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魔女》王爷纪东宝

27、27.狩猎吸血鬼（1）

　　就像是一种神秘的启动效应，在瑞雯女士默默出现在实战研习课上不久，又有一堂课迎来了它的旁观者。

　　和选修课不同，召唤术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室里教授控制动物、植物的法咒。不过在鱼类的控制上大家陷入了某种瓶颈，接连卡壳了好几次以后，卢卡斯夫人决定让大家到花园池塘里实际操作一下，祸害那些金鱼和锦鲤。

　　就在学徒们正艰难模仿老师的手势去控制锦鲤，希望它们能游出特定线路时，一名陌生男子默默在池塘边站了一会儿，然后饶有兴致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安静地欣赏起这古怪的场景。

　　这是一所专收女性的学院，男子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艾玛平日里甚至怀疑，柯林斯先生、弥尔顿先生和罗宾先生在整个学院里只能特定去用某一间隐蔽的厕所。

　　这种强烈的突兀感，还因为眼前这位和以上三位魅力开始逐渐褪去的中年男士比起来，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了一点。

　　他看上去至多二十岁，非常纤弱，是好像微风一吹都会摇摆的那种美少年。金发蓝眼，皮肤苍白，眼窝和脸颊都微微陷进去，更增添了一点儿病态的美感。

　　卢卡斯夫人在发现大家窃窃私语以后，也瞧见了这位不速之客。她先是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大声呵斥学徒们不准吵闹。

　　直到上完整堂课，她才跑过去跟那位美少年开始亲昵地交谈。

　　学徒们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向卢卡斯夫人询问起他的来历。

　　“咳咳！这是我的丈夫，你们可以叫他卢卡斯先生。”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

　　作为学院唯一的一位已婚老师，唯一的一位“夫人”，卢卡斯夫人平日里最容易让学徒们讨论的话题，就是这位德鲁伊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她化身为巨熊的场景太过震撼，很难想像是怎样的男人会爱上她，对她死心塌地。

　　这……美少年与野兽，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是登对。

　　“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上课的？”

　　卢卡斯夫人虽然嘴里这样讲，脸上却露出一种有些戏谑的表情，似乎是心下早有判断，只是逼自己的丈夫亲口说出来。

　　“倒也……不是啦。我是来找伊丽莎白的。她最近一直待在学院里。”

　　“啧，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卢卡斯夫人佯装发怒，然后笑着挽起自己老公的手，带他往城堡走去。

　　来找瑞雯女士？学徒们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毕竟那位瑞雯女士可是……以操控爱慕者闻名的女术士。

　　她们开始不由自主地远远跟上这两个人，想要偷偷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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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巧，瑞雯女士此刻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还留在选修课的教室里。这让学徒们有机会在走廊上偷听到她们的对话。

　　“咦，威廉？噢……抱歉抱歉，我完全忘记交货的时间了。”

　　瑞雯女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露出一个足以摄人心魄的微笑。

　　“没关系，你本来就太忙了。若不是这次东西太多，我拜托老婆的鹰隼带来就好。”

　　说完卢卡斯先生将一直提着的手提箱放上讲台，然后掏出魔咒施法打开。

　　虽然从外边看不见箱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不过从瑞雯女士拾起并端详的东西看来，应该是一些瓶瓶罐罐。

　　“你的技术我是绝对有信心的，只要数量对了就行，不需要试了。”

　　“好的，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卢卡斯先生伸出手。

　　“哼！要不要那么急。”

　　瑞雯女士嗔怪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笑着丢到卢卡斯先生手上。

　　卢卡斯先生尴尬地笑着道谢，然后直接转交给一旁的太太。卢卡斯夫人将袋子直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看来里边应该是装着钱币。

　　“看够了吗？小崽子们！”

　　瑞雯女士大喊一声，把外边的学徒们差点吓破了胆，纷纷作鸟兽散。

　　“艾玛·格林，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无聊！给我站住！”

　　瑞雯女士一个点名，让艾玛暗暗叫苦，只得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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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让你留下。”

　　在瑞雯女士的办公室，艾玛低眉顺目，一脸无辜。

　　“让我以后不要关心不该关心的事情，讨论不该讨论的事情。”

　　“错！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聪明呢。”

　　艾玛抬起头，和瑞雯女士对视，一脸茫然。

　　“我是想问问看，你们到底讨论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反向侦查。

　　艾玛因为先前的“合作”，跟这位未来的老师有几分亲近感，于是干脆大胆开口。

　　“大家在好奇，你是为什么连有妇之夫都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他替你办事……卢卡斯夫人还就站在一边。”

　　“胡说八道……不过我大概也知道学徒里的流言啦。流传了几十年，已经越来越夸张了。你以为我真的能……全靠别人对我的好感来指使他们吗？”

　　瑞雯女士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摆出一个非常诱人的姿势。即使是艾玛也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我……觉得你可以！”

　　“谢谢……不过不是这样的。”瑞雯女士微笑道，“我的工作其实是像商人一样，承接各种各样的任务，然后分发给恰当的人去完成。他们对我这么死心塌地，完全是因为我开出的待遇足够优厚。”

　　原来如此，果然流言都是添油加醋的。

　　“卢卡斯先生是非常好的炼药师。因为某些私人原因，他无法被长期雇佣或者自己开店，但是又不肯只靠卢卡斯夫人来养家糊口，所以时常拜托我找些制作魔药的工作。”

　　“弥尔顿先生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这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弥尔顿啊……他倒有点不一样，姑且算是有点儿追求我的意思吧。呸！你又开始瞎打听了！”

　　艾玛嘿嘿一笑，感觉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瑞雯女士……那……有学徒可以完成的简单任务吗？”

　　这话让瑞雯女士很是意外，杏眼圆睁，好好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二年级的小姑娘。

　　“怎么？你缺钱？学院没有让低年级学徒接任务的先例。进入五年级以后，不再有固定排课，转而变成老师辅导的实践教学模式，那时候会有一些简单的任务分配或者自行选择接受。”

　　也是从这次谈话中，艾玛才知道瑞雯女士在学院的真实工作内容，那其实是负责“外交和公关”。学徒的培养是完全免费的，而学习过程中用到的魔法道具和材料都价值不菲。这就需要她去和国王、领主们斡旋，争取到赞助资金，或者以学院的名义接受任务获取赏金。

　　其实艾玛提出这样的问题，确实是动了赚一点儿钱的念头。不是为了自己，她几乎没什么开销。也不是为了奶奶，奥哈拉奶奶的吃穿用度也自有村里人主动奉上。

　　她担心的是达尼家里的情况。作为行商学徒，达尼可以说是在做白工，就算老板是他亲叔叔也不会有太大差别。他的母亲如今常年卧病，尽管奶奶不会收他药钱，可是如果没有凑到足够的钱请一名看护，达尼是早晚会累垮的。

　　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啊，一名二年级学徒，到底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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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心想事成，又或许是瑞雯女士无意间为她多留心了一点。总之没过多久，就真的有了个让艾玛赚钱的机会。

　　因为情况特殊，为了促成这件事，瑞雯女士直接将申请报给了院长，而不是先来问过艾玛的意见。

　　也不知道院长和副院长在接到这项申请后有没有内心挣扎过，有没有被激烈地说服过。

　　总之，艾玛又一次被叫到了院长室。

　　帕西副院长和瑞雯女士表情严肃，半天都没说话，貌似是根本没商量好应该由谁来开口，这件事实在太不合往日的规矩。

　　“唉……”最后，瑞雯女士长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说吧。”

　　这件任务很简单，四个字，“充当诱饵”，配合军队完成对吸血鬼的狩猎。

　　按理说这种猎杀任务应该交给经验丰富的民间猎魔人，可是此番作恶的吸血鬼实在太过狡猾，整整三个月都没有显露出踪迹，让速来老到的猎魔人们束手无策，甚至还出现了罕见的人员伤亡。

　　与此同时，受害者还是在不断增加。增加到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增加到引起了国家的重视，最终决定派出正规军队执行此次猎杀。

　　“被害者……不，大部分是失踪者，全都是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因此作为诱饵的学徒最好也在这个年纪。艾玛，你算是给学院开了个先例。”

　　“既然从来没有显露行迹，是怎么能确定犯案的是吸血鬼呢？”

　　艾玛又一次精确地瞄准了关键点。

　　民间有太多恐怖的传说，描述了各种各样伤人、吃人的怪物，往往在故事末尾都不忘加上一句“见者即死”来增添恐怖效果。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目击者又是哪里来的？故事又是怎样流传开的？

　　“就在不久以前，此次事件中出现了唯一的一名幸存者。这个说法也不准确，因为这位姑娘在被发现以后不久就咽气了，连遗言也没有留下。”

　　最终结论是从对尸体的检验中得出的，受害人脖子上留下的类似犬齿撕咬的伤痕，就是她曾经被吸血鬼绑架的最有力证据。

　　关于吸血鬼的由来众说纷纭，目前被广为接受的说法是，这是很久以前，没有魔法天赋的贵族在委托术士们研究“长生不老”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人为变异。

　　吸血鬼外表无限接近于人类，可又不能被视作是人。在上述说法中，他们应该是一种“非自然的人造魔法生物”。

　　长生是一件好事，但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深陷诅咒，并不划算。

　　用“摆脱昼夜节律的支配”为契机来抗拒衰老，因此带来的恶果是再也不能见到阳光，不得再咽下正常的食物。

　　甚至有说法是他们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因此需要靠吸食血液来维持生命和体温。而因为从未捕获活体，他们的繁衍方式也仍旧成谜。

　　和别的魔法生物一样，秘银制成的武器对吸血鬼的伤害很强。接触到这种坚胜钢铁却又轻如鹅毛的珍稀金属，会让他们如同被阳光灼烧。这也是在夜间杀死他们的唯一手段。

　　没有耗费太多的考虑时间，艾玛决定接下这份工作。

　　为了尽可能减少对低年级学徒的影响，本次任务决定秘密执行。艾玛连跟室友们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直接跟着瑞雯女士上了路。

　　“放心吧，院长大人会编好理由去向你的朋友们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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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见到任务的委托人以后，艾玛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刚开始听到“军队”二字，她脑海里设想的是卡里利亚城的驻军。解决属地问题，调用当地军队，理应如此。最多也就是从附近的贵族城池那里调配一些兵力作为支援。

　　谁能料到，被派来执行剿灭任务的会是银隼军？

　　你们不是王都的直属军队吗？

　　你们执行的任务不都是特别重要、特别棘手的吗？

　　艾玛带着满头问号，目光却挂在劳伦斯脸上下不来。

　　她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特别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在劳伦斯面前很难开口讲话。她此刻感觉喉咙发干，太阳穴胀痛，额角还有一种微妙的震动感。

　　能在脸上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对吧？

　　“怎么是……派了你来？”

　　劳伦斯虽然面露狐疑，但是还是笑得非常好看，就好像和熙的阳光。

　　“伊丽莎白，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银隼军副官卡斯·巴克走上前来，弯下腰靠近艾玛。他的个子很高，要与艾玛几乎脸贴脸，需要弯出一个很夸张的弧度。

　　“委托你的时候已经反复强调过了，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女！是！美！女！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可记得，她身边那个男人婆都比她长得漂亮。”

　　“脏东西！你走开！”

　　艾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卡斯都一肚子火。即使在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以后，也很难对这个人产生出半点感激。

　　反正他也是奉劳伦斯的命令行事，她完全可以把全部的感激都投射到这位银隼军指挥官的身上。

　　至于这个又脏又臭又邋遢，还喜欢逛名媛街的龌蹉副官……她只希望永远不用跟他有任何交集。

　　“你！你说什么？！”

　　卡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姑娘居然敢骂他？不对……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吼他来着。

　　【喂！这就是你对待淑女的方式么！】

　　是了，她当时就像是……一头幼狮，从眼神到声音，毫无惧色，凶狠无匹。即使是当时那个被他打败、提在手里的男人婆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有趣……我差点忘了，你是挡在……”

　　“卡斯，没记错的话，我并不是从你这里接到的委托。”

　　瑞雯女士虽然笑颜如花，但是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劲。她不客气地打断了卡斯的话，把艾玛轻轻扯到自己身后。

　　接着，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位弯着腰的副官。强大的气场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太不给面子了啊……伊丽莎白。既然被派来执行任务的是我们，我应该对诱饵的人选有发言权吧？”

　　卡斯直起身，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从他们相互间的称谓来看，应该是有点交情。至少不是头一次合作。

　　嚣张惯了的卡斯，对这位蛇蝎美人的忌惮藏也藏不住。

　　果然实力才能带来最强的话语权，艾玛幸灾乐祸地躲在瑞雯女士身后，对这位老师充满了崇敬和向往。

　　“卡斯·巴克！我现在再郑重申明一次，不管是这次还是今后，在我们的合作中，我都拥有百分之百的用人话语权！既然我觉得艾玛·格林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就一定是！”

　　卡斯咽了口口水，又再往后退了一步。

　　“是……是……我相信你的眼光。”

　　“哈哈，自讨苦吃。”

　　劳伦斯放声大笑。这还是艾玛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活、没心没肺没有城府的声音，宛若赤子。

　　他应该是那种，从小就生活在关爱和阳光下的人吧，才会有这样纯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