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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弦月峰月宫,抱月宗历代少宗主居住之地。

      凌岁安意识到这点,重新审视四周,思绪也跟着不自觉发散。

      但仅发散一瞬,便又被晋慕余的声音拉回。

      “我想和你一起进朔月峰。”晋慕余说。

      凌岁安凝神看他,许久,一阵风倏然拂过,吹落一树金桂,黄色的小花落了二人一身。

      “阿月,”晋慕余轻唤凌岁安,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满满都装着她的影子,温柔却又卑微,“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我只是想……只是想跟着你,远远跟着便好。”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恳求的语气听得凌岁安胸口处又是猛地一跳,紧接着,针扎似的钝痛感便密密麻麻从那一处传来,痛得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晋惜年,”在这短促的窒息后,凌岁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痛楚,跟着,避开晋慕余的眼,道:“你若想跟,我不会拦你。”

      她袖下的手紧握,指尖用力戳进掌心,一阵尖锐的痛蔓延开来,“反正最后一次了,等我问完道心,你便走吧。”

      她像是在下最后通牒,下完,她松了松紧握着的手,凌岁安可以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黏腻感,看来是抓伤了。

      “嗯,我会走的。”晋慕余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兀自望着凌岁安,轻轻为她捻下落在发间的金桂,“我走后,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将静静躺在指尖的金桂放到凌岁安眼前。

      凌岁安目光落在上边,只短短停留一刹,便又将视线移开。

      “回去吧。”凌岁安道,“夜里寒凉,别再像上回那样,在外边蹲一个晚上,顶着满身露水来见我。我是不会可怜你的。”

      凌岁安语气冷硬,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越听越叫人觉得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但晋慕余却不知怎么理解的这话,听了不伤不恼也就算了,反倒眼里含笑,尾音不住上扬道:“好,我们回去。”

      他跟在凌岁安身边,像是对方落在脚下的影子,紧紧贴着,亦步亦趋进了月宫。

      而就在进月宫的瞬间,二人同时脚下一顿,像是卡壳了一样,在原地木头似的站了几息,然后才缓缓有了动作。

      “凌岁安,”晋慕余站在门槛后面,侧眸看向身边人,“你……”

      “是我。”凌岁安拢了拢身上差点滑落的狐裘,接着转身将宫门合上,“刚才被这副身体控制住了,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记得忘掉。”

      她神色淡定,合上门后,找了一张桌案坐下,然后用桌上茶壶里的凉水,将掌心干涸的血迹洗去。

      “这是你父亲的记忆吧。”凌岁安头也不抬道。

      晋慕余仍站在原地,闻言,回过神,重新看向凌岁安,轻点了下头,“是。”

      凌岁安若有所思:“那我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不是你是你父亲,我是你母亲?”

      晋慕余在凌岁安对面坐下,再次点头,“没错。”

      凌岁安:“那我们的行为?”

      晋慕余:“受记忆控制。不过在记忆模糊的地方,我们拥有一定的身体控制权。”

      凌岁安抓准关键词:“一定的身体控制权?也就是说,会有不一定的情况?”

      晋慕余颔首:“就算记忆模糊,它也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以至于我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某些行为。”

      他说着,见凌岁安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低眼,又补充:“但具体会产生什么行为,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凌岁安略感遗憾地收回视线,片刻,又有些不解地盯着自己的手,问晋慕余,“你说,我为什么每次都能进你父亲的记忆呢?”

      而且好巧不巧,这回竟然还成了余明月。

      “因为你身上有我母亲残存的气息。”晋慕余静了会儿后,说:“所以我父亲的记忆会无条件接纳你。”

      “……”凌岁安无意识曲了下指,“我身上有你母亲的气息,又是为什么?”

      晋慕余语气平平道:“不想说。”

      凌岁安沉默看他一会儿,末了,到底是没有强求一个答案,起身,绕过殿里一人半高的屏风,径直躺倒在了后边那张冷玉打造的大床上。

      而晋慕余,则是兀自坐在桌案边,活像一尊守门的石像。

      “喂。”许久,凌岁安突然冲屏风外喊,“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还不过来睡觉。”

      她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身侧留出了一个刚刚好的位置,“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好了。”

      凌岁安语气自然,话音落下,偏头,看向屏风外无动于衷的晋慕余,半晌又道:“你不想睡就算了,我先睡了,麻烦将桌案上的蜡烛吹一下。”

      说罢,她两眼一闭,转过身,背对晋慕余,便准备睡下。

      却不想,就在她阖眼没几秒后,殿宇中的光倏然暗下,同时,她身侧也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岁安睁眼,往身后看去。

      只见落在床榻边的月光里,晋慕余紧绷着背,正在脱鞋。

      “我以为你会在外面坐一宿。”凌岁安翻了个身,斜躺在床里侧。

      “我是想坐一宿。”晋慕余脱完鞋,和衣躺在凌岁安身边,整个人躺尸般僵着,紧闭双眼,“但就像我先前说的,再模糊的记忆也能影响人做出某些行为。”

      就比如,晋惜年如何也不会拒绝余明月邀他同床共枕。

      又比如,晋慕余哪怕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后槽牙也快咬到碎,他还是不可控地说出了那句:“我能抱着你睡吗?”

      这句话声小如蚊,但在寂静的夜里,它却像是被放大了无限倍,一字一字格外清楚地传进了凌岁安耳中。

      凌岁安一怔,视线和慢慢睁开眼的晋慕余撞上,发觉自己胸口那一处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砰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在耳畔像是炸开了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晋慕余,”凌岁安坐起,整个人藏在阴影里,手不自觉抓紧盖在身上的薄被,“你现在是不是被控制着?”

      她问晋慕余,晋慕余似乎在压制什么,许久才闷闷传来了一声:“嗯。”

      凌岁安恍然,那就解释得通她现在的感觉了,她一定也是被控制着,所以身体才会出现这种古怪的现象。

      凌岁安想着,重新躺下,然后侧身看向浑身冒着热气的晋慕余,忍不住靠近了点,蹭着对方热气问他:“很难控制吗?”

      凌岁安发现她虽然被控制了,但控制的程度远不及先前厉害,起码她还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不过,晋慕余瞧起来,却好像有些失控了。

      而晋慕余也的的确确是失控了。

      晋惜年疯狂想要和余明月靠近的原始意志,与他近距离和凌岁安接触时产生的躁动相叠加,让他的身体本能几乎盖过理智,以至于他现在无比想要做出某些他以前连想都没敢想过的行为。

      “嗯。”又是好一会儿,晋慕余才回了凌岁安一声。

      凌岁安眨眼看他,思绪微微一转,起身,抓开晋慕余的手,接着躺到他的臂弯间,又将人的手随意放到自己腰上后,道:“那就别控制了呗,反正你我以后是要结契的,抱抱又不是什么大事。”

      凌岁安义正词严说,说完,开始光明正大蹭暖气,完全没意识到晋慕余整个人僵硬得更厉害了。

      “凌岁安,”不知过了多久,晋慕余嗓子沙哑着开口,转身,将凌岁安彻底抱进怀里,“你不要后悔。”

      他紧紧抓着凌岁安,凌岁安此刻睡意上头,无所顾忌地扒拉在热烘烘的人形暖炉上,闻言,迷迷糊糊间,回他道:“不后悔。”

      晋慕余又问:“影响道心也不后悔?”

      凌岁安软软地拍了拍晋慕余的背,垂下手道:“没那玩意儿。”

      说罢,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凌岁安是真睡着了。

      而晋慕余,下巴抵在凌岁安的脑袋上,直到昏昏沉沉睡去,都没理解凌岁安的那句回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

      二人是在一片竹林里醒来的。

      醒来时,月宫的大床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荒废了的院子,院子静静伫立在他们跟前,竹子做的屋顶被急雨打得劈啪作响。

      这场雨下得很大,虽然头顶被茂密的竹叶遮挡,但浑身上下还是被雨浇了个透,鞋袜也尽数被水浸湿。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他们醒来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站着。

      要不然,这从头到尾除了被雨黏着,恐怕还要再裹一层泥。

      但尽管如此,晋慕余还是忍受不了衣物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掐指便想施个清洁术,将二人弄干净。

      怎料,施术施到一半,他整个人却动不了了。

      凌岁安见状,刚想问他怎么了,结果嘴一张,却发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变成了:“朔月峰秘境里,不得施展术法,别费劲了。”

      凌岁安透过晋慕余的眼,发现自己现在的神态很倨傲。

      所以,她这是又被控制了?怎么频率这么高。凌岁安腹诽。

      腹诽完,她又眼带打量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暗道:“这就是朔月峰秘境吗?原来,进了秘境,还有不得施展术法的规矩?”

      凌岁安若有所思,似乎找到了先前在月宫冷得脚底发凉、她还不能施术取暖的原因。

      ……晋惜年这段记忆在朔月峰里,而朔月峰的禁制哪怕她人在记忆里,也依旧在牵制着她。

      “所以我们现在就和凡人一样了?”晋慕余看凌岁安。

      凌岁安却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轻点了下头,便道:“走吧,进去躲雨。”

      她说着,径直进了院子。

      院子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破旧的家具四处堆着,上边爬满了蛛网,在雨水的冲刷下,一块块地掉落。

      除了这些抢眼的破家具,就剩下一间漏雨的竹屋,以及右手边的一个草棚子。

      草棚子是厨房,锅碗瓢盆胡乱摆在案台上,上头,雨水沿着破出的大洞,滴滴答答地掉落在这些器皿里,没一会儿就蓄满,接着水往外溢出。

      凌岁安并没有多看这些东西太久,在大致确认一遍后,就走上脆弱得嘎吱作响的竹阶,推开了竹屋的门。

      竹屋的门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推开时,它们扑面从上边落下,给人又多添了一分狼狈。

      “还站在雨里干吗?赶紧过来。”凌岁安冲身后喊,喊完,她拍了拍落在脑袋上的灰,抬脚走进了屋里。

      而晋慕余,他站在雨里又木了会儿,片刻,直到凌岁安再一次喊他进来,他这才微微一动,将人挪进了屋子里。

      这次进屋的感觉与上回相似。

      晋慕余只觉思绪短暂空白了下,随即手脚就又归自己控制了。

      竹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摆了个烛台的四方桌,一张积着灰的床,一个瘸腿倒在墙角的衣柜,便是所有。

      凌岁安站在衣柜边上,衣柜的柜门打开着,她从里面抱出了两套粗布衣裳。

      “晋慕余,你可以动了吧。”凌岁安看向晋慕余,神色中又有了平日里的懒散劲。

      “可以了。”晋慕余颔首,接过对方丢来的干衣裳,嘴里不忘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柜子里有衣服?我是说干净的。”

      “哦,这个呀……”凌岁安又从柜子里翻出两块折好的方布,“我觉得柜子里应该有这些,就打开了,没想到还真有。”

      她说着,将一块方布丢给晋慕余,接着拿起另一块方布开始擦湿漉漉的头发。

      而对面,晋慕余双手捧着方布、衣裳,却尤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你还傻站着干吗?”凌岁安擦完头发,见晋慕余兀自站着,不由道:“在这地方,你没妖力护体,与凡人无异,若是着凉生病了,我可照顾不了你。”

      她边说,边将手里擦完头发的方布随手丢到床上,跟着,便开始解衣裙上的扣子,动作利落,三两下就将湿透了的外衫脱下。

      脱完这件,她又紧接着脱下一件。

      晋慕余见状,当即背过身,抬脚就要往屋外去。

      凌岁安余光睨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我说过,你若是着凉生病了,我是照顾不了你的,所以还是赶紧把身上擦擦干,换身衣裳吧。”

      凌岁安语气认真说,说完,她不知想到什么,狡黠一笑,又道:“再说了,你我昨夜都抱着睡了一宿。现在不过是换身衣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故意说这句。

      晋慕余听了,果然脚下一顿,然后便听他道:“谁说我是不好意思,我是怕你偷看我换衣服。”

      他梗着脖子说。凌岁安抬眸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将最里面的衣服换好,“既如此,那我背过身,绝对不看你换,如何?”

      晋慕余闻言,轻抿了下唇,道:“万一你偷看呢?”

      凌岁安抱着外衫上前,拍拍晋慕余的肩道:“那我便也给你看看?”

      晋慕余听着忽然拉近的声音,人一激灵,下意识垂眸看向身侧人,旋即,在视线触及对方身上的里衣时,火速移开,整个人烫红一张脸,高昂着脑袋道:“你、你回去,我、我换。”

      他说罢,用方布胡乱擦了擦滴水的头发,接着,果断开始脱衣服。

      凌岁安:“……”

      凌岁安轻挑了下眉,目光在晋慕余挺直的脊背上停留几息,随后,慢悠悠转身,道:“你好白啊。”

      她中肯评价。晋慕余换衣服的动作一顿,瞬间,在凌岁安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凌岁安,”晋慕余沉声说,“不许再看了。”

      他换衣服的动作加快。

      凌岁安什么也没察觉,自顾自系起外衫上的扣子,语气随意:“好,我不看了。”

      她说着,就在晋慕余要舒一口气时,又幽幽道:“但你真的好白。”

      晋慕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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