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雨成花》青草漓漓

3、你曾说过不分离

　　大雨滂沱，雨伞应声落在地上，她目光直直穿过雨幕落在不远处，无意识呢喃了句。
　　“爸。”
　　时风将伞偏向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一辆奔驰车里，有一对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
　　雨刮器不断来回晃动，沈雨看着，却听见一道刺耳得声音传来。
　　“沈振东！”
　　然后，就看见沈妈妈从雨幕里跑出来，用力拍打轿车。
　　时风是见过沈妈妈的。
　　他侧脸，看向身边的沈雨，轻声喊她：“沈雨……”
　　或许是被吓住，沈雨本能想逃跑，却在下一秒，被沈妈妈抓了过去。
　　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在雨里：“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好爸爸，这就是你一直当成榜样的好爸爸！”
　　沈雨就那样任凭沈妈妈在自己身上捶打，眼睛直勾勾看着车里的沈振东。
　　她爸出轨了。
　　她爸和小三，此刻正坐在车里看着她们母女满籍狼狈。
　　忽然，有人伸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她抬起眼，视线和时风撞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振东开车离开，沈妈妈撕心裂肺哭喊着追了上去。
　　唯有沈雨，还保持着姿势一直跪在雨里。
　　大雨淅淅沥沥，将她的人生淋了个通透。
　　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泪，沈雨看着时风，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的声音都发着颤。
　　时风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有，你一直都很好，这不是你的错。”
　　“那爸爸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了？”沈雨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她看着时风：“爸爸为什么我们了？”
　　时风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紧紧将她揽在怀里，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沈雨，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雨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十六岁，会是这么痛。
　　丝丝密密，沁入骨髓，让她无法呼吸。
　　这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
　　这天，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出轨。
　　……
　　那天她许的生日愿望，一个都没实现。
　　爸妈离婚了。
　　她和时风也不再是同桌。
　　她中考状态不怎么好，被分去了二班，时风则是在隔壁一班。
　　军训过后，沈妈妈说：“沈雨，你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对不可以输给叶漓。”
　　叶漓，是她爸爸和小三的孩子。
　　现在和她年纪一般大。
　　秉持着这一点，她几乎是拼了命学习，就连平时时风来找她玩，也没搭理。
　　上了高中之后，时风的路人缘更好了，他长得帅，成绩好，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
　　相反，沈雨就安静了很多。
　　这天，她正在写题，就听见身边传来几道女生的讨论声。
　　“叶漓，时风天天来咱们班，该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十六岁的女生，穿着洁白的衬衫加灰色裙子，整个人看起来青春灵动。
　　叶漓羞红了脸，但还是解释：“你们别瞎说，他就是我小学时一个好朋友而已。”
　　“哟哟哟……”
　　周围人开始起哄，沈雨坐在位置上，却是怎么也写不下一个字。
　　她很想冲出去质问时风，不是说过不会离开她吗，怎么一转眼就和叶漓成了好朋友？
　　可她不会，她是沈雨，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沈雨，也是绝对不会主动的沈雨。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沈雨再一次拿了第一名，回到家的时候，沈妈妈难得高兴起来，甚至还帮她夹了菜。
　　嘴里却一个劲儿骂叶漓一家。
　　沈雨听得有些烦，随便吃了两口就回房间了。
　　刚坐下，就看见自己日历本上圈的一个数字。
　　明天是周杰伦来南宜的首次巡回演唱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
　　因为周杰伦开演唱会这件事，全校沸腾了一天。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沈雨踢着足球，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这样想着，她索性去后面卫生间接了捧水洗了把脸。
　　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蹲在路边的时风。
　　一班和二班是同一个体育老师，所以沈雨能在这里遇见时风并不意外。
　　刚想离开，时风一把抓住她的手：“小雨同学，要不要看演唱会？”
　　沈雨有些心动。
　　时风又说：“跟哥走。”
　　这一年的时风张扬肆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与生俱来开的朝气。
　　微风勾起少女的发丝，沈雨望着少年的背影，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学校后山跑。
　　后山有一处摄像头是坏的，从这里出去刚好不被发现。
　　沈雨望着高高的石墙，忍不住问：“怎么出去？”
　　时风笑着，而后蹲下身。
　　这绝对是沈雨有史以来，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见她还不动，时风催促：“快点，待会儿被人发现了。”
　　闻言，沈雨不再犹豫，一脚踩上了他的背。
　　洁白的衬衫拓下脚印，等她上去之后，时风轻轻松松就翻了上去。
　　他跳下去，然后张开双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其实沈雨上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恐高。
　　她看着下面伸出双手的时风，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保安的声音。
　　她不再犹豫，闭着眼直接跳了下去。
　　然后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时风抱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沈雨有些不解。
　　“我在笑，你这是吃了多少斤薄荷糖。”
　　“……”
　　“不过你留长发挺好看的。”时风说：“特别像天上掉下个小仙女。”
　　这这段时间，他心思几乎都用在学习上，头发长长了也没时间去理发店打理。
　　沈雨瞪了他一眼。
　　她记得，以前有部动画片，叫天上掉下个猪八戒。
　　那天是沈雨第一次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人山人海，场内一片沸腾。
　　人潮拥挤中，时风拉住她的手：“别走丢了。”
　　视线落在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上，沈雨脸忽然有些发烫。
　　晚上，沈雨刚到家，就看见沈妈妈坐在沙发上。
　　目光一瞥，视线划过茶几上那把熟悉的红梳。
　　她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听见沈妈妈的声音响起：“听说你翘课了？”
　　沈雨伸出手。
　　‘啪嗒’一声，白皙的手背上顷刻浮现一道红印。
　　比打在手掌上更疼。
　　沈妈妈说：“带你翘课的那男生，叫时风是吧？”
　　又是一声脆响。
　　“你是不是在跟他谈恋爱？”沈妈妈厉眼看她。
　　闻言，沈雨连忙摇头：“没有，妈妈。”
　　“没有？那他怎么不带别人就带你？”沈妈妈压着一腔怒火：“沈雨，我警告你，你现在趁早给我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不然我打死你。”
　　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沈雨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妈妈，我真没有谈恋爱。”
　　沈妈妈冷眼看她：“最好没有，别忘了你上次数学才比叶漓高十分。”
　　又是叶漓。
　　沈雨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初中的时候要跟时风比，现在到了高中，又要跟叶漓比。
　　可她真的想跟他们比吗？
　　沈妈妈下最后通令：“以后不许跟男生来往！”
　　她忍着泪，重重点头。
　　自那之后，时风就发现沈雨一直在躲着自己，他来二班找了她很多次，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那天放学，时风终于受不了，去了两人常去的书屋等她。
　　果然，十几分钟后，沈雨终于来了。
　　他站起身，刚准备跟她打招呼，却见对方转身就走。
　　“沈雨！”
　　他喊她，连忙追出去。
　　南宜是个从来不多雨的城市，可最近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
　　天空雾蒙蒙一片，到处都是雨水拍打石板的声音。
　　时风一把抓住沈雨的手，质问：“你跑什么？”
　　这几天妈妈看她看得紧，沈雨挣扎着：“时风，你放开我。”
　　“我不放。”
　　时风看着她，见她眼眶泛红，到底是松了力道。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见到我就走？”他问。
　　沈雨不想回答。
　　但时风一直抓着她不肯松手，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讨厌你！”沈雨破罐子破摔：“时风，我讨厌你行了吧，我讨厌你一直追着我不放，我讨厌你来我们班找我，我讨厌你擅作主张带我翘课，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天空忽然雷雨大作，淅淅沥沥的雨更是不要命往下掉。
　　闷雷过后，万物都陷入寂寥。
　　抓着她的手一松，时风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许自嘲：“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啊。”
　　“对，我就是讨厌你。”
　　沈雨放狠话：“所以请你离我远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自从爸爸离开之后，妈妈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不对劲，她很害怕妈妈一气之下，会做出伤害时风的事来。
　　所以，还不如现在就断了。
　　断个干净！
　　雨伞悄然落在地上，大雨顷刻将其吞噬。
　　时风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是认真的？”
　　沈雨重重点头。
　　离她远点，至少他会很安全。
　　时风走了。
　　沈雨看着地上那把在风雨中飘零的雨伞，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