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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伊莲娜将死 ...

  •   “伊莲娜,你在为何而哭泣?”不知为何,我伫立在爬满绿藤的矮墙边。一只红色的猫蜷缩在它的根茎里,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张口,想问她我在何处,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话:“我不是伊莲娜。”
      “不是伊莲娜,那你又能是谁?”猫睨了我一眼,懒洋洋地问道,仿佛她曾问过千万遍。
      我想,她在笑。
      “我是,我是……”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你是伊莲娜·高尔的过去,却不是伊莲娜·罗齐尔的未来。”她的嘴角咧的越来越大,露出没有獠牙的牙床,“她没有未来啦,所以你成为了伊莲娜。”
      “如果我是伊莲娜,那伊莲娜又是谁?”我试图看清她,她的面容却像被可以擦去的留白,看不清细节。
      猫用嘴吃掉自己,连同着这一片矮墙。她变成了一位穿着华丽婚纱的佝偻老人,准确来说,是顶着白色布偶猫脸的老人。
      不知哪里响起了音乐的翩跹——不是我们家常放的古典乐,而是流行的摇滚。猫拉着我,在音乐的律动里跳着华尔兹。
      “放错啦,这是摇滚乐,不能配华尔兹。”
      她用的到底是老人的听觉还是猫的耳朵呢?我不知道,但两者大概都不明白摇滚是什么。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提醒,在音乐里高声喊道:“就是在这场舞会里,阿克图勒斯遇见了我,不,是还没有成为罗齐尔的伊莲娜·高尔……”
      “音乐放错了。”我调高了音量。
      “他因着舞会上的遥遥一顾,为我的高傲与美貌心碎。但我没注意过他,就像从未注意过我的丈夫一样……在我的乌托邦里,他们是那样渺小……”
      “音!乐——”
      “当他听到我结婚的消息,他悲痛欲绝。他在我的订婚宴上将我引到花园,试图用发自肺腑的爱语唤起我的爱。但为什么他爱我,我就要爱他呢……”
      “但,音乐!”
      “他大张旗鼓地说爱我,将我们的流言蜚语如牛虻般散漫。我的孩子被质疑血统,他却还心安理得地做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美梦。”她大笑起来,绿色的烟雾从她的喉咙中蜂拥而出,“我当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我悲惨命运的开端,还是歧路。”
      “哦,伊莲娜!”(她叫伊莲娜?)我不高兴地甩开她的手,冲她嚷道,“你没听到我说,这个音乐放错了吗?”
      猫只是微笑着,重新牵起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随她舞动,像傀儡一样:“亲爱的,我们都是忘记了过去,却又失去了未来的人。”
      “我的孩子长大,又有了孩子,但家族却沉没了。我抱着那唯一一个和我一样有预言天赋的去拜访他。哈。”绿色的烟雾环绕着她,被囚禁其中的恶意企图挣脱,在她的婚纱上印上一个又一个血手印,“他爱而不得的人终于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奉上他可怜的自尊。他在我的哀求下同意了亲事,补齐他美梦的最后一笔!”
      她突然甩开我的手,愤恨地拽下她的红宝石头冠,扯松她精致的发髻,又试图用手撕去束缚她的厚重裙摆。但裙摆太结实了,像牢笼,在她疯狂的撕扯中越缩越紧。
      我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不由倒退几步,摸向腰间的魔杖。
      一只苍老的黑狗狂奔而至,咬掉她的头颅。它叼着她的头发,衔住她的头,匍匐在我的脚下。
      但猫依旧在笑,肆意地讥讽地笑着:“我拼尽所有,到最后却一无所有。而你,又能在恶龙的帮助下,杀死前来营救你的王子吗?”
      她朗声大笑着,失去了生息,但她挑衅的目光依旧回荡着。
      黑狗吞下她的头颅,又撕烂了她的身躯,刨出几截坚硬笔直的脊骨。它将脊骨放至我的跟前,用一双反着水光的眼望着我:“她的脊断骨了,你呢的?凯特,你的骨脊断了吗?它了断吗?”
      我眨了眨眼,懒得去理睬他那句颠倒混乱的话,不知怎地想俯身去摸它的头。它慌忙向后倒退几步,凶狠地龇出尖牙。它的眼睛又大又圆,死死地盯着我,将我吸入其中。
      千万的镜子在它的眼中编织成致命的网,笼罩着我。我抚摸镜体,划过千万张我,不,确切来说是我的尸体:病死的,老死的,战死的,服毒自杀的……以及一些我闻所未闻的死法。
      鲜血从我没有伤疤的尸体里渗出,穿透墙壁,汇流成血的汪洋。我站在唯一没有被淹没的小汀上,垂眸,看着千万死去的我漂过我,又离我而去。
      一只怕血的三角蛇爬上小洲,缠绕上我的双腿。锋利的白牙如同死神的镰刀。
      “你看,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啦。”一个女孩咯咯地笑着。
      我回眸。又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
      她的婚纱不如伊莲娜的繁复,甚至有些仓促,就像是匆忙赶制而成的。但她是那样生机勃勃,湛蓝色的眼里盛满了希望,便连发丝都似乎在述说幸福。她见我转过身,歪了歪脑袋,一绺铂金色的长发从玫瑰编就的头冠中漏出。
      “能帮我把这缕头发拢回去吗?它总是有些不安分。”她的笑如红酒般醇香。
      “为什么你不自己弄?”我抱胸问她。
      她向下扯了扯唇角,眼睛却依旧在笑:“因为我的手被束缚住了,心甘情愿地。”
      她转过身,露出了背在身后的双手。它们被柔软的红色丝带束缚着,动弹不得,却依旧坚持攥着一束半枯的紫阳花。
      我叹息一声,上前,捧起玫瑰花冠,帮她将头发捋回耳后,却摸到了干涸的血。
      她似乎预判到了我的震惊,扬了扬头:“花冠是一整束玫瑰做的,自然会有些刺没拔干净。”
      “既然没拔干净,你自然可以换一个戴。为什么要守着旧的?”
      “克里斯的头上也戴着荆棘冠,这是我们相爱必然承受的。”她甜蜜地笑着,似乎将苦难视作甘饴。
      “海吉安杰,你们因为私奔而享受苦难便也算了。可你为什么要甘心受缚?”
      “你不应该猜到了吗?珂靡莉亚。我怀孕了。”几簇深红的格桑花骚动着,自白色紫阳花的庇护下绽放,羞怯地摇曳着。
      我拼尽全力,想要挣开束缚去抓她的胳膊。她却在我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化作碎石拼就的石像,散落一地。
      我,自梦中醒来。
      “珂靡利亚,你怎么了?为何吓得满头大汗?”鹰在床头的院徽上活了过来,扑棱着翅膀,探头问道。
      “神明睁眼,我去往世界的彼岸。”说罢我便不再理会她,兀自下床,点燃了桌前的灯。
      那封信正横陈在那里,沉默地望着我,就像四年前的哥哥一样。彼时,他和我并肩坐在麻瓜剧院的台阶上,叼着烟斗,仰头凝望着天空,犹如一尊逐渐失去呼吸的雕塑。良久,他才沉重地吐出一口烟雾:“珂靡,原谅我。”
      原谅。原谅你的什么呢?你的懦弱和逃避吗?
      我随手执起一页:
      【我最爱的妹妹,
      好久不见。分离的每一天我都甚是想念……】
      又一页:
      【我和我的妻子,海吉安杰,搬回了霍格莫德。海吉怀孕了,我们需要一大笔钱养孩子。所以,我打算来应聘你们的麻瓜研究课老师……】
      第三页:
      【对于离家出走这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是爸妈不能接受我与海吉。他们对于麻瓜的歧视已经地固根深……】
      ……
      似乎有千万人在我的心中争吵,搅得我心乱如麻。我想起那封藏身火海的信,便从腰间抽出魔杖,将杖尖抵在这沓信上——姐姐是对的,我们还有太多事没做完,不能让别人看到这封定时炸弹。
      但都怪那萦绕杖上的红酒香,让我如何都念不出那段牢记于心的魔咒。我自暴自弃地扔下魔杖和信件,赤着脚,在冰冷的砖上踱步,试图从一团乱麻中寻觅出一个线头。
      我的哥哥,曾经年轻有为的贵族子弟,在他17岁那年爱上了一个麻瓜,一个买酒女,一个拥有蛇一般魅力的圣洁女子。他在抗争4年后,义无反顾地邀请她私奔,逃离了他生长的痛苦之地。
      可我又该说些什么?问他后不后悔自己的抉择?还是问他是否还深爱他的海吉安杰?又或者……问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们?
      我推开窗,撑着窗台,向窗外探去。月亮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拥抱着黑湖。粼粼的银光下,有巨大的黑影笨拙地游过。
      我掠过他们,冲极远处的霍格莫德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火若明若暗,似乎要泯灭在黑夜里。其中哪一盏,才是哥哥的?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平缓地呼出。无论是哪一盏,它都不能成为烧死山茶花的那一朵。
      我平静地转身,回到书桌前,拾起我的魔杖,清晰地念出了那句哽咽于喉的咒语:“火焰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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