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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作茧自缚 ...

  •   戴维没有找到顾夏,苏珊·帕维尔却找上门来了,同样做记者,她确实是有这种职业便利的。
      那天是星期五,下午要上编剧课,中午离开报社,顾夏去大学的餐厅买了两片面包一片奶酪和一杯咖啡。咖啡刚喝掉一口,顾夏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一件红色T恤和一身卡其套装,颜色很不配合,那女人转过头来,顾夏心想这人长得有点像苏珊,再一想可不就是苏珊么。
      顾夏觉得后脑像被锤子敲,她至怕见到这个女人,可以坦白对自己承认,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苏珊,相信反过来更是一样。这个用东方的理论说是八字不合,用西方的理论说是磁场不对。
      但这时要走已经来不及了,苏珊直奔顾夏过来,在对面坐下,开口就问,“你到底想对戴维怎样?”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顾夏放下咖啡,什么胃口都没了,“或者不如你去问问他到底想怎样?”
      苏珊看着顾夏,心里是有恨的。她想这个女人身材不出众、做人欠玲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每个女人都比她妖娆,即使戴维从前交往过的那个法国模特伊薇特·弗朗维也比顾夏美貌很多。她一直不明白顾夏是如何打败伊薇特·弗朗维,而且能够长久紧拽戴维的灵魂,可见男人的眼光都是那么莫名其妙。
      苏珊觉得自己很失败。顾夏说的没有错,千坏万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她原是不该来找顾夏的,只是,只是,戴维那么不快乐。
      戴维和顾夏结婚的时候,她没有去参加婚礼,那时她已经打算放弃了,事实上她是第一百次打算放弃了。她从来没有喜欢过顾夏,但是戴维喜欢就好了,只要他快乐就好了,但这个女人连一天的快乐也没有给戴维,她居然在结婚当晚就跑了。顾夏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轻易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却毫不珍惜。
      苏珊从来没有比此时更恨顾夏,顾夏不但得到了她求而不得的幸福,还放弃了这样的幸福。

      “戴维说他是不想离婚的。”苏珊想知道顾夏到底是怎样的意思。
      “不如你告诉他,把这句话录下来寄一盘磁带给我,我保证每天听几遍,不必麻烦你那么远跑来重复。”
      “你根本不爱戴维是不是?”苏珊很恼火,“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招惹他?为了你,他得罪朋友,更使全家人都不愉快,现在你说走就走了?离婚是那么游戏的事?”
      顾夏想说,我爱过他,但是后来不爱了。可中间那么复杂的事,讲起来太累了,她为什么要对不相干的人解释,苏珊并不能明白她的感受,她们的人生观根本是不一样的。靠在椅子上,顾夏想了想说,“是我做错了,但我也付出了代价。”
      苏珊点头,“你终于肯认错,但坚决不改是不是?”
      顾夏忽然笑了,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从前她没有发现,原来苏珊和戴维才是一对,他们绝对不会存在交流障碍。
      “对,我勇于认错,坚决不改。”顾夏站起来说,“我要去上课了,下次寄磁带给我。”
      苏珊气愤地站起来,尚未开口,忽然一个人跑过来,坐在桌子上,挡在两人中间。
      今天他换了一身黑色哥特装,眼圈青黑,还戴了一顶大帽子,头发不听话地从帽子底下突围出来,他看见顾夏大笑,“我找到你啦!”
      他的骨感和灿烂笑脸,两样都让人难忘,只是顾夏没想到会再遇见他,“格雷?”
      苏珊在一边冷笑,“原来是这样。顾夏,你怕是快到三十岁了?居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你不想一想,这样的男生一不能跟你结婚、二不能为你付账,他能给你什么?”
      顾夏突然不耐,苏珊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吵上门来胡说八道。她一把拉过格雷,对苏珊说,“对,他还未满十八岁,你最好立刻报警。”

      ——————

      拉着格雷一直走到艺术学院附近,顾夏停下来,格雷看着她笑。
      “我要去上课了。”顾夏说,“再见。”
      “什么时候?”
      顾夏呆了一呆,听见格雷问她,“什么时候再见?”
      他笑起来有一口很漂亮的牙齿,但是就像苏珊说的,她这把年纪总不至于跟连小孩子泡。顾夏指了指建筑旁边的台阶,台阶上坐了三五成群的鲜艳女生,正在吸烟聊天晒太阳讲八卦,“格雷,去约会你那个世界的女孩子。”
      格雷觉得很有意思,“你把世界分成几个?”
      “你有多大?”
      “二十一岁。”
      顾夏拍了拍格雷的肩膀,“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还在看《猫和老鼠》,当你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老了。”
      格雷看着眼前透明的脸和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第一我不相信,第二我不在乎。”
      顾夏叹了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我还没有离婚,你明白了吗?我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复杂了。如果我这边的时光倒退十年,我很高兴和你约会,甚至倒退几个月,我也不介意和你走走逛逛,但是现在我根本没有资格同任何异性出去,你要离我远一点。”
      顾夏向教学楼里走,隐约觉得不对,转过头看见格雷跟在身后。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我在这里上课。”格雷仍是笑,似乎全没把顾夏的话听进去,“我念导演系二年级。”
      顾夏尴尬,自作多情了一回,走开不理他。
      格雷在后面喊,“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那个下午至晚上,顾夏都很惆怅。她想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一个肆无忌惮的女孩子,想做的事什么也拦不住,把一切路牌和警告都不放在眼里。
      她也曾经,倾尽全力爱一个她永远得不到的人,完全没有计算后果得失。戴维要她承认与亚历克斯通奸,戴维全不明白,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亚历克斯根本视她为尘土。从头到尾,那都是她一个人的爱情。
      现在,她是不懂得去爱了,太累了。

      戏演完了,裘雷诺与那个德国女演员的事也完了,新闻上说他现在同半个洛杉机在一起。顾夏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裘雷诺,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去。他在洛杉机还好,如果他去了巴黎、伦敦、约翰内斯堡呢?太累了。
      而且现在她是没有自由的人,一段婚姻像五指山压在身上,长年累月不得解脱,午夜梦回她时时觉得透不过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这镣铐。说实话,她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那个孩子说什么?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住。也只有那样年轻的时候,才会那样说话,他不懂得人生里有许多不自由,不是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她曾经也不懂得。
      夜深了,顾夏忍不住打电话给胡安娜,“我已经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那边很喧嚣,胡安娜正在同一群西班牙人唱歌喝酒,她问顾夏,“为什么要视死如归?活着才是重要的,要活得长久,而且每天都开心。”
      顾夏不知道胡安娜是怎样做到,她夜夜在酒吧匍到凌晨两点,第二天照样可以神采奕奕起床工作,似有无穷精力。

      ——————

      有一个晚上胡安娜来敲门,手里拿着一瓶香槟,她们对坐在地毯上喝到天明。
      早晨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胡安娜忽然问起,“说说你吧,你那离婚官司是怎么一回事?”
      好事还未穿上鞋子出门,坏事已绕了地球一圈。
      “皮耶说你是执业律师。”顾夏这才想起,“你通常打什么官司?”
      “离婚官司。”胡安娜笑盈盈道,“说起来窝囊,我也是哥伦比亚法律系的高才生来着,到头来为一群无事生非的人打离婚,专门拆人婚姻。”
      “我也是一样。”顾夏唏嘘,“我也是念过书的人,也有理想来着,戴维·麦戈雷迪捉奸上了瘾,使我成为绯闻女主角,搞得竟像小明星找到大老板,太难看了,现在还逼我上庭承认通奸。就算某日拿到普利策奖,也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数说她有九十九个情人。”
      “上庭承认通奸?”胡安娜不能理解,通常在离婚官司里,事主不惜花大价钱掩盖这样的丑闻,“他是怎么想的?他情愿作为一个被背叛的丈夫在全世界落下笑柄?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于他有什么好处?”
      “他们全家都认为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必有奸情,什么年代了,说出来简直吓坏人。”
      顾夏想到苏珊看见格雷的反应,而他们仅仅是打了一个招呼,至今她连格雷姓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子真是无辜被牵连,全然不知这样竟有走上法庭名誉尽毁的危险。
      这个地球真是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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