的落寞店铺前,贼头贼脑的搬运着什么东西。
      凉砚净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这位堂兄,自入府为继后,似乎不太安分,在两房的生意上他,暗地里时常有小动作。
      凉砚净随口说了一句自己想吃荷花酥,将小惠支开,自己则悄悄隐没在岸边如烟柳树里,窥视着凉寒生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搬完东西,凉砚净才匆匆跟了上去,屋子内外似乎无人设防,凉砚净轻轻松松进到前院。
      凉寒生居然就立在院里那株桃花树下,纷纷落落的花瓣沾染他鬓角衣袂,素衣翻飞与发丝纠缠不休,他抱手而立,双眸浅浅的开合着,而视线则一直钉牢前方。
      凉砚净霎时就明白了,自己行踪早在他掌握之中,他一直等着自己。
      “堂兄久等,为引我前来,还真是筹谋良久了。”凉砚净开门见山,她向来怕麻烦。
      “妹妹何须这般讲话,都是自家人,哥哥不过有事与你相商而已,何来筹谋一说呢?”凉寒生不再一副眼困欲眠的状态,他睁开惺忪的眼,眸光大盛。凉砚净瞅着这模样,霎时觉得自己仿佛羊入虎口一般。
      凉砚净不想与这位堂兄有过多纠缠,自从老太爷身子骨逐渐日落西山,大房与二房之间的手足关系,不过表面关系,已然摇摇欲坠。
      若这次相助于他,那便是与虎谋皮,难以脱身。
      凉寒生似乎能窥见凉砚净心中所想,他缓缓踱起步来,弯唇一笑道:“妹妹心中担心的是什么呢?怕我下黑手,拖你下水?还是担忧青吟街春草馆,被我设计夺了去?”
      凉砚净没想到,似乎凉寒生比自己,更开门见山些。
      “我只求妹妹帮我照顾一个人,无关家族产业,无关内部之争,若妹妹应下这事,那青吟街春草馆,从此稳稳当当落入你兜里,我自会离它越远越好,如何?”
      凉砚净知晓,这个条件一旦开出,自己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春草馆是父亲毕生心血,却因一时差错被驳回管理权,交由大房代管。凉寒生的保证,向来千钧重,他若是承诺了,那这件事必成。
      到底何人才能值得他开出这样一个毫无回旋余地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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