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难逑》岳己

6、第六章

　　自从上次出游，结识了各家小姐，尤其是莫忧，格外投缘，往来热切许多。
　　桃花醉发酵了月余，终于成了，君晓闻着酒香，掀开盖子，那竹勺从中间舀出一勺，倒于杯中，自己先尝了一口，唇齿留香。
　　混合这淡淡的桃花香，酒也不苦微甜，放些冰块，那口感味觉更是上佳。
　　“好香，表妹怎么自己一人在品酒？”
　　君晓回头，就见钟意站在门口，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视线锁在了那缸桃花醉上。
　　“我似乎没约表哥同品吧？”君晓与之相处近乎两月，尤其自从出游回来以后，钟意对她关心很多，之前在同一屋檐下也见不着几次，如今倒好，一天两三面不成问题。
　　本来呢，她应该感到高兴，并且乐于培养情感，但是呢，她居然觉得有所聒噪，且越发厌倦困在这四四方方一角天地。
　　不过，他们还是熟悉了起来，并且越发像真的表兄妹了。
　　“也是，那我厚着脸，向表妹讨要一杯。”钟意似乎不介意她的话语，他自发的在另一边坐下，然后亲手那竹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君晓放下杯子，她看着钟意先是轻晃杯子，进而置于面前闻香，再慢慢一饮而尽，目光满是赞赏，笑同她道：“表妹好手艺，如此香醇的桃花醉，我十分喜欢。”
　　虽然略显浮夸，但不多不少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配合俊脸食用上佳。君晓悟了，她不过贪其皮囊。
　　“我正打算装上几瓶，赠予之前一同出游的人。”君晓看着一桌的瓷瓶，是她提前买好清洗干净的，她朝钟意笑笑：“正好表哥来了，就烦请表哥走一路了。”
　　瞧着钟意空手而来，提着两篮子而去，君晓难免一笑。
　　将剩下的分装好，君晓就清理了酒缸，用酒渣肥土，她将这粉色洒在了花园里。
　　“我刚碰见钟意哥哥，他便递给我一瓶，我便知道是你的桃花醉好了！”提着缸子回走，就瞧着手拿瓷瓶的莫忧，正款款走来。
　　“姐姐来了，我收拾一下，咱们去花园里坐着聊。”君晓看见她便一笑，她很快的收拾好局面，同莫忧坐下了。
　　“今日正好同哥哥出门，便想着可以来找你玩。”莫忧一笑。
　　“每次都是你登门拜访，我也想出府了。”君晓道。除去一开始的新鲜感，如今就是困于府上，人间真的好无聊。
　　最要命的是，她分明是为了仙君而来，可是变成钟意的仙君，她似乎不太为之所动。
　　莫忧看君晓有些忧郁的模样，她眼睛一亮悄悄靠近问道：“你想出府吗？”
　　君晓想，她其实施法就可以出府的。那她为什么不呢？因为还是没有意思，与她所求无关的没意思。
　　“我想……光明正大的出府！”君晓朝莫忧道。
　　“今日哥哥要和钟意哥哥去天香阁喝酒，我怎么说也不愿意带我一起，不如我们也过去玩！”莫忧忽然道。
　　“钟意也没和我说！”君晓愤愤，凭什么他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每天四处玩！
　　“我可以叫我侍女假扮你，你扮成我的侍女，然后出府去天香阁找他们！”莫忧道。
　　君晓点点头。
　　于是，君晓与莫忧的侍女互换了衣服，莫忧吩咐侍女就呆在房间不要出来，带着君晓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出了钟府。
　　同莫忧一同上了马车，瞧着离钟府越来越远，君晓激动的看向莫忧，她终于合理的出府了。
　　“现在我们就去天香阁给他们一个惊喜！”莫忧一边说，一边把一包衣服丢给君晓，她道：“天香阁不许女子进去，我们得束胸换上男装。”
　　君晓一愣，这发展方向超出她的预期，她一边依言换了衣服，一边问道：“为何此处不许女子进去？”这人间的规定怎么如此荒谬。
　　“……妹妹你许是不熟才不知，天香阁就是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里头有许多漂亮的女子。近日新来了一个异域花魁，今日露首，许多年轻好玩的公子都来争买她的初夜。”莫忧一改平日的乖顺，她气道：“我听到哥哥说要找友人一同前来凑热闹了。”
　　君晓心道，她的确对此有所不知，之前他们聊到天香阁，似乎也并无不妥，以为就是一个酒楼饭店，原还有此意。
　　想到钟意也是如此，心中一冷。她今日也要好好看看她的表哥，是如何游走在此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意钟意，所以在意他的行径，那莫忧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她喜欢钟意？
　　君晓内心疑惑，但没有询问，毕竟答案马上就揭晓了，她倒是不着急。
　　换好男装，二人走下马车，瞧着与常规酒楼无异，但是只有男子进出，莫忧拉着君晓掏出一枚铜钱放在门口的女子手上，她们二人顺利的走了进去。
　　开门就是别开生面的另一个场景，她见里头人头攒动，高处也站满了了人。
　　莫忧拉着君晓离开人群，在角落搬来凳子，就站了上去，目光寻找着。
　　君晓知道她在找钟意他们，自己也站了上去，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中央的女子，她正轻轻弹奏着乐曲，面上蒙纱，瞧不见表情，隐约却已可知是一个绝色女子。
　　瞧着底下男人们好奇探寻的目光，有些人的表情就足以叫人难受。她又看向那个女子，她从遥远的地方来，迎接她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她是自愿的吗？”君晓下意识开口。
　　莫忧目前就在人群中流连，自然也是发现了那些让人犯恶心的东西，她瞧着君晓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叹气道：“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这里一直是这样。”
　　君晓沉默，她第一次见着这些，实在感到不好接受。
　　“我没有找到他们，难道在二楼包厢？”莫忧随即道，她可没有忘记为什么进来，要是平常她才不愿意来此，要不是那人实在叫她忍不了。
　　“之前他们不是说过，如果不在这里，应该就是在包厢了。”君晓再次看向高处，的确，有些看似没有人的地方，其实是一个纱帘，低处看不见里头，里面应当可以看下面。
　　“好嘛，贵中贵客！”莫忧怒极而笑，她转头朝君晓道:“我们上楼去找。”
　　正巧，乐声停下，一个头戴大红牡丹的妇女走了出来，随行还有一个小丫头，她笑眯眯的看向花魁，就见花魁站了起来，轻轻一行礼，被小丫头扶着离开了。
　　君晓这才看清楚花魁的衣服，与她们完全不同，是露出臂膀和腰身的薄纱，身姿曼妙，肤白如脂。
　　果然她的离开引起轻微的骚动，只见你妇人笑呵呵道：“诸位贵客不用着急，接下来若是中了，辛夷姑娘今夜的时间都是您的。”
　　“不必多说废话，耽误我与辛夷姑娘的时间，嬷嬷你便说说这底价吧！”
　　“公子莫急，底价一千两白银。”妇人笑道：“接下来就看各位贵客的本事了。”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两千两！”
　　君晓听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音，她同莫忧偷偷的走上了二楼。
　　“你看东边，我看西边的，找到了彼此知会一声。”莫忧道。
　　君晓点点头，就看她走去了另一边。
　　她来到第一个包厢门口，犯难了，这门是关上的，她无缘无故开别人门多少可疑。扫视一圈，发现楼梯口有茶水，灵机一动，君晓端着盘子，开始一个一个敲门。
　　被一一婉拒之后，她发现这边也没有。难道在莫忧那边？端着盘子就走到了西边，却没有在走道看见莫忧。故技重施，她敲了第一扇门。
　　听到里头传来进来的声音，君晓打开门，声音难以伪装，开门之后她沉默的示意是否需要舔茶水，对方表示不需要，她便退了出去。
　　第二扇，第三扇，全都不是。渐渐皱起眉头，又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君晓犹豫要不要继续，她想或许莫忧已经下楼离开了。
　　最终还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几下，正在思考要不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打开了。君晓抬头，就看见了钟意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侧首一看，里面没有莫忧，倒是有一个男子端坐着，他微微回首，带着从容的笑意，看着君晓道：“文兄带走了一位，倒是没有想到还有一位。”
　　君晓心想，莫忧大抵是被带走了。至于是谁，她虽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应当安全。
　　那现在她就有趣了，她居然真的碰上了钟意，一时不知道该责怪他的品行，还是该先离开，说不定没认出来呢？
　　她这贴了假胡子还垫肩束胸的，多少不一样吧。
　　于是，她假装听不懂，从容的递上了水壶，假装自己是这里的仆人。
　　“钟兄，你这表妹，实在有趣。”男子的瑞凤目微垂，带着嘴边一点淡淡的笑意，他道：“比这花魁游戏更为有趣，你不必伪装了，你的朋友被她哥哥带回去了，来都来了，要不要一同看下去？”男子把玩着扇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子朝君晓道。
　　君晓还没有开口，就见钟意开口，不似平日里那边松弛，他笑道：“多谢公子抬爱，我家表妹不懂礼数，免得冲撞了你。还是让她先行回府，若是被家人知道，恐被斥责，倒是烦请公子一同保密了。”
　　君晓看了看钟意，难得他态度如此。心中顿悟，这人怕是身份不简单，难道是皇族？重新打量了那个男子，面容俊朗，衣着倒是平常，气质显赫，难得从容。
　　微服私访也不一定。
　　不妙，不妙，她可不想和这些人牵扯，平时关在府里够难受了，面对上位者规矩更多，她烦。
　　“我倒是觉得十分可爱，不过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强求，若是她不想，她说便好。”男子先是看了眼钟意，接着回身，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不想。”君晓道。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放下了茶杯，展开了扇子，他悠悠的道：“已经快上万两了，钟兄可要快点回来。”
　　“谢公子。”钟意说完，便接过君晓手里的盘子，关上门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你怎么会来？”到底有些生气，钟意问道。继而又想到了莫忧，不出意外，怕是她带她来的。
　　“你不是送酒吗？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君晓自然不会和他的话。
　　“罢了，你先去莫忧那，我晚些来接你。”钟意将她送到了门口。
　　君晓不语，她走上了马车，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可以，买下那个女子吧。”
　　钟意一愣，他没有想到君晓会说这个，轻轻一笑，瞧着马车走远，他重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