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星球》草上露水

2、未来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他们可以回到教室稍作休息，这是自由活动时间，阅读书籍，写课外作业，或者继续上午没有完成的课业作业。

　　格蕾丝好不容易喘口气，她完全没心情去继续学习。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银灰色的拼接造型的天花板，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了，正是下午的上课时间。

　　生物课和实战演练课。

　　晚上有晚自习和化学课。

　　十点半，格蕾丝下课了。

　　接引船已经停在了广场上，格蕾丝上了船，静静地思考着人生。

　　接下来三天都是如此忙碌紧张地度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第四天是假期，按照格蕾丝的日程安排表来看，这天她需要去雷亚公司实习。

　　雷亚公司，是新兴的生物公司，主打的就是研究史前生物形态，并复原其中有用物质来投入再生产。

　　格蕾丝作为一级员工，就是给公司打杂的。清洗整理那些实验品，并将其运送到各个实验区域，危险性为零。

　　格蕾丝人都麻了，她坐上了公共飞船，按照日耀提供的地图指引朝着公司飞去。日耀没有那么多疑，给人提供导航服务是它做惯了的，所以格蕾丝并不担心因为这个而露馅。

　　雷亚公司距离格蕾丝的住所有一段距离，坐了好一会儿的飞船才到达一座蓝色和红色相间闪烁的大楼平台上。

　　下了飞船，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的格蕾丝停在了站台上，她打开手腕上的内置芯片，翻查着原主的日程表，路线表，备忘录等，希望能找到线索让她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越翻越绝望的格蕾丝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了，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唤醒了发呆的格蕾丝。

　　“十三号？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你为何还在这里？”

　　眼前是个银色的机械球，机械球有一双蓝色的豆豆眼，这双豆豆眼正在注视着格蕾丝。格蕾丝对此完全没有记忆和了解，只好蒙混过关，“我之前生病了，记忆有些混乱，我应该去哪边上班？”

　　机械球悬浮在空中，没预料到格蕾丝的记忆出了问题。不过反正是一级员工，还能培训培训接着用。

　　“跟我来。”

　　机械球在前面带着路，很快，她就抵达了地下二层，“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你的组长叫卡莫，她正在分配工作，你去一旁站着即可。”

　　那一堆人并不怎么八卦格蕾丝的事情，只稍稍看了一眼迟到的格蕾丝，之后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组长身上。

　　那个机械球把人带到之后就飞走了，留格蕾丝一人站在队伍之外，本来她以为会有惩罚的，没想到组长把那些人的工作安排到位之后，非常淡定地来到格蕾丝身边。

　　“十三号，我听闻你生病了。我给你安排个轻松一点的活，希望你尽早恢复常态。你去二百三十六号实验区安抚三角幼崽，保证它们正常饮食。”

　　“是。”格蕾丝学着之前同事的样子回应道。她转身就朝外走去，因为不知道二百三十六号实验区在哪里，只好求助机械球，这些偶尔会遇到的“公司精灵”。

　　这只机械球比前一只更暴躁一些，对着格蕾丝大骂了一顿才甩了个公司地图过来。格蕾丝惊异了好一会儿，她还以为未来世界的人类已经不会发火了呢，没想到还是会生气的啊。

　　按照地图去了三十二楼，过了安检之后，格蕾丝终于看见了这次需要服务的对象，一群长着三只角的小羊羔，羊毛是浅灰色的，看起来很脏，但羊的眼睛却是透彻的天蓝色。

　　一个中年女人为她介绍着工作，“三角性格胆小倔强，如果不能给它们足够的安全感的话，它们会绝食而亡。在三十年多前，最后一只三角被吓破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全部都是复原出来的。你负责那边十只三角，流程我已经发给你了。”

　　格蕾丝闻言点开智脑，果然看见一个陌生通讯号给她发来一叠资料。中年女人交代完之后就离开了，留下格蕾丝一个人在场地外面研究资料。

　　看完这些资料花了半个多小时，准备妥当之后，格蕾丝换上工作服，进行消毒处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饲养厂内。

　　三角的第三只角内物质和那双蓝眼睛具有人工不可合成的物质，对研究一些药物很有用处。因此雷亚公司才耗费大资金来复原这种生物，并且提炼其中的物质售卖给实验室。

　　格蕾丝切碎饲料，拌上各种药粉，放置在地上的食槽中，又将灯光调暗，关闭上观察窗，给足它们安全的环境。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进去看，食槽中已经少了一半，流程上说，饲料用去一半已经算是成功。

　　一直忙碌到晚上格蕾丝都没有休息时间，三角还好处理，格蕾丝很擅长饲养小动物。但进入操作间取出所需物质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事，要在三角不受惊的情况下杀死它们，科技方面派不上用场。这群小羊羔太过敏感，面对各种针头枪口的时候完全不进食，甚至会喷射出角内物质来威吓这些没思维的死物。

　　所以，这些三角都是这些饲养员贴身杀死的，之后再由人工取出角内物质和眼球，交给机械去提炼。

　　格蕾丝不是饲养员，只是个苦力，她不用去杀羊，她只需要去处理尸体。在不断的解剖之中，格蕾丝已经学会了完整地取出眼球，劈开第三只角，并极速放置在真空盒内防止氧化。

　　一天下来比上课还累。

　　格蕾丝看着手中的营养剂，很是苦恼，营养剂的味道其实还不错，如果做成饮料的话，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爆款。但是在这里，营养剂是主食，它不全是水，里面还混合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口感说不上好。吃完之后也相当没有吃饭的实感，但身体确实是不饿的，胃部没有发出饥饿的信号。

　　格蕾丝已经在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了，但出自美食王国的格蕾丝每次吃饭都感觉像是上刑。明明有新鲜食材，明明有研究出来的各种食谱，但这些未来人类完全不会享受。永远都是效率至上，备战第一。

　　格蕾丝安慰自己，只是她与众不同罢了。这个世界自有其运行规律。一天两瓶营养剂，一次只需一分钟，两分钟就可以解决吃的问题，这搁在食物不足的地方已经算是天堂了。

　　格蕾丝眼看到了下班的时间，她吃完营养剂之后就准备出公司大门回家。收拾好东西，她走出实验区，看见无数和她类似装扮的人纷纷从各处走廊里冒出来，僵硬的面部表情，机械的动作，雷同的背影，让格蕾丝产生一种混进仿生人群中的错觉。

　　她正感官混乱的时候，一个人直愣愣地走到站台边缘一跃而下，楼层太高了，听不见尸体落地的声响。人群自动绕开那片区域，上飞船的上飞船，写日程表的写日常表，似乎刚刚死了个人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唯独一个银发青年侧头看了一眼，默默地盯着高楼底下飞来的飞船看了许久。

　　格蕾丝觉得他有交谈的可能，于是走过去也盯着底下的机器人收尸。

　　“他为什么要跳下去？”

　　“精神病发作了，这是他的选择。他已经发病过好几次了，每一次都停在了一边，念叨着还有女儿就又回来了。这一次他的病情更严重了吧。”

　　青年似乎第一次说话一样，语气迟疑又轻飘，充满各种不确定性。

　　格蕾丝头皮发麻，“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没人治好他的精神病吗？”

　　青年盯着机器人收敛尸体又清洗完血迹之后才说：“药物只能控制他不胡思乱想，却无法根治。他不是大脑出了问题，是精神出了问题。有人致力于研究脑科学，脑神经，但是，智脑都研究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脑子却治不好呢？”

　　青年人神情恍惚地走了，上了飞船。

　　只这么搭话的一小会儿，这一波人群已经走光了。

　　格蕾丝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不想跟下一班人撞上，只好先上飞船了。她还在想那个笔直奔赴死亡的中年人

　　，明明可以想很多的，但脑子里就像浆糊一样，糊得紧紧的，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睡着她都是一种和银发青年人一样的恍惚状态。

　　还是第二天要上课的闹钟唤醒了她。

　　格蕾丝上学，上班，模仿着未来世界的未来人类。终于，在上班的这天上午，她打碎了一个玻璃仪器，仪器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背，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没有任何人关注她的失误，她连犯错都只是轻飘飘地记录在案，留待后续处理。那天那个骂人的机械球仿佛是个错觉，格蕾丝唤来清扫机器人，独自去医疗室处理外伤。

　　十分钟后，她的手背上连伤疤都没有了，已经可以继续上班了。但是格蕾丝却没有了上班的动力，她已经不需要在继续蒙骗日耀了，精神病是她行为诡异的最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