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女人会梦到赛博江山吗》无岸河

36、猎杀时刻（7）一个吻

　　等到李三的呼吸终于平顺下来，梅七低头，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鬓角，就像小动物在蹭人一样。
　　他的嘴唇很饱满，触感柔软，李三愣了一下，抬头略显柔弱地凝视他，她还是眼泪汪汪的样子，他感觉他的思维边界在疯狂地扩张，迅速延伸到某个不能见光的地方去了。
　　她还在看他。
　　于是他俯身吻她，他抱着她往后倒去，他的后背碰到了地毯，这原本是一个非常轻柔克制的吻，直到他感觉到她环抱住他，指尖从他的第一节脊骨轻轻划过。
　　他卡顿了一下，这个吻变得激烈起来。
　　并且一路向下延伸，落在了她的脖颈处，柔软的脖颈，脆弱的脖颈。
　　他克制了一下才忍住那种咬下去的冲动，以前她吐槽他喜欢咬人，总是一副想吃人的架势。
　　他确实，他爱她爱到想把她吃掉。
　　电影还在播放，光影跳动，他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床。
　　不不不。
　　他必须要克制，他不能让她发现他的畜生本质，他开始尝试着转移自己的思维。
　　失败了。
　　这是另一种煎熬。
　　他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脸上，她胡乱抚摸着他的侧脸，他环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她的脸贴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他一只膝盖着地跪着，短暂停顿了一下，又吻了下去。
　　李三心想，她好像吻过挺多人的，基本都大差不差吧，时间久远的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但为什么，梅七让她觉得，很特别，就像她曾经与他非常亲密过一样。
　　就像她熟悉这个人，她喜欢他的味道，她想要拥抱他。
　　这和理智是矛盾的，因为她清醒的时候觉得他非常危险。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马上被她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否认了。
　　她没有见过梅七，从来没有，梅七是危险的。
　　她好像无法控制她的脑子，为什么。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的大脑一向听话，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她的眼神变得纠结和疑惑起来，他察觉到她在走神，他把她的脸转过来，转向他，问她，
　　“在想什么。”
　　他的倒影出现在她眼中，可是他却好像并不在她眼中，他的心绪原本就在狂乱地飘，现在他有点压抑不住那即将冒头的危险情绪了。
　　她非常平静地一笑，“在想你。”
　　她在骗他，他很清楚。
　　他早就发现了，她虽然性格是那样的，但却意外地特别擅长打太极和哄人。
　　他低头追着她吻，看向她的眼睛，就像这样能让她看到他一样。
　　忽然，李三的传讯带急促地响了一下。
　　李三停了一下，她看着梅七暗流涌动的眸子，打算暂时不去看这条消息。
　　但语音助手的机械电子音开始朗读，“C发来一条信息：‘睡了吗，方便接电话吗’”。
　　这次梅七也停了，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咬着牙的，他问：“C是谁。”
　　谁大半夜给别人打电话，而且她还给这人备注得这么简单，等一下她说的名字最好是个女的。
　　李三坐起来了，她轻轻推开梅七，去拿自己的传讯带，“楚平彰。”
　　哈，梅七的眼神黑了三分。
　　她担心一些人有急事找不到她，比如温明勋和楚平彰之类的，所以她才设置了十二点之后自动播报这些人的消息，以防她睡着了没赶上。
　　应该是要说江渡的事。
　　她直接打过去了，楚平彰在一秒之内接起来，却没有开口，她太能理解他是什么心情。
　　他和江渡从小就在一起，上学，训练，出任务，一起在中心机构度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时光。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李三和楚平彰一先一后开口：“你没事吧。”
　　他们又说：“没事。”
　　电话两头复又陷入沉默，她听到楚平彰在咳嗽，可能又在抽烟。
　　李三翻出烟盒子和打火机，默默点燃，陪一根。
　　烟头明明灭灭，熄灭，又点一根新的，电话里只有呼吸声和打火机的声音。
　　梅七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李三的一缕头发，他现在明白，为何江渡明知道她和楚平彰没什么——或许也不能确定吧，但依然还是格外在意他们的关系了。
　　他在江渡的心里读到，江渡有时甚至嫉妒楚平彰在她心里的位置，这位置很特别。
　　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而江渡一度觉得有时候李三的灵魂离楚平彰更近。
　　梅七倒是能理解李三，很简单，李三觉得楚平彰是一个好人，好人就应该得到好的待遇，所以她有时候对楚平彰诸多维护，甚至愿意为他揽下杀害江褪的罪名。
　　江渡强硬得让李三认为他不需要她格外照顾他，感情就是这样，即便放在家庭里也是，父母若是慈心，无意偏袒谁，就会对最弱的最需要帮助的那个多加照拂。
　　梅七看着李三的侧脸，她正在沉默地抽第三根烟。
　　哈，虽然理解，但还是好生气啊，他在自己的心里感受到了那天他在江渡心里感受到的东西，对楚平彰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楚平彰说：“生日快乐，小水。”
　　“谢谢。”
　　楚平彰说：“早点睡吧。”
　　“好。”
　　李三挂断电话，摁灭烟头，她突然说：“楚平彰生日快到了。”
　　后天，1月2日。
　　李三对梅七说：
　　“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帮我把礼物带给领袖吧，让领袖帮忙转交给楚平彰。”
　　她就不去见楚平彰了，楚平彰见到她会想起江渡，她不希望他在生日还难过。
　　梅七现在知道他在楼下看到的那两个袋子是买给谁的了，“嗯。”
　　还不如是烧给江渡的呢，至少江渡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对活人构成任何威胁。
　　李三突然想起来了，“你刚才在楼下有没有看到两个黑色的手提袋，我今天逛街的时候买的。”
　　“看到了。”
　　她有点懒得跑路，就支使梅七，“你去把它拿上来？”
　　为什么还得拿上来，明天走的时候直接拿走不就行了吗，这么爱吗，烦，把楚平彰也杀了算了，但梅七说：“好。”
　　他一分钟就回来了，把两个袋子放在李三面前，他现在不想看这个东西。
　　李三开始拆包装，她招呼梅七过去，梅七不情愿地走到她旁边，不耐烦地打量她从盒子里拆出来的这件黑色的大衣。
　　她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梅七说：“丑。”
　　其实挺好看的，很华丽，但他不爽。
　　“啊这样吗”，她有点失望。
　　看到她的表情，梅七又找补：“不适合楚平彰，太花哨了。”
　　的确，这衣服虽然大体是黑色的，但上面有一些隐秘的花纹，而且扣子的颜色是金色的，裁剪也很花哨，总的来说和楚平彰的气质差太远了，楚平彰是那种比较和煦的人，确实不适合。
　　李三手里还拎着这衣服：“啊？为什么要适合楚平彰？”
　　梅七也迷惑了，“不是楚平彰生日礼物吗？”
　　“不是啊，这是给你买的，我今天看到这件衣服觉得会很适合你。”
　　？
　　梅七沉默了，“呃，那什么……”
　　梅七断断续续地说：“还挺好看的。”
　　到底是觉得好看还是觉得丑啊，李三陷入了迷惑。
　　她本来以为梅七会开心的，黑色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不会出错但也不会出挑的颜色，一般人穿白衣服会更好看一点，因为相当于自带一个反光板。
　　黑头发的人穿黑衣服会给人一种连成一片不清晰的感觉，但梅七不一样，他头发是浅金色，本身也非常白，惨白，所以他可以把黑色穿得很特别，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李三说：“试试？”
　　梅七快速地把衣服接过去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诡异，他在这笑什么呢？李三更迷惑了。
　　上身效果果然很好，至少李三是这样觉得的，很帅，又更帅了一点。
　　“你觉得如何”，李三问。
　　梅七还在笑，他低着头系扣子，没有回答她的话。
　　天呐。
　　他突然疯了是吧。
　　李三又拆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也是很花哨的那种，她看到觉得会适合梅七，就买了，因为她有注意到梅七的脖子上一直挂了一条项链，所以他是一个会戴项链的人。
　　“说起来”，李三的视线移到梅七的脖颈处，“你的项链是什么样子的。”
　　他从来没把那个挂坠从衣服里拿出来过。
　　梅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项链从领口处拽了出来，否则她会多想。
　　李三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她面无表情，但心里的某个位置快速地塌陷了。
　　这明显是一对婚戒。
　　她突然就清醒过来了，梅七一直在寻找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他曾经有过一个情深意笃的爱人，一个已经死去的爱人。
　　梅七观察着她的表情，他马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只是这样的款式，不是戒指，我也不是江渡。”
　　是戒指，但不能告诉她。
　　李三经常觉得梅七不需要异能也能读懂人心，他真的非常聪明敏锐。
　　但显然他在撒谎，因为她曾经见过这款戒指。
　　这戒指出自一位非常著名的设计师之手，原版已经找不回来了，展会上是人工智能复原的投影，她当时一眼就看到了，因为她很喜欢。
　　原来原版在梅七手里。
　　她现在稍微有点不适。
　　说起来，她不知道如何界定她和梅七的关系。
　　她今天确实有点冲动了，她被江渡的死冲击到了，有点失去理智了。
　　再加上她知道梅七应该听到她在哭了，并且梅七因此不高兴，虽然梅七没有讲出来。
　　所以她想对梅七好一点，温柔一点，毕竟江渡之前把梅七炸进医院了，于公于私梅七都特别不待见江渡，她如果在意他的感受，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伤心。
　　梅七一共向她强调过三次他不是江渡，意思是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谁，但他真的可以分辨他自己的心吗，他说的是实话吗。
　　烦啊，理不清楚了还。
　　如果只是玩，就不会这么复杂了，她只擅长玩，她不擅长处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